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通伟回到宿舍。
站在窗前，望着城市璀璨的灯火，心中却无半点欣赏的闲情。
高育良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还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让他隐隐感到不安。
就在他准备继续整理“暗夜档案”时，那部私人手机再次响了起来。
看到来电显示上“赵瑞龙”三个字，祁通伟的心一沉。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他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表情和语气，这才按下接听键：“赵总，晚上好。”
电话那头传来赵瑞龙标志性的轻笑声：“祁处长，忙完了吗？没打扰你休息吧？”
“刚回宿舍，赵总有什么事吗？”祁通伟保持着恭敬但不过分热情的语气。
赵瑞龙的声音压低了些：“确实有件小事想麻烦祁处长。”
“我有个朋友，让点小生意，最近运一批货经过岩台市，被当地交警扣了。”
“其实就是些手续上的小问题，但下面的人不懂事，非要较真。”
祁通伟的指尖微微发凉。
前世，就是这个“小麻烦”，让他第一次收下了赵瑞龙的“谢礼”，从此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细节略有不通，但本质一模一样。
“岩台市啊”祁通伟故作沉吟，“那边我倒是认识几个朋友。”
“不知道赵总的朋友是哪家公司？运的什么货？具l是什么手续问题？”
他一连抛出几个问题，既显得认真负责，又能套取更多信息。
赵瑞龙的笑声有些勉强了：“祁处长真是细致人。公司叫‘鑫达贸易’，运的就是些普通建材。”
“具l手续嘛，我也不太懂，好像是超载了一点，还有几个文件不齐全。”
祁通伟心中冷笑。前世他后来才知道，那批“建材”里夹带着走私电子产品，而所谓的“文件不齐全”是因为根本就是伪造的批文。
“超载和文件问题可都不是小事啊，”祁通伟语气为难，“现在全省都在抓交通安全，这个风口上”
赵瑞龙打断他：“所以才要请祁处长帮帮忙嘛。”
“就是一句话的事，让下面的人通融一下。”
“我朋友说了，绝不会让祁处长白忙活。”
最后那句话，暗示得再明显不过。
祁通伟感到一阵恶心，但声音依然平静：“赵总说笑了，能帮的忙我肯定帮。”
“不过岩台那边最近确实比较严，新来的交警支队长是省厅下来的，不太买账。”
这是实话，但祁通伟没说的是，那位支队长前世后来成了他的得力干将之一。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赵瑞龙的声音冷了几分：“祁处长，这点小事都办不了？”
祁通伟能感觉到对方的耐心正在消失，他必须小心应对：“赵总误会了。我的意思是，直接打招呼可能效果不好，得想个更稳妥的办法。”
“哦？什么办法？”赵瑞龙的语气稍缓。
祁通伟大脑飞速运转：“我可以先了解一下具l情况，看看有没有合规的解决方式。”“
有时侯不是下面的人非要较真，而是怕担责任。”
“如果我们能找到既不违反原则又能解决问题的办法，岂不是更好？”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既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而是把问题引向了“合规解决”的方向。
赵瑞龙显然没料到这个回答，干笑两声：“祁处长果然是文化人，想得周到。那就麻烦你先了解下情况吧。”
就在这时，赵瑞龙似乎对旁边的人说了句什么，然后随口补充道：“对了，我朋友说具l事情可以找丁义珍对接，他负责这批货。”
丁义珍！
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划过祁通伟的脑海。
前世，正是这个丁义珍，成了赵家集团的白手套，后来卷款外逃，引发了一连串惊天大案。
没想到这么早，他就已经和赵瑞龙勾搭上了。
祁通强压内心的震动，语气平静：“好的，我记下了。有消息我第一时间向赵总汇报。”
“那就等祁处长的好消息了。”
赵瑞龙的声音又恢复了那种玩世不恭的调子，“对了，周末山水庄园有个小聚，都是几个朋友，祁处长一定要来啊。”
这是不容拒绝的邀请了。
祁通伟知道，如果他继续推脱，很可能会彻底得罪这位赵公子。
“一定到，谢谢赵总邀请。”他爽快地答应下来。
挂断电话，祁通伟才发现自已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与赵瑞龙周旋，就像在刀尖上跳舞，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他在房间里踱步，思考着对策。
直接拒绝不行，那会立刻成为赵瑞龙的敌人。
完全顺从更不行，那会重蹈前世的覆辙。
必须找到一条中间道路——既不得罪赵家，又不违背原则，至少表面上不违背。
祁通伟坐到书桌前，打开“暗夜档案”，在最新一页写下“丁义珍”三个字，然后在后面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这个人，他必须重点留意。
接着，他开始研究岩台市交警支队的情况。
前世记忆告诉他，那位新上任的支队长陈岩石是个耿直之人，后来因为拒绝为某位领导公车私用开绿灯而被调离实权岗位。
祁通伟的眼睛亮了起来。
也许，这是一个机会。
他拿起办公室电话，拨通了岩台市交警支队的号码：“请问是陈岩石支队长吗？我是省厅的祁通伟”
他没有直接提赵瑞龙的事，而是以调研工作的名义，与陈岩石聊起了基层执法中遇到的困难和压力。
在谈话中，他看似无意地提到了“有些企业仗着有关系，不把交通法规放在眼里”的现象。
陈岩石果然愤慨地表示：“不管是谁的关系，违反法规就要依法处理！这是我们执法的底线！”
祁通伟暗自点头，这才委婉地提到：“听说最近扣了一批鑫达贸易的货？这家公司好像有点背景，你们压力不小吧？”
陈岩石的声音顿时警惕起来：“祁处长也听说这件事了？”
“偶然听说。”祁通伟轻描淡写，“我就是提醒一下，依法处理是对的，但也要注意方式方法，保护好自已。”
“有些人，明着来不行，可能会玩阴的。”
这话听起来完全是为陈岩石着想，实际上却是在暗中鼓励他坚持原则。
果然，陈岩石的语气坚定了许多：“谢谢祁处长关心！但我陈岩石行得正坐得直，不怕那些歪门邪道！”
“该罚的款一分不能少，该扣的车一天不能放！”
挂掉电话，祁通伟的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第一步棋已经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