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老纺织厂的艺术灵魂
周日下午的医院弥漫着消毒水的气息。苏楠楠细心地为母亲擦拭脸颊，整理好床头柜上的物品。
“妈，我今天可能会晚点来。”她轻声说，调整着输液管的速度。
苏母虚弱地睁开眼：“又要多打一份工吗？楠楠，别太累着自己...”
“不是打工，是一个艺术顾问的工作。”苏楠楠微笑，“报酬不错，而且和专业相关。”
母亲眼中闪过一丝欣慰：“那就好...你父亲要是知道你没放弃专业...”话未说完，她剧烈咳嗽起来。
苏楠楠连忙扶起母亲，轻拍她的背。等咳嗽平息，母亲已精疲力竭地闭上眼。苏楠楠凝视着母亲苍白的面容，心中一阵酸楚。医药费像一座山压在她肩上，而石惊寒提供的顾问费确实能缓解不少压力。
三点半，苏楠楠走出医院，看到石惊寒那辆醒目的迈巴赫停在路边。她深吸一口气，走向车辆。
今天石惊寒的打扮出乎意料的休闲——简单的白色T恤配牛仔外套，甚至脚下的运动鞋也不是什么奢侈品牌。若不是那辆豪车和他举手投足间的气质，几乎与寻常年轻人无异。
“准时。”石惊寒为她打开车门，眼中带着赞许，“医院这边都好了？”
苏楠楠点头系好安全带：“谢谢石先生关心。我们去哪？”
“城东的老纺织厂区，现在改叫‘创忆艺术区’了。”石惊寒启动车子，“我觉得那里很适合做展览场地，想听听你的意见。”
车驶向城东，两人之间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沉默。苏楠楠望向窗外，注意到石惊寒今天没有喷那款浓烈的古龙水，车内只有淡淡的皮革味。
“你母亲情况如何？”石惊寒突然问，声音比平时柔和。
苏楠楠有些意外：“还好，需要长期治疗。”
“如果需要帮忙...”
“谢谢，目前还行。”她迅速打断，转移话题，“艺术区那边有多大空间？”
石惊寒瞥了她一眼，似乎看穿了她的防备，但还是顺着话题回答：“主体是原来的纺纱车间，挑高十米，面积约三千平，外加附属空间。保留了大部分工业遗迹，很适合做装置艺术。”
车很快到达目的地。旧纺织厂改造的艺术区出乎苏楠楠意料地有韵味——红砖厂房与玻璃幕墙巧妙结合，老工业元素与现代设计交融共生。
项目负责人早已等候多时：“石总，欢迎欢迎！这位是？”
“苏楠楠，我们的艺术顾问。”石惊寒介绍道，“带我们看看A区主展厅。”
步入主展厅，苏楠楠不禁屏息。高耸的空间里，阳光透过顶棚的老虎窗洒下，照亮空气中微微浮动的尘埃。原有的纺织机械被保留部分作为装饰，与新设的展墙相得益彰。
“这里原本是纺纱车间，我们保留了大部分结构...”负责人介绍着。
苏楠楠却仿佛没听见，独自走向空间中央。她闭上眼睛，感受着这个地方的气息，脑海中已经浮现出各种布展的可能性。
“城市记忆...”她轻声自语，“这里的每一砖每一瓦都承载着记忆。我们可以保留更多原貌，让空间本身就成为展览的一部分。”
石惊寒走近：“具体说说？”
苏楠楠睁开眼，目光炯炯：“看那些墙上的老标语，斑驳的漆面，地板上的磨损痕迹...这些都是时间的见证。我们不需要过度装修，反而应该凸显这些岁月的痕迹。”
她越说越兴奋，走向一面保留着“安全生产”标语的墙：“这里可以做一个影像区，播放老工人们的访谈。那边的大型机械旁，可以设置互动装置，让观众感受纺织工艺...”
石惊寒注视着神采飞扬的苏楠楠，第一次看到她如此投入和生动的表情。此时的她不再是那个戒备疏离的苏楠楠，而是一个充满激情和创意的艺术策划人。
“...最重要的是，我们可以邀请曾经的纺织厂工人和他们的后代来参与，收集他们的故事和物品...”苏楠楠突然停住，似乎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抱歉，我有点过于投入了。”
石惊寒微笑：“这就是我请你来的原因。继续说，很有意思。”
他们在艺术区逛了近两小时，苏楠楠提出了许多令人眼前一亮的想法，连项目负责人都频频点头称赞。
夕阳西下时，他们站在艺术区顶楼的露台上，俯瞰着逐渐亮起灯光的城市。
“这里视野很好，开展时可以办个开幕式。”石惊寒说。
苏楠楠倚在栏杆上，微风拂起她的发丝：“城市记忆...其实每个人的记忆碎片，才组成了这座城市的完整面貌。”
石惊寒侧头看她：“你的城市记忆是什么？”
苏楠楠沉默片刻：“曾经是豪宅派对和私人画廊，现在是医院病房和公交时刻表。”她自嘲地笑笑，“很分裂吧？”
“却很真实。”石惊寒轻声说，“我的记忆大多是商业宴会和董事会，听起来光鲜，实则乏味。”
两人相视一笑，某种默契在无声中建立。
下楼梯时，苏楠楠没注意到底层台阶上散落的工具，脚下一滑。石惊寒迅速伸手扶住她，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
“小心。”他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苏楠楠站稳后急忙退开：“谢谢。”她的耳根微微发热，不知是因为惊吓还是别的什么。
回程路上，气氛轻松了许多。他们甚至聊起了大学时代的事——苏楠楠在美院的趣事，石惊寒在海外留学时的经历。
车快到苏楠楠住处时，石惊寒突然说：“考虑一下全职职位吧，不是施舍，是认可你的能力。”
苏楠楠望着窗外熟悉的街景，这次没有立即拒绝：“我需要考虑一下。”
“当然，”石惊寒点头，“顺便说一句，你今天的创意很棒，比我付的顾问费值钱多了。我会让财务加奖金。”
车停在老小区门口，几个邻居好奇地打量着豪车。苏楠楠快速下车，但转身时说：“谢谢今天的机会，石先生。场地很棒，展览会成功的。”
“叫石惊寒就好，”他微笑，“周一见，苏楠楠。”
看着车驶远，苏楠楠深吸一口气转身上楼。她的心跳有些异常地快，不知是因为展览的创意兴奋，还是因为那个扶住她的温暖手臂。
刚到家，手机响起短信提示音。是石惊寒发来的：“忘记给你这个，今天谈话的记录和初步方案，或许有用。”
附件是一份详细的项目文档，甚至包括她随口提的点子都被细致地记录下来。
苏楠楠回复：“谢谢，很详细。路上小心。”
她放下手机，内心泛起波澜。这个富二代，似乎真的与她想象的不太一样。
而车里的石惊寒看着那条简单的回复，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他拨通电话：“李经理，重新做预算，把公众参与部分的比重提高。对，按苏顾问的思路来。”
挂断电话，他望着城市夜景，想起苏楠楠在夕阳下发丝被风吹起的侧影，心中某种东西正在悄然改变。
这场始于好奇的游戏，正在向他意料之外的方向发展。而两人都不知道，周一的会议将会是一场更大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