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搬出食盒。
把里面的吃食,一样一样摆出来。
“二奶奶,早备下了,您快些用吧。”
曲婉婉走到八仙桌旁,眉心微微蹙起。
桌上只有几碟点心。
“二奶奶,您将就用些。今儿特殊,灶房早早熄了灶,上不了热食。”
秋月递上一杯热茶,借曲婉婉用点心的档口,重新替她铺了床。
几块点心、一杯热茶下肚,曲婉婉神色舒缓不少。
神情淡然从容,哪里还有一丝一毫为情所困的模样!
秋月笑吟吟地看着她,“二奶奶,还是您深谋远虑!过了今日,大爷只怕再也舍不下您。”
“住口!”曲婉婉神色一凛,厉声喝斥,“大爷死了!!!从此这世上,只有二爷,你可明白?”
秋月惊恐地连连点头。
曲婉婉黑沉沉的眸光,死死地盯在秋月脸上。
吓得她浑身一激灵,当场跪下认错。
曲婉婉冰冷的眼神,在秋月纤细的脖颈上转了又转,终于调开视线。
冯氏不喜她,她在府里根基不稳。
如今正是用人之际,秋月还算忠心,暂且留着吧。
不过,敲打是免不了的。
“秋月,你想想,若这话被二爷听到,会是什么下场?”
秋月大震,惊惧地抬起头来。
“二奶奶?”
“你可知,今儿我为何拦着你,没让你进老太太的屋?”
秋月脸色惨白,吓得瑟瑟发抖。
曲婉婉上前扶起她,“我这么做,就是为了保住你!你瞧着吧!莲香活不了了!”
她亲眼见到自己崩溃的模样,二爷怎么可能还让她活下去?
明儿,还有一场好戏呢!
秋月被曲婉婉的一番话,吓得魂不附体。
慌张地咽了咽口水。
有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
看向曲婉婉的眼里,多了几分忠诚。
曲婉婉很满意。
自己想到的效果达到了。
至于她!
怎么可能傻傻的分不清计凛和计寒?
她与计寒从来相敬如冰。
计寒的眼里,绝不可能露出心疼她的神色。
曲婉婉笑了起来。
蜡烛的微光映在她的笑容上,诡异至极。
崔织善啊,崔织善,饶你掏心掏肺对他们母子,又有何用?
就算你尊贵无比,还不是被他们踩在脚底下?
人若无情,才能活得快乐!
启明星刚刚亮起。
公鸡刚刚“喔喔喔”开叫。
文澜院的大门就被“砰砰砰”敲响。
敲得又急又重,整个文澜院都被惊醒。
莲玉打着哈欠,披上衣衫,急急出来开门。
“来了,来了,谁啊?大清早的,赶着投胎啊?”
门外,是脸色阴沉的计寒,还有十来个膀大腰圆的家丁。
个个凶神恶煞。
院门刚刚拉开一条缝,就被计寒一脚踹开。
木门撞到莲玉,她一个不慎,被推倒在地,疼得“嘶”叫出声。
“莲香呢?”
计寒冷若冰霜地问。
莲玉刚站起身,就被他一把扯住衣领,恶狠狠地问:“莲香呢?”
莲玉一下子懵了,结结巴巴地答:“在……在……”
“搜!”
计寒一把推开莲玉,领着家丁闯进去,散到各个屋子,一顿翻箱倒柜,吓得睡眼惺忪的小丫头惊呼出声。
一时间,惊呼声、哭泣声、呼痛声……此起彼伏,整个文澜院顿时鸡飞狗跳。
莲玉大急。
想阻止,却已经来不及。
恨恨地跺了跺脚。
咒骂的话冲到嘴边,生生压了下去。
飞快地跑回正屋。
崔织善被吵醒,正披衣起身。
她直到三更天后,才迷迷糊糊睡着。
懵懵懂懂的,恍惚间还以为待字闺中,娇嗔地问莲玉。
“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睡了?”
