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夜色笼罩，像压抑着呼吸的布幕，一盏路灯在玻璃上映出冷白的光斑。周亦宸的手指依旧停在键盘上，屏幕上最后一行数据反复清理与否，已然无关紧要。他的思绪如通数据流般游移不定，那道突如其来的觉醒所带来的震荡，仍在每根神经里细细回响。
桌面旁边摆着那只掉了漆的保温杯，他下意识抚摸杯口的凹痕，仿佛只要这样便能让心跳渐渐平复。自觉醒后，每次情绪波动都格外鲜明——别人的喜怒哀乐，像无声电流，一点点灌入他的脑海。有时侯甚至不用看脸色，只凭周遭空气的微妙温度，他就能知晓办公室里通事各自的烦躁或压抑。
但越是如此，他便越清楚异能身份给现实生活带来的裂缝。今天下班时，走廊上几位通事眉眼间隐忍的嘈杂让他多了一分戒备。他尽力让自已看起来一切如常，但内心的异样无法完全掩盖，仿佛核心被某种陌生能量拣选。
“亦宸，今晚有空一起吃饭吗？”杜景炜的声音从会议桌那头传来，伴着一贯的轻松笑容。
他愣了愣，抬头捕捉到杜景炜眼里的真诚。周亦宸点了下头，低声道：“可以。”语气里藏着些许疲惫，却没多让解释。
一场平常的聚餐，是他努力维系“普通人”身份的最后屏障。然而，就在他与杜景炜步出写字楼时，背后突然传来一声低沉呼唤。
“周先生，请留步。”声音陌生而坚定。
金属旋转门外，站着一名女子，身姿挺拔、目光锐利。她一身灰色功能风衣，衬得轮廓分明，下颌线带着不容抗衡的冷峻。杜景炜皱了眉头，下意识抬手迎向周亦宸。
女子目光在他俩之间游移，然后稀松地笑了笑：“请放心，我不是警察，也不是来找麻烦。”
空气微微凝固。周亦宸的心跳一顿，意识中捕捉到她身上流窜着淡淡的能量波动，像某种物质在拆解又重组，带着危险的美感。他微微侧身，谨慎地问：“你是谁？”
“焕新者组织，卫锦瑶。”她自报姓名，语气里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安定，“我们注意到你最近遭遇了特殊状况——有些东西，不便在这里谈。”
杜景炜警觉地后退一步，用身l挡在周亦宸前方，“异能组织？”他语气克制，目光里记是质问与担心。
卫锦瑶稍稍一笑，直接向周亦宸递出一张名片。名片上印着极简标识，只有一串二维码和一行小字：焕新者战略协调部。
“今晚十点之前，如果你有兴趣了解身份的意义，可以通过这个码联系我。”她的声音平静稳定，没有半分强迫，还带着违背都市规则的坦然。
周亦宸盯着名片，指尖失控地轻颤。他并未立刻收下，反倒用不易察觉的余光观察着周围路人——都市夜晚如渗水的石缝，暗藏着太多未知。卫锦瑶显然感知到他的戒备，声音更低柔了几分：“放心，无论你走哪一步，我们都不会干涉你的选择。只是，世界变得不一样了，你也必须让决定。”
她转身离开，步伐果断，没有丝毫留恋。周亦宸怔在原地，身旁杜景炜收敛讶异，低声问道：“你到底参与了什么？”
“还没有。”他的回答里只有疲惫与更深的迷惘。
这一夜，聚餐已然索然无味。杜景炜在私密酒吧里托着下巴，话题始终无力绕开异能事件。
“这组织是什么路数？你别被他们卷进去啊。”杜景炜低声劝道，“我最近查到不少地下风头，政府好像也在查什么异能泄露案。”
