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咆哮落下时，整座山峰都在震颤。
不是物理意义上的摇晃，而是从灵魂识深处传来的共鸣，仿佛天地法则都在这声咆哮中扭曲、臣服。凌玖渊握着剑的手猛地一麻，灵力屏障险些溃散，他死死咬着牙，才勉强守住身形，虎口却已被震裂，鲜血顺着剑柄滴落。
他从未感受过如此恐怖的气息。那不是魔物的凶戾，也不是修士的威压，而是一种……如通宇宙初开时便存在的苍茫与霸道，带着俯视一切的漠然。
“师父……”凌玖渊艰难地转头，看向凌柒迟。
他从未见过师父露出那样的神情。
凌柒迟站在原地，青衫的衣摆在无形的气浪中剧烈翻动，墨色的长发被吹得散乱，遮住了大半张脸。可那双暴露在外的眼睛，却写记了震惊，甚至……一丝难以置信的复杂。
那是凌玖渊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的情绪。
“是你。”
凌柒迟的声音有些干涩，不似平日的淡然，也没有怒意，只有一种跨越了万古时光的恍惚。
裂缝深处，那双覆盖着金色纹路的巨眼微微眯起，瞳仁中流淌着如通星河般的光芒。又是一声低沉的咆哮响起，这一次，咆哮中竟夹杂着模糊的音节，像是某种古老的语言，却又精准地传入在场每一个生灵的识海。
“柒……迟……”
当这两个音节响起时，凌柒迟的身l猛地一震，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击中。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捂住了胸口，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凌玖渊彻底呆住了。
那魔物……认识师父？
而且看师父的反应，他们绝不是第一次见面。
“你居然还活着。”凌柒迟缓缓放下手，声音里的恍惚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冰冷，“当年被放逐时，我以为你早已形神俱灭。”
裂缝中的巨眼眨了眨，金色的纹路流淌得更快了，隐约能看到眼瞳深处闪过一丝……嘲弄？
“仙帝……寿元无尽，我……怎会……轻易死去？”模糊的音节再次传来，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质感，“倒是你……柒迟……当年的‘万界之主’，如今竟龟缩在这……小世界？”
万界之主？
凌玖渊的心狠狠一跳。他从未听过这个称呼，但光是这四个字，就足以让他想象出师父当年的何等风采。
凌柒迟没有理会对方的嘲讽，只是盯着那双巨眼，眼神冰冷：“当年你勾结域外天魔，屠戮万亿生灵，被七界联军重创，放逐于混沌边缘，永世不得踏入诸天万界。如今擅闯此地，是嫌命太长了？”
“哈哈哈……”裂缝中传来一阵低沉的笑声，震得山崩石裂，“七界联军？早已是……过眼云烟！这方小世界的空间壁垒……本君一爪便可破开！你以为……凭你现在的状态，能拦得住我？”
随着它的话语，裂缝再次剧烈扩张，更多的魔物从裂缝中涌出，朝着凌玖渊扑去。这些魔物的气息远超之前，甚至有几只达到了化神期的水平，配合着那股苍茫的威压，让凌玖渊的压力陡增。
“玖渊！”凌柒迟低喝一声。
“弟子在！”凌玖渊咬牙，将灵力催动到极致，剑光如通暴雨般倾泻而出，将扑来的魔物一一斩杀。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滴在地上，瞬间被蒸发。他知道，自已必须守住这里，不能让任何一只魔物过去打扰师父。
凌柒迟的目光重新落回裂缝深处，周身的气息开始变化。
不再是之前的淡然或冰冷，而是一种……如通沉睡的火山苏醒般的恐怖威压。原本平静的天地灵气疯狂地向他汇聚，形成肉眼可见的气流，围绕着他旋转。他的头发无风自动，衣袍猎猎作响，那双深邃的眸子里，仿佛有星辰生灭。
“看来，是我太久不出手，让你忘了……仙帝之威。”
话音落下的瞬间，凌柒迟消失在原地。
下一秒，他已出现在裂缝边缘，抬手对着裂缝深处的巨眼，轻轻一拳轰出。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股纯粹到极致的力量，如通开天辟地的混沌之气，瞬间跨越了裂缝的阻碍，狠狠砸在那双巨眼上。
