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避难所的路,感觉比来时漫长了一倍。老陈的脚步明显加快了,不时神经质地回头张望,仿佛秃鹫营地的阴影已经化作实质,追咬在他们的脚后跟。那五十升净水和一套沉甸甸的工具,此刻不再是珍贵的收获,而是烫手的山芋。
胡卢沉默地跟在后面,灵觉如同无形的雷达全面展开,扫描着每一处断墙后的阴影,每一堆瓦砾间的声响。灰家老仙的感知被催谷到极致,反馈回大量杂乱的信息:一只变异蜥蜴在百米外窸窣爬行、地下深处水管微弱的渗漏声、更远处风中传来的模糊嘶吼……
还有,一种被刻意压抑的、带着恶意的窥视感,始终隐隐约约,吊在他们后方。
“妈的……妈的……”老陈一边疾走,一边低声咒骂,汗水从他额角滑落,混着辐射尘,留下泥泞的痕迹,“我就知道!麻杆那狗杂种的眼神不对!他肯定派人跟上来了!”
胡卢没有反驳。他的感知比老陈更清晰。跟踪者有三个,动作敏捷,利用废墟地形极好地隐藏着自身,显然是老手。他们的恶意如同冰冷的针尖,刺探着胡卢的感知。
“不能直接回避难所。”胡卢突然开口,声音冷静得让老陈一怔,“会暴露据点。”
老陈猛地停下脚步,脸色煞白:“那……那怎么办?这水……这工具……”他看着手里的物资,丢又舍不得,拿又成了催命符。
胡卢目光扫过四周,迅速锁定了一处半塌的、曾经是小型超市的建筑残骸。入口被巨石堵死,但侧面有一个狭窄的通风口,仅容一人勉强爬入。
“那里。”胡卢指向那个通风口,“先把东西藏进去。人引开。”
这是最冒险,但也是唯一的选择。老陈只犹豫了一秒,便咬牙点头。两人迅速将净水桶和工具塞进通风口深处,用碎石和废料简单掩盖。
刚做完这一切,胡卢的灵觉猛地预警!
“来了!”他低喝一声,猛地将老陈推向旁边一堵断墙后。
几乎在同一时间,三支粗糙的、用钢筋磨制的弩箭,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精准地钉在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箭尾兀自颤抖。
三个身影从不同的掩体后窜出,呈品字形包抄过来。他们穿着用废旧皮革和金属片拼凑的护甲,脸上涂抹着油彩,眼神凶悍而贪婪,正是秃鹫营地的人。
“跑啊?怎么不跑了?”为首的一个独眼龙狞笑着,挥舞着一把焊接着锯齿的砍刀,“麻杆哥请小哥回去做客,别不给面子!”
老陈吓得腿肚子发软,死死握着砍刀,声音发抖:“各……各位好汉,东西…东西我们不要了,放我们一条生路……”
“东西要,人也要!”独眼龙啐了一口,“那小子是个人才,麻杆哥看上了!至于你这老废物……”他眼神一冷,“宰了喂老鼠!”
话音未落,另一个掠夺者已经抬起手弩,对准了老陈!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胡卢动了。
他没有躲闪,反而猛地向前踏出一步,双手快如闪电地结出一个复杂的手印!口中低声疾诵,不再是沟通仙家,而是直接调动体内残存的、得自出马秘传的微弱法力,混合着此地浓郁的辐射怨力,猛然向外一推!
“迷魂障目,敕!”
这不是什么高深法术,甚至算不上攻击,仅仅是最粗浅的、利用此地混乱能量场制造瞬间精神干扰的小术!
但效果却出奇地好!
以胡卢为中心,一股无形的、混杂着负面情绪的力场猛地扩散开来!那三个冲过来的掠夺者,包括独眼龙在内,都是身形猛地一滞!
他们仿佛瞬间陷入了冰冷的泥沼,眼前景象微微扭曲,耳边响起无数莫名的、令人心烦意乱的杂音!瞄准老陈的弩手手指一颤,弩箭“嗖”地一声射偏,深深扎进旁边的泥土里。
“操!什么鬼东西?!”独眼龙晃了晃脑袋,惊疑不定地吼道。
就是这瞬间的迟滞!
“老陈!右边那个!”胡卢厉声喝道,同时自己猛地向左前方那个因射失而愣神的弩手扑去!他的动作远不如对方矫健,但时机抓得极准,而且完全出乎对方意料!
老陈被胡卢的吼声激起了血性,或者说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嚎叫一声,如同受伤的老狼,挥舞着砍刀不要命地扑向右边那个刚刚从精神干扰中恢复过来的掠夺者。
那掠夺者显然没料到这个看起来半废的老头敢主动反击,仓促举刀格挡。“铛!”一声脆响,老陈被震得手臂发麻,踉跄后退,但却堪堪挡住了对方。
另一边,胡卢已经扑到弩手面前。那弩手慌忙去拔腰间的匕首,但胡卢根本没有给他机会,直接合身撞入他怀中!同时,胡卢的手指并拢,暗中运转一丝微不可察的、得自柳仙传承的阴劲,狠狠戳在对方肋下某个穴位上!
那弩手顿时感觉半边身子一麻,气息岔住,动作瞬间变形。胡卢趁机一把抢夺过他刚拔出一半的匕首,毫不犹豫地反手一划!
“呃啊——!”
一声短促的惨叫。温热的液体溅到胡卢脸上。那弩手捂着脖子,难以置信地瞪着胡卢,踉跄着倒下。
胡卢看也没看结果,猛地转身,将沾血的匕首投向正与老陈缠斗的另一个掠夺者,干扰其动作,同时再次手掐法诀,对着冲过来的独眼龙猛地一瞪!
“惊魂摄魄,敕!”
这一次法力更弱,但独眼龙刚才已然中了招,心神不宁之下,竟被吓得下意识后退了半步,仿佛看到对方眼中闪过一丝非人的冰冷金光!
老陈趁此机会,发狠一刀劈在对手的肩膀上,虽然没能致命,却也让其惨叫着失去了战斗力。
转眼之间,三个追兵,一死两伤!
独眼龙看着倒在地上的同伴,又看看脸上溅血、眼神冰冷得如同废墟寒冰的胡卢,以及那个状若疯狂、喘着粗气的老头,心底终于升起一股寒意。
这小子太邪门了!那根本不是正常人的手段!
“撤……撤!”独眼龙不敢再战,搀起那个受伤的同伴,狼狈不堪地向后逃去,连同伴的尸体和弩箭都顾不上捡。
直到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废墟尽头,老陈才脱力般一屁股坐倒在地,砍刀“当啷”一声掉在身边,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胡卢也靠着一堵断墙缓缓坐下,胸口剧烈起伏,脸色苍白如纸。连续动用法力,尤其是在身体本就虚弱的情况下,几乎抽空了他最后一丝力气。灵魂深处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眼前阵阵发黑。
寂静再次笼罩了这片区域,只有风依旧呜咽。
过了好一会儿,老陈才喘匀了气,他看着胡卢,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恐惧、后怕、感激,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敬畏。
“你……你刚才……”他声音嘶哑,想问那诡异的手段是什么,却又不敢问出口。
胡卢没有解释,只是艰难地抬起头,看着灰黄色的天空,缓缓说道:
“陈师傅,我们没时间休息了。”
“秃鹫营地,不会善罢甘休。下一次来的,不会是这种杂鱼了。”
他转过头,目光落在那个藏匿物资的通风口。
“我们必须尽快搬去那个避难所。然后……我们需要武器,真正的武器。能守住门的武器。”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我们需要把那台‘矿骡’,真正唤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