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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瓦朱檐,明月高悬。
宋凛坐在酒楼里,一坛坛烈酒如白水般灌入喉咙,他却还是不尽兴。
七年来,他默许闻知菀的靠近,偶尔回应着她的爱意,都只是为了借魏王府的势力。
没人不想向上爬。
尤其是他这种出身寒微之人,微如草芥,又如俎上鱼肉。
每日都要活在惶恐中,不知哪天就要被贵人轻飘飘的夺了命去,他也身不由己。
恰好,皇家围猎时,他救下了闻知菀。
魏王权倾中外,在京中素有泰山北斗之望。长宁郡主知书达理,倾国倾城。
京城男子谁不想做那乘龙快婿?谁不想被魏王举荐?
他原以为他对闻知菀只是满心算计
命运弄人,直到失去那一刻,他才惊觉,他早已爱上闻知菀。
酒一杯接着一杯的倒,隔壁包间男女高谈论阔,七嘴八舌。
一片嘈杂声穿透着薄薄的屏风,落入宋凛的耳朵。
“你们知不知道半个月前的庆功宴?长宁郡主大怒,罚了那宁氏女和宋副帅?”
宋凛偷听着,捏着酒壶的指节泛白,心底是挥之不去的烦躁。
他们莫非是要私下诟病闻知菀以权压人?
闻知菀要是听他的话,哪还会被人私下议论!背负骂名!
“当然知道啊!这事儿传的都沸沸扬扬的了!宋副帅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退婚长宁郡主,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啧啧,就是仗着郡主爱他呗,一次次蹬鼻子上脸。这还是郡主这些年来第一次用刑呢。”
“郡主终于以权压人了,唉。她可是魏王独女啊,自该有属于自己的傲气与风骨,怎的能人人可欺上一脚?要我说,早该给他们点教训了。省的天天在背后嚼舌根,说郡主软包子。”
“我知道我知道。昔日郡主心爱的那个宋副帅,草莽寒门出身,为了维护他那可怜的自尊心,郡主才白受了这么多年的气,被别人戳脊梁骨也一声不吭。”
打脸来得很快,没有人诟病闻知菀,他们都在说她做的好。
宋凛脸色惨白一片,咔擦捏碎了手中的酒壶,晶莹的酒液迸溅出来。
碎片划破他的手指,痛意让宋凛清醒了几分。
他忽然不知该庆幸还是该悲哀。
庆幸的是压根没人指责闻知菀,悲哀的是为什么他现在才知道闻知菀为了他做了这么多。
为什么?
为什么要让他失去了才明白?
“谁?谁在偷听我们讲话。”
包间里的人听到了碎裂的声音,瞬间寂静下来,紧接着响起了脚步声。
宋凛慌乱中掏出几枚碎银搁在桌子上,在他们到来之前,利落的翻窗遁走。
他一个人浑浑噩噩的走在铺满月色大街上,脑海中不断回荡着那一番话。
“本郡主就算是以权压人,又能如何?”“诟病?宋副帅真是说笑了。因为宋副帅,我被诟病的还少吗?”
闻知菀的话徘徊在脑海里。
是啊,她本就出身高贵,以权压人,又能如何?
闻知菀一直都在迁就他,他却觉得理所当然,让她受了那么多的委屈。
宋凛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自己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掐住脖子,心痛的无法呼吸。
“公子,您之前让查的那些,我们查到了。”偏僻的小巷内,暗卫神色复杂。
“庆功宴那日,分明是宁小姐有意设计郡主。她趁您离席之时给郡主敬酒,假装摔倒,手臂刻意碰掉白玉响铃簪。后来郡主去捡,她有故意将其碾碎,踩着郡主手骨,逼其发怒。”
“非但如此,这女人心机很是深沉,我们还查到了她将您给她买的珠宝钗环变卖,换来的银两流向了她母亲家。”
暗卫每说一个字,宋凛的心就每凉一分。
他无条件的相信宁怀宜,换来的却是宁怀宜的背叛和利用。
他利用闻知菀的真心和爱一步步走到尽头,宁怀宜便也利用他的真心和爱换取富贵荣华。
宋凛此刻终于相信因果报应。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我错了我错了啊”宋凛目光空洞,低声喃喃道。
“公子当日若能再相信郡主一点,再理智一点,便不会跟郡主走到今天这步。宁小姐自幼习武,下盘极稳,怎可能产生那么多次不小心?只可惜公子当时”那暗卫于心不忍,低低的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