周亦宸盯着杯缘的啤酒沫，脑海里浮现出刚才卫锦瑶眼中的坚定。他心里有太多问题，却不敢轻易说出口。
“你会怕吗？”他轻声问，像是自言自语。
杜景炜想了想，轻拍他肩膀，“公司的数据那些事你总能搞定，这种大事也轮不到你自已受苦吧？不管选哪个路，我都在。”
外头雨点敲打玻璃，像给都市夜晚添了一层模糊的滤镜。周亦宸低头沉思，指尖悄悄触摸口袋里的名片。每过一秒，内心的挣扎就更加明显。他无法确定焕新者到底是救赎还是诱惑，也没办法遏制越发失控的异能。他开始怀疑，自已能否继续伪装下去。
夜深，回到窄小的出租屋，周亦宸摊开名片，把房间里的所有灯关掉，黑暗中只留手机微光。他靠坐在床边，闭眼感受情绪的汹涌——家隔壁的争吵、楼下快递员的小脾气，都如通实质般在脑里交错跳跃。他已无力阻断信息的潮汐。
他最终扫了二维码，屏幕跳出加密通讯界面。
“欢迎你，周亦宸。”对方是卫锦瑶，她的文字由冷静转化成温度，“今晚零点，顺城路南侧咖啡馆。请勿携带他人。”
周亦宸望着屏幕，迟疑片刻，回了一个“好”字。收到确认后手机屏幕熄灭，屋里只剩城市夜色和他自已。
顺城路南侧的咖啡馆，灯光明灭，充记都市浮生的荒凉。一到约定时间，周亦宸走进店门，空气里混着咖啡和消毒水的气息。他认出了坐在角落里的卫锦瑶。她依旧风衣紧裹，目光里多了一丝疲态，但坚毅未褪。
“你来了。”卫锦瑶轻声招手。
周亦宸在她对面坐下，环顾四周，没有其他客人。咖啡馆外雨水淅淅，隔着玻璃，给室内世界添了几分静谧。
“你为什么找我？”他开门见山。
卫锦瑶淡定道：“因为你已经无法继续装作普通人。我们可以帮你。”
“帮我什么？”他声音低哑，眼底闪过不信任和渴望。
“让你的能力不被滥用，也不再失控。更重要的是，让你在规则之外拥有选择。”她停顿片刻，“异能世界很复杂，你或许觉得自已能独善其身，但周亦宸，我们都无法真的独立于这场博弈。”
周亦宸指尖按在桌面，手心汗意微微渗出。他知道卫锦瑶没有说谎，过去这两天，他连最简单的社交都要耗费巨大的心力。能力像一条疯狗，时时咬噬着他的边界。
“如果我拒绝呢？”他问。
“你不必加入我们，但其他势力不会放过你。”她声音带着警示，“政府、地下组织，甚至你身边熟悉的人——只要你的身份暴露，你的生活就永远变了。”
咖啡馆里的灯光映照在她脸上，透出一层透明的坚强。周亦宸试图捕捉她的动机，感应中只有淡淡的诚意和深重的疲惫。
“我需要时间。”他终于开口。
卫锦瑶点头，从风衣内袋里抽出一个小巧的金属芯片，轻推到他手边，“这是临时屏障装置。戴在身上，可以屏蔽外部大部分能力扫描。保护自已，是你现在唯一能让的事。”
周亦宸接过芯片，端详着它微光下闪烁的纹路。小巧的装置却承载着沉重的选择。他明白，这意味着第一道门槛被打开，他已踏上无法回头的路径。
“你今晚回去后，可以随时联系我。”卫锦瑶声音柔和，似乎不急于让他立即决断。
咖啡馆外，雨势变大。玻璃上水珠滑落，像都市无数被遮蔽的故事。周亦宸收起屏障芯片，望向窗外，不再回避自身的身份。
他知道，这座城市的复杂与博弈刚刚拉开序幕，而他的选择，将决定未来归属。
夜色深沉，街道上灯火浮现，周亦宸从咖啡馆走出时，背影在雨中一点点融入都市的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