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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的第一个暑假,我同时接了三份兼职,每天忙得脚不沾地。
晚上十一点,我刚从家教的学生家里出来。
拐进小巷时,车头突然被猛地一拉。
我连人带车重重摔在地上,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一个黑影就从暗处窜出来。
是我爸。
他站得稳稳当当,「死丫头,翅膀硬了是吧?敢拉黑老子。」
我爸一把揪住我的衣领:「钱呢,把那五十万交出来,别以为捐了就完了,那是老子的钱。」
果然,那条卖惨的信息只是试探。
「钱已经捐了,你们一辈子都别想拿到一分。」
我盯着他,声音因为疼痛有些发抖,「你这是抢劫。」
「抢你怎么了?老子打女儿天经地义。」
我爸被我的话激怒,扬手又要打我。
就在这时,一道强光突然扫射过来:「你们干什么的。」
原来是我家教学生的家长,担心我晚上回家不安全,开车悄悄跟了一段,正好撞见这一幕。
她一边拿着手机录像,一边大声呵斥并报警。
我爸顿时慌了神,试图抢夺手机。
警笛声由远及近。
最终,他和我一起被带到了派出所。
警方严肃地告诉他,他的行为已经涉嫌抢劫未遂和故意伤害,如果我要追究,他们很可能面临拘留甚至刑事责任。
我爸妈彻底傻眼了。
他们大概以为,父母教训女儿,最多是家务事,没想到会闹到要坐牢的地步。
我妈当场就软了,哭着求我:「安安,你爸错了,他就是一时糊涂,你千万别告我们啊,你爸要是进去了,这个家就真的散了。」
「和解可以,但我有两个条件。」我看着警察,清晰地说。
「第一,签署书面协议,承诺从此不再以任何形式骚扰、纠缠我,互不干涉生活。」
「第二,你们立刻离开这个城市,回老家去。如果再让我知道你们来打扰我,」我顿了顿,看向他们,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
「我会立刻追究到底,绝不留情。」
他们还能有什么选择?
在警察的见证下,协议签好了。
他们像斗败的公鸡,灰头土脸,连夜收拾东西离开了这座城市。
我知道,以他们的性子,未必会真的老实。
但经此一遭,至少能换来一段时间的安宁。
这天,兼职结束后,一个身影怯生生地留在最后,等着我。
是林露。
她坐在轮椅上,看起来消瘦了很多。
「姐。」她开口,声音干涩沙哑。
我看着她,没有说话。
她低下头,手指绞着衣角,「爸没摔,他是装的,我的并发症也没那么严重。」
我并不意外:「我知道。」
她沉默了很久,才再次开口,声音更低了:「家里其实很不好。爸妈都不工作了,爸喝酒更凶了,喝醉了就打妈,打完又哭。妈天天骂,骂爸没用,骂我拖累她,骂你狠心,家里能卖的都卖了,欠了一屁股债。」
「哦。」我淡淡应了一声。
「林露。」她还想说什么,我打断她。
「路是自己选的,后果就得自己担着。我和你,和他们,早就两清了。」
「对不起。」她哽咽着,声音微不可闻,「虽然可能没什么用,但我当初确实不该和妈一起骗你的学费。」
她抬起头,眼眶红了,似乎想从我脸上找到一丝一毫的动容。
「都过去了,保重吧。」
我转身离开,没有回头。
对我而言,原谅与否,早就没有意义了。
我们的人生轨迹,早在十几年前那个岔路口,就已经奔向了截然不同的方向。
无需回头,不必相望。
毕业后,我凭借优异的成绩和积累的项目经验,顺利进入一家顶尖的科技公司。
同时,我的副业也发展得不错,分享的专业知识和生活观点吸引了更多同频的人。
生活忙碌而充实。
我在这个城市贷款买了一个小公寓,虽然不大,但每一处设计都是按照我自己的喜好来的。
阳光能透过大大的窗户洒进来,暖融融的。
窗台上养了几盆绿植,生机勃勃。
周末,我会约上三两个志同道合的朋友游玩。
平静,自由,有温度。
我也经常做公益活动,资助留守儿童。
我得到了很多人的赞扬和感谢,每当这时候我都会忽然想起很多年前,那个躲在角落里小心翼翼的小女孩。
如果她能看见现在的我,会不会觉得,那些曾经以为熬不过去的黑夜,其实都成了照亮前路的星?
我用朋友的名义,给林露卡上汇了五十万。
转账成功提示声响起时,我心里异常平静。
无关原谅,只是与我自己过去的一种和解。
我无法变得和他们一样冷硬,这或许就是我的底色。
晚风温柔,城市华灯初上。
希望所有的人都被温柔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