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一声脆响,掴在梅氏脸上。
安阳面色平静非常,像是做一件极普通的事。
红艳艳的巴掌印在脸上,梅氏顿时便炸毛了,她全然丢了贵妇架子,几乎是嚎出了声:“你一个商户出身的小贱人,竟,竟然敢打我。”
梅氏作势要甩手打回去。
安阳声调阴冷,怒斥道:“你夫君礼部郎中令,礼部郎中的夫人最应谙熟女律,你方才之言可有半分礼法?莫说清流人家,便是乡野村妇都羞于方才之言。”
梅氏想到自己夫君,现正是礼部升任的好时机,可万不敢平添祸端。
中间的贵妇人起身,脸上略显不悦,声音不自觉带着威压道:“昨日火灾突然,我离得远其实也并未瞧见男女,亦是我鲁莽猜测。你人都未在安敢说出这样的话。”
待夫人扭过来脸,他们二人不由惊呼出声,短促倒吸口凉气,声音温和不少:“李夫人,是我等鲁莽了,您莫要见怪。”
这声音中不觉带着些讨好意味。
贾嬷嬷附在安阳耳边小声道:“这位是范府的李夫人。”
安阳这才恍然大悟。
李家太祖父官至宰相,现夫君范希文任江淮安抚使,亦是官家身边红人。
如今官场颇有些戏言。
文如范希文,武如金将军。这二人如今都是官家一等一的心腹之人、
金将军便是“面捏将军”雅称。
安阳倒是真想见见这二人风采。
梅氏低眉微垂,脸色僵硬道:“李夫人说得及时,安妹妹此番是我口无遮拦,还请见谅。”
“都是自家人,误会误会。”顾氏说罢,同二人行了欠身礼匆匆而去。
出了往生阁。梅氏脸色顿时阴狠至极。
顾氏满脸委屈,拉着梅氏道“他们人多势众,便忍了这口气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莫要同侯府说了。”
梅氏一甩手,贝齿咬的咯吱作响:“这等辱我,你若胆小怕事便别去侯府,我一人前去便好。”
顾氏远远跟在梅氏身后,隐藏不住窃笑。
往生阁内静谧不少,李氏抬眸,一双眼眸微带歉意,声音慢吞吞道:“方才是我鲁莽,还请夫人莫要怪罪。”
安阳冗长叹息一声,不觉摇了摇头道:“无碍,夫人也说了是猜测,说开便好。”
“这大好人间,留给我们女子的路太窄,若因我今日失言害你被汴京女眷议论,我定愧意难当。”李氏说吧,抬眸瞧着安阳:“若有时间,来我范府小坐,我瞧你亲切。”
说罢,她几声咳嗽,身子虚虚软了下去。
一旁小丫鬟见此,顿时搀扶李氏投以抱歉一笑,搀着夫人亦退了去。
安阳心中顿生无力之意,她虽然长在颍州,但却看过这江南万种风光,她委实不懂,难道汴京的女眷们便没有旁的心思,只为斗来斗去,还讨不得好。
“夫人,跪经也不必这么久,快些起来吧,当心自己的身子。”贾嬷嬷担忧地盯着安阳膝盖,这几日眼见惊惧伤神,身子都瘦了不少。
安阳揉了揉眉心。心头难掩低沉情绪。
路行窄巷,安阳忽而抬头,她道:“我要和离。”
玉竹回想那日时候,小姐的眼睛亮亮的,似乎又有了未出阁时的活力。贾嬷嬷觉惊诧,一个二八年华的新妇说出这样大胆的话,她顿时往前走了两步捂住安阳的嘴。
安阳忽而笑弯了眼:“瞧我们家贾妈妈,吓得额头都冒汗了。”
虽是下定了决心,但安阳却知此条路任重道远。
她与母亲如瀚海浮木,既无寻勋贵家室,更无母家扶持,行差踏错便会万劫不复。
后几日,倒是无甚烦扰。
安阳日日在往生阁跪经,倒是让不少上香的贵人瞧见。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遂汴京城中不由传出谢家二媳妇对亡夫情深似海。
这几日过得倒是安静。临行前一日。
唐叔又来了,并带来了两个重磅消息。
一则匪子山几人已被控制住了,本身便是不愿落匪的几个人,因得年年赋税这才无奈上了“梁山”,现跟着镖局做正经生意。
二则便是侯府的管家因得这几日赌的厉害,欠下的债几辈子都还不清了,今日主家找上门,已经给痛打了一顿。
现如今,折返回府之路已是畅通顺遂。
安阳母亲因得几日收整庄子,有些染了风寒,唐叔便没让她折腾,自己偷摸来了延庆观。
“让咱们的人再去痛打他两次,暗示他若是没有钱,有些物能抵上也行。”安阳一手撑着头,另一手在桌面上轻轻敲击。
“小姐,这是为何,直接做掉他不好吗?”唐叔不解,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天价赌债,早可正大光明要那人性命。
安阳摇摇头,如今需他仍在府中。用了多年管家突然暴毙自会引起怀疑,这枚关键棋子,留着自由用途。况且,欠的这些银子便是侯府也给他兜不住底,他若是聪明便知道活下去就只剩下一条路了。
“待事成后,我再同唐叔一一解释。明日回复另备两辆马车,以防不测。”安阳如今行事甚是稳重,听上去倒叫人心疼了。
唐叔叹了口气,总觉得侯府让自家小姐都换了心性。
待安阳再回侯府时,已乱得不成样子。
还未进主厅便听闻杨氏哀婉哭泣。
韩文聪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大剌剌地坐在主厅,如打量货品一般瞧着谢铭桦。
“娶这么个娘子?我可不愿意啊。”
杨氏抬头,一眼便望向安阳,怒斥出声:“你竟然还能全须全尾地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