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淀如墨,苏家会议室的玻璃隔断反射着深蓝的城市灯火。沈江帆独自坐在长桌一端,手指轻敲桌面,眉宇间藏着平静下的警觉。身后,厅堂里偶有低语与步履声响,像有形无形的目光在他背后游走。
苏启明今日着深色西装,气场如刀锋倥偬。他缓步而入,无视旁人的视线,径自落座主位。会议刚刚落幕,亲族高层散席,只余沈江帆与他。片刻的沉默,仿佛比任何言语都更沉重。
“江帆,最近的事情,你怎么看?”苏启明终于开口,声线中透着揣摩与试探。
沈江帆略微一顿,没有立刻回应。他望向玻璃窗外的城市天际——繁华如织,却暗藏涌动的漩流。他收回目光,语气平静却坚定:“内部肯定有问题。对手动作太快,信息泄露得过于精准。”
苏启明点头,面色不觉喜怒,“这话我也信。但苏家不是军营,很多东西不能只看表象。”他微微俯身,语气忽然缓和些许,“你愿意帮我查查吗?”
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自沈江帆脊背滑过。他并非不愿意卷入,而是深知这豪门棋局刀光血影,远比沙场难以捉摸。然而他能退到哪里去?苏家,是妻子的家,是他如今赖以立足的唯一归宿。
“我会尽力。”沈江帆收敛情绪,语气简短。
“很好。”苏启明重新靠回椅背,目光复杂地落在沈江帆身上,“自今天起,集团高层有事可与你直接商议,下周董事会你也出席。”
这是半公开的认通,也是将他推入更锋利的风口浪尖。沈江帆心头略有波澜,却面无异色。他只是轻轻颔首。
门外走廊,灯影斑驳。苏韵锦身着素色衬衫,立身侧影窈窕,神情淡然。直到父亲离去,沈江帆从会议室出来,她才走上前。
“你要小心。”苏韵锦声音低柔,眼中余韵未消,“集团里的人未必都欢迎你,尤其是你现在的位置。”
沈江帆淡淡地“嗯”了一声。
苏韵锦看着他,神情少见地柔和下来。两人并肩走在廊道间,空气里弥漫着静默,却也有一丝共患难的隐约温度。
“你在军队时,习惯用什么方式查内鬼?”苏韵锦忽然问,语气带着一丝好奇,是开放的,而非质疑。
沈江帆思忖着开口,声音低沉沙哑:“观察人,查账,盯细节。线索从来不是明面上的,但每个人的习惯,终归骗不了自已。”
苏韵锦难得轻声一笑:“听起来,比我们这些名利场的套路更直接。”
她罕见地敞开心扉,语气微微发软:“过去……其实我不相信你能在这种环境站住脚,但现在,也许我错了。沈江帆,谢谢你愿意帮这个家。”
沈江帆一愣。那些年在边境,他只懂用枪和纪律守护战友。他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在家庭、企业这样漩涡里,被这样一句简单的话触动。
他转头正视苏韵锦,声音斩钉截铁:“既然进了这个家,无论遇到什么,我都会撑下去。”
短暂的平静,二人目光对视,仿佛心里都卸下了一层盔甲。然片刻后,脚步声由远及近。
叶子涵的身影突兀地出现在走廊弯角。她斜抱着文件,看向姐夫时笑意涌上眼底,随即语气快人快语:“沈江帆,你要当‘苏家卧底’啦?我可得随时监督你,别被骗了还在数人钱!”
“子涵。”苏韵锦语气微带斥责。
“我就是提醒你们小心而已。”叶子涵眸中讥讽一闪而过,转而又低声附在沈江帆耳侧,“集团账目有问题,我查到一个奇怪的账户——跟黑帮‘临江会’来往密切。小心别被父亲和那些老狐狸拖下水。”
沈江帆低头,目光沉了沉。叶子涵向来敢说,他却清楚,要在这复杂棋盘中分清敌我,比战场还难。他伸手拍了拍叶子涵肩膀,示意她安心,自已会分寸拿捏。
叶子涵却撇撇嘴,眼神里半真半假地多了分担忧。
工作间隙,空气仿佛骤然凝固。窗外,夜色愈发黯淡,都市霓虹闪烁不定。
就在沈江帆整理资料时,保安忽然敲门。一道熟悉却些微陌生的声音随着推门闯进:“队长,哦不,现在得叫‘姑爷’了吧?”来者正是秦瑜斐,一身粗布外套和黝黑皮肤在光洁的会议室中分外扎眼。
“瑜斐?”沈江帆有些不可置信。二人久别重逢,却无须问侯,拳头轻击彼此的肩膀,笑容中透着岁月沉淀的铁血情谊。
“有事?”沈江帆开门见山,声音低沉。
秦瑜斐也不绕弯子。将一封泛黄信纸递出,神色凝重:“边境那帮兄弟托人带信,说有人在查咱们的底。‘虎贲营’旧事,有人想翻出来,目标不止你,连苏家也牵扯进来了。”
沈江帆握住信纸,眉心蓦然皱紧。信封里一截细小的军用徽章,金属冰凉,象征着过去的誓言与隐秘。
局势,果然如棋局而非硝烟,随时有暗手落子。
“明天一早我们再细谈。”沈江帆将信纸收好,低声道。
秦瑜斐点头离去。空气只剩下沈江帆和冷冽夜色,叶子涵站在门口,神情有些复杂。
而苏韵锦那句“谢谢你愿意帮这个家”,还在他脑海深处回响。无声处,棋局已悄然展开。他们,每一个人,都无法置身其外。
沈江帆静静伫立窗前,都市的灯火投下冷光。他的影子落在地板上,身影高大而坚实。他知道,眼前这场无声棋局,不只是苏家与对手的战斗,更是他于尘世间寻找归属的一步步试炼。
外面风声渐起,夜色下这座城市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