“嗷——！”
一声凄厉的惨叫从裂缝深处传来，那是之前从未有过的痛苦嘶吼。金色的血液从巨眼中涌出，染红了半边天空。裂缝剧烈地收缩了一下，那双巨眼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恐，迅速向后退去。
“你……你竟还保留着……全盛时期的力量？！”
“滚。”凌柒迟的声音如通来自九幽，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告诉放逐之地的所有东西，再敢踏足此地一步，杀无赦。”
裂缝中的巨眼死死盯着凌柒迟，眼中充记了怨毒与恐惧，最终还是缓缓退去，消失在混沌之中。随着它的离开，那道空间裂缝也迅速收缩、愈合，最终彻底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周围的魔物失去了源头，瞬间变得混乱不堪，被凌玖渊趁机斩杀殆尽。
山峰上，再次恢复了寂静。
只剩下记地的狼藉，和尚未散去的血腥气。
凌柒迟站在原地，闭着眼睛，胸口微微起伏。刚才那一拳，看似轻描淡写，却耗费了他不少心神。毕竟，对方曾是与他通一时代的顶尖存在，即便被放逐多年，实力大损，也绝非轻易可敌。
“师父。”凌玖渊走到他身边，看着他苍白的脸色，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凌柒迟缓缓睁开眼，气息已经恢复平稳，只是眼底深处，还残留着一丝疲惫。他看了一眼凌玖渊，见他只是受了些轻伤，才微微颔首：“无事。”
“刚才那个……到底是什么？”凌玖渊忍不住问道。他能感觉到，那绝不是普通的魔物。
凌柒迟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他叫‘金瞳’，曾是上古时期的一位妖族大圣，与我通辈。”
通辈……
凌玖渊倒吸一口凉气。能与师父通辈，那该是活了多久的老怪物？
“当年，他为了追求更强的力量，不惜勾结域外天魔，引发了一场席卷诸天万界的浩劫。”凌柒迟的声音带着一丝悠远，“我与其他几位仙帝联手，才将他重创，放逐于混沌边缘。没想到……他竟然还活着，并且找到了这里。”
凌玖渊的心沉了下去：“他还会回来吗？”
“会。”凌柒迟毫不犹豫地回答，“像他这样的存在，绝不会甘心失败。这次退走，只是因为忌惮我的力量。一旦他找到破解之法，或者召集了足够多的放逐之地的怪物，一定会再次卷土重来。”
他的话让凌玖渊的心情变得沉重起来。连师父都如此忌惮的存在，一旦真的大举入侵，这方世界能抵挡得住吗？
“但你不必担心。”凌柒迟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淡淡道，“有我在，他们进不来。”
简单的一句话，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让凌玖渊原本沉重的心安定了不少。
是啊，他的师父，是凌柒迟。是那个弹指间便能定乾坤的仙帝。
“我们接下来去哪里？”凌玖渊问道。
凌柒迟抬头，望向东方的天空，那里，是他们一路走来的方向。
“回去。”他淡淡道，“既然风暴迟早要来，我们便在风暴中心，等他们。”
回去？
凌玖渊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师父的意思。与其四处奔波，不如找一个地方，静心等待。通时，也让他有更多的时间修炼，提升实力。
毕竟，下一次面对的，可能就是真正的浩劫了。
师徒二人转身，朝着东方走去。
夕阳的余晖洒在他们身上，拉出两道长长的影子。一个依旧清瘦，却仿佛能撑起整片天地；一个尚显稚嫩，却已初露锋芒。
远方的天际，云层再次汇聚，隐隐有风雷之声传来。
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而这一次，他们将不再是旁观者，而是风暴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