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忘川河畔,风裹着湿冷的阴气卷起满地细碎的彼岸花瓣,细细碎碎黏在林沐瑶半透明的裙摆上。
她站在黑白无常面前,指尖微微颤抖着拂过功德簿上那道刺眼的
“零”。
薄唇翕动,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
曾几何时,她的功德簿上还记着三千八百点金光,足够让她转世投个书香门第,安稳过一生。
可如今,却被她为萧衍琛的一场空欢喜,耗得干干净净。
“姑娘,”
白无常收起功德簿,手中的哭丧棒轻轻点在地上,发出笃笃”的闷响,语气里满是惋惜,
“当初你要放弃功德返回人间时,我们便劝过你,那萧衍琛的命盘里,与你本就无半分善缘,你偏要一头栽进去。”
“如今功德耗尽,按地府规矩,你只能做奈何桥边的孤魂野鬼,走不过轮回路,永世困在此地。”
黑无常站在一旁,脸色虽依旧冷硬,眼底却藏着几分不忍:
“情深不寿啊姑娘,你为他放弃转世机缘,为他承受地牢之苦,为他连性命都能舍弃,可他呢?”
“他眼里只有那个南风晚,你的委屈、你的生死,在他看来,都不及那女人的一滴眼泪金贵。”
林沐瑶缓缓抬起头,眼眶里没有泪
——
魂魄离体后,连流泪都是奢望。
她望着奈何桥上往来的孤魂,有的面带不甘,有的满是悲戚,忽然觉得自己和他们没什么不同,都是被人间情爱伤透了心的可怜人。
她踉跄着后退一步,扶住冰冷的奈何桥栏杆,忽然轻轻唱起了歌
——
“月照长街,星落屋檐,阿娘煮茶,等我归田”
歌声在忘川河畔回荡,引得周围的彼岸花纷纷摇曳。
或许是魂魄里残存的执念太深,一滴透明的魂泪竟从她眼角滑落,滴在一朵刚要绽放的彼岸花上。花瓣瞬间被染得鲜红,吸尽了她所有的悲伤,周围的彼岸花也跟着次第绽放,连成一片血色的花海,在阴风中轻轻起伏,美得惊心动魄。
林沐瑶眼前突然闪过一幕幕画面
——
母亲在普陀山一步一跪,额头磕出鲜血求平安符的模样;是她第一次穿上宫装,萧衍琛为她簪上并蒂海棠簪时的温柔;
她在地牢里被烙铁烫伤,疼得蜷缩在角落的绝望;
她放弃功德时,黑白无常摇头叹息的神情;
萧衍琛为南风晚取心头血,脸色苍白却依旧笑着说
“值得”
的决绝;
南风晚拿着短剑刺向她时,眼中那抹得意的狠戾;
河边她倒在冰冷的泥地上,听着萧衍琛抱着南风晚离去的脚步声
走马灯缓缓落幕,林沐瑶忽然笑了,笑得释然又悲凉。
她抬手摸了摸心口的位置,那里没有伤口,却依旧空荡荡的

原来她的一生,竟都在为一个不值得的人奔波,到最后,连转世的机会都没了。
“这样也好。”
她轻声说,声音轻飘飘的,像一缕烟,
“做孤魂野鬼,至少不用再看见萧衍琛,不用再为他伤心,不用再在他和南风晚的‘深情’里,做个跳梁小丑。”
她转身就要往奈何桥的尽头走,那里云雾缭绕,是孤魂野鬼常去的地方,若是想不开寻了短见,魂魄便会彻底魂飞魄散。
“姑娘!不可!”
白无常突然上前一步,拦住她的去路,语气急切,
“你如今本就三魂不稳,若自缢魂魄会被忘川的阴气吞噬,连一丝痕迹都留不下!你已经受了这么多苦,何苦要落得这般下场?”
黑无常也叹了口气,声音软了几分:
“我们见你痴心,也恨那人间无情。你虽没了功德,却也不该魂飞魄散。”
“跟我们来,忘川深处有一处‘静魂台’,虽不能让你转世,却能护你魂魄安稳,日后若有机缘,或许还有重来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