计寒推门而入,身子倏然紧绷,眼睛眯起。
此刻的崔织善,娇憨与妩媚并存。
水汪汪的凤眼,一眨一眨的。
长而俏的眼睫泛着水气,声音里全是小女儿的娇憨。
微微敞开的领口里,是盈润的肌肤,白里透着红,像熟透的水蜜桃,散发着诱人的气息。
全无昨晚咄咄逼人的态势,温柔得滴得出水来。
计寒脸色缓了下来。
若崔织善能保持小意温存,就算母亲不恳求,他也愿意再娶她一回。
他脸色稍霁,刚想开口。
下一秒,眼前一黑,一件大氅从天而降,把他的脑袋裹得密不透风。
紧接着,雨点般的棍棒落在他身上。
疼得他嗷嗷惨叫。
“住手,我是……”
“打,给我狠狠地打。”
崔织善的声音一改刚才的软萌,变得犀利狠辣。
“哪来的下三烂,竟敢闯寡妇的院子?”
莲玉也鬼哭狼嚎。
“大爷啊!你睁眼看看啊,您不在了,大房就像筛子,谁都可以闯进来,行不轨之事。”
“不,大嫂,是我,快让她们住手,我是……”
“闭嘴!贼子少胡乱攀亲!谁是你大嫂?”
崔织善亲自拿起棍棒,实打实地打在计寒身上。
渣男,臭不要脸,先打你一顿,收点利钱。
莲玉高声嚷嚷,“快来人啊,大奶奶屋里进贼人啊!”
这一嗓子,把粗使婆子全召来了。
她们睡得正香,被无故吵醒,正有气没处撒。
听说大奶奶屋里进了贼人,立刻抄着家伙赶来。
没头没脑,冲进来就是一顿胖揍。
粗使婆子有的是力气,这一棍一棍打下来,棍棍下了死手,疼得他嗷嗷叫。
拼命想逃,却被婆子围得死死的,你方唱罢我登场,一人一棍打得酣畅淋漓。
崔织善打得累了,刚刚坐下来歇口气。
计寒终于逮着机会,表明身份,“我是计寒,计家二爷,还不快住手。”
婆子们一惊,不自觉地停了手。
“啊?是二爷?这,这……”
崔织善眉头一蹙。
“哪来的二爷?二爷是那种没脸没皮的登徒子?天还没亮呢,就闯寡嫂的屋?”
婆子们一听,有理,更气了。
下手更重。
“臭不要脸的,竟然敢冒充二爷?你是二爷,我就是大爷!!!姐妹们,狠狠打!”
婆子们铆足了劲,每一棍都使了十成力,打得计寒“嗵”的跪倒在地,有气无力地求救。
“大……嫂
,救命,我真的是……计寒!”
计寒?
崔织善眸光泛冷。
这时,家丁们将院里搜了个遍,根本没有莲香的踪迹。
连二爷都不见了。
大家聚在一起,正不知怎么办时,听到正屋传出二爷的哀嚎声。
“是二爷!!!”
家丁们脸色倏变。
赶紧上前,却又不敢进屋,只敢在外面叫嚷。
“二爷,您没事吧?!”
崔织善这时才像恍然大悟般,“啊”的惊叫出声,“真是二爷?怎么可能?二爷怎么可能那么糊涂,好好的爷不做,非要做贼人?”
“这……”家丁们面面相觑。
粗使婆子被吓住了,停了下来。
崔织善道了声可惜,命人扯下盖在计寒脑袋上的麾衣。
“扑哧”一声,崔织善忍不住笑出了声。
计寒一头一脸的伤,面上全是青紫色,脸肿得像猪头。
“天哪,真的是二爷?!”
“崔织善!!!”计寒恶狠狠地瞪着她。
崔织善先发至难,披头散发地冲出文澜院,哭着往松竹院狂奔。
莲玉大惊,立刻跟了上去。
计寒一看她要闹大的架势,大喝一声,“拦住她!”
家丁们愣了愣,也跟了上去。
大清早的,一行人在府里狂奔,哭声、喊声、叫声……乱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