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芊芊在傍晚时分,还是把所有的快递都拿到了江小年的家中,在堂屋放满了一地。
阿太看见之后摇摇头:“小芊芊啊,有些心结小年妹不愿意解开,别人再着急也没用的,这几年,谁都不敢说。”
小芊芊也没说话,却跟着阿太阿太喂小鸡小鸭,它们都被养在箩筐里,要是小小一丁点就放出来,恐怕是要白白便宜了野猫。
此时的暑气,是那种黏稠的、甩不脱的湿热,糊在人身上,如一件总也不干的湿衣。
江小年不过是在地里走了一圈,又去了一趟西屋喂蚕,身上已经黏糊糊的,总不能一整天都要冲凉吧?
在北方,洗澡是一个非常有仪式感的运动,有牛奶,红酒,玫瑰盐,在身上搓搓,没有一个小时根本出不来。
但是在南方,特别是在华南地区,洗澡就不是洗澡那么简单,而是冲凉,顾名思义就是在水龙头下面冲一冲,就凉快了。
江小年现在冲凉也变成一天三顿,早中晚都要进卫生间冲一冲,要不然黏腻感会让人整天都觉得不舒服。
天气很热,土地蒸腾着蜃楼,行人皆成了水里的影,蹒跚而沉默。
这样的光景,到了集市上,有一个摊子可以消解,那就是清补凉的摊子。
清补凉摊子总是极简陋的,一把大阳伞,几张矮桌塑料凳,便算是一处避暑的行营。
摊主多是精瘦的中年人,沉默地守着那只覆了棉被的保温桶,神情漠然,仿佛桶中镇着的不是消暑良方,倒是甚么稀世的冰魄。
但是江小年不喜欢街上苍蝇乱飞的摊子,刚好小芊芊说要吃,于是便做上一碗。
回来之后江小年就把山泉水拿到了冰箱里冰冻,这个冰箱在堂屋里也是个摆设,阿太是个很有意思的人,除非是鸡鸭扣肉,否则绝对不吃隔夜菜。
冰箱冬天一般都是冰冻扣肉,夏天就是冰冻孩子们的冰棍。
自己制作的清补凉,和街上卖的缤纷之物全然不同。
大街上的清补凉有绿豆、薏米、通心粉、银耳之类沉在底下,是扎实的根基;面上则浮着西瓜、菠萝诸色鲜果,斑斓若夏日残梦。
最是点睛的,当属那一勺冰沙,纷纷扬扬浇下去,霎时吞没了所有颜色,只余一座微型的雪山,兀自冒着寒气。
但是山野间的清补凉,却是江小年家里精心制作的。
江小年坐在灶门的小椅子上,和阿福一起将干龙眼的肉剥出来,又把薏米、芡实、百合之类排开,竟颇有排兵布阵的架势。
阿福兴奋不已:“妈妈,我们要做清补凉吗?我喜欢加牛奶的。”
“什么是清补凉,表姐,我还没吃过呢?”雷蒙在一旁发懵。
阿太却大声的道:“你一个假洋鬼子,你能吃过什么好东西,你奶奶和你妈每天就让你啃点干面包,实在太干加点芝士,拉不出屎来塞一朵西蓝花,养个狗都能养成细狗,别说养个孩子了。”
阿太是看不上姑奶奶那一套洋玩意儿养孩子的理论的,养孩子就得像阿太一样,有点好吃的就塞小孩嘴巴里,没有条件也要创造条件喂养孩子。
看看雷蒙这两个月样的白白胖胖的,也爱说爱笑,比什么都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