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织善见目的达到,行礼后离开。
冯氏心疼万分地问计寒:“疼吗?”
“这点小伤,不算什么!战场上刀剑无情,才是最致命的。”
他从未在母亲面前提过战事,就怕她担心。
但从昨儿到今日,他连番受挫,终于忍不住脱口而出。
冯氏惊惧又心疼,哭着道“我儿受苦了”。
他这才惊觉说了不该说的。
安慰一番后,冯氏总算收住泪意。
她心里也窝着气,“好好的,你去她院里找莲香干么?平白让她拿住话头。”
“母亲,婉婉的事绝不能流露出去,莲香必须死!”
计寒说这话里,语气冰冷狠毒。
冯氏倒抽一口凉气,吓得手脚冰凉。
计寒反应过来自己又说错话了,缓了神色,赶紧找补。
“我气狠了,说玩笑话!我打算送莲香去庄子上呆段日子,等老二下葬后,再接回来。”
冯氏缓了口气,点了点头。
“也好,刚好织善也闲了下来……”
话说到一半,想到中馈的事,立刻恼怒起来。
“老……二,你怎么能答应织善?府里的事,都是她在操心,这乍然换了人……”
冯氏藏藏掖掖,还是要脸,不肯直说,府里嚼用的全是崔织善嫁妆。
“母亲放心,有我在,婉婉肯定能当好这个家。”
见儿子木鱼脑袋,冯氏“哎呀”一声,只能挑明。
“这是能不能的事吗?”
冯氏懊恼至极,“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咱们家这几年全靠织善。若没有她的嫁妆,只怕府里早就揭不开锅。”
计寒嗤笑。
母亲老糊涂了,有那么夸张吗?
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就算崔织善贴补了碎银几两,还能是全部?
“母亲,待老……大哥下葬后,皇上的赏赐也该颁下了。金银珠宝少不了,指不定还能加官进爵。”
一听加官进爵,冯氏来了劲,“当真?”
“怎么不真?您忘了我朝开国第一个异姓王的事了?”
提到此人,冯氏的眸光亮了。
大夏第一个异姓王,就是因为救了开国皇帝,才得以封王。
“远的不说,只说近的!韩凤震将军祖上的爵位怎么来的?”
救先帝得的。
冯氏心花怒放,若自家也能得个爵位,那可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计寒见劝得差不多了,立刻打蛇随棍上。
“母亲放心,儿子能养家,您啊,就放放心心把中馈交给婉婉,万一有错处,这不是还有您吗?”
“行,”冯氏终于同意。
先冷织善一阵子。
让她知道,计家没她也行,她没计家可是大大的不行。
等赏赐下来,她再后悔,自己可没那么好说话。
交还中馈容易
,想拿回去可就没那么简单啰!
崔织善回到文澜院。
一番收拾后,亲自去后罩房,打赏了粗使婆子,安慰了小丫头。
目光凝在一扇紧闭的木门上,转头在莲玉耳边低语几句。
莲秀是被人架回住处的。
她是二等丫头,住的是大通铺。
但她身子不适,怕过了病气,暂时一人住一间。
淋了雨,湿衣裹身,她当晚起了高烧。
烧的迷迷糊糊时,听到两个小丫头在窗外嬉闹。
“屋里这位会不会烧死?”
“她烧得厉害,若再拖着没人看诊,真可能会死。”
“唉,可怜见的!白白淋了场雨,重新做回奴婢。”
“做奴婢还是大奶奶心善,要不然直接殉葬了!”
“唉,病成这样还不如死了!一条贱命,连府医都请不来!昨夜莲玉姐姐冒雨去听风院三趟,愣是没把府医请来。”
“为什么呀?里边这位不是二爷亲自抱进来的吗?”
“切,人和人能一样吗?听风院住的是二奶奶,听说没啥大事,可二爷就是不放府医离开。”
“啊?高烧可是要命的呀?二爷也不肯?”
“说多喝些水,一时半会死不了,等明儿再说。”
“今儿已经是明儿了,也没见府医来啊?”
莲秀又怒又惊又气又烧,头一歪,晕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身上火烧火燎的感觉退去,一个小丫头趴在她床边。
稍远些,炉上“咕嘟咕嘟”熬着粥,香得她肚子咕咕叫。
外间,传来低低的说话声。
莲玉恭敬地谢道

“多谢宋太医,真是委屈您替一个奴婢看诊。”
“只差一步,人就救不回来了!你们二爷,糊涂啊!”
“可不正是,也是一条命。”
“唉,我是看在大奶奶的面上,她是个善心人。”
“宋太医这边请,大奶奶在堂屋等您。”
脚步声响起,小丫头被吵醒,抬起头见她清醒了,冷着脸说道。
“你醒了?先喝些白粥再喝药。你运气真好,得亏大奶奶请来太医,要不然,你真要给大爷殉葬了。”
小丫头转身去端粥。
莲秀的视线,定定地落在照进屋子的光线上,不知想些什么。
堂屋里,宋太医怜悯地看着崔织善。
明明上好的面相,怎会成了寡妇?
“大奶奶,节哀顺便!”
天道不公啊!
守寡的日子可是比黄连还要苦。
纵有千言万语,却不知如何安慰。
索性转开了话头。
“我这儿倒是有个好消息,前儿你托我寻的神医,有消息了。过几日就进京,但他脾气古怪,若不是主人家亲自登门,只怕不好请。”
“多谢宋太医,等神医进京后,劳烦你派人通知一声。”
“那算什么劳烦?倒是你,为了救婆婆,这些年花了不少银子。若不是你日日用贵药吊着,只怕老太太早就油尽灯枯了。”
崔织善笑了笑,没接话。
这番动作看在太医眼里,就成了居功不自傲。
“宋太医,今日除了给老太太看诊,还要麻烦您替二爷看一看。”
莲玉快人快语,把今儿计寒闯文澜院找丫头,却误闯崔织善正房,被当成贼人痛扁一顿的事,说了一遍。
宋太医大摇其头。
歹竹疯长好竹凋!
这计家,前途堪忧。
所以,当崔织善请求宋太医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将神医的消息转告计寒的时候,宋太医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请神医本就该家主出面。
躲在女人身后,算什么出息?
莲玉送了太医返回后,气呼呼地问崔织善。
“大奶奶,您怎的还替老太太延医,他们都这么对您了,哪值得您掏心挖肺的?”
崔织善笑了。
“你忘了?韩将军的外祖母同老太太一样的病症?”
莲玉恍然大悟。
崔织善眸色森森。
她当初请宋太医留意神医的下落,就是存着替两位老太太看诊的心思。
如今嘛
,请还是要请,但给谁看,就由她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