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恐怕最多只有三个月了。」
轰——!!!
话语如惊雷在温言辞脑子里炸开!
同时,一股极其强烈无法形容的濒死感瞬间攫住他!
他只觉浑身冰冷,周身疼痛,仿佛被看不见的野兽撕咬四肢!
踉跄后退好几步,重重撞在墙上,捂着心脏大口喘息,额头全是冷汗。
三个月
不!不可能!
他不能死!他怎么能给楚清清陪葬?
「救她!」温言辞像濒死的野兽在嘶吼,完全失风度,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花多少钱!
用最好药!请全世界最好医生!
必须把她给我救回来!她要是死了,你们全都给她陪葬!」
张院长和周围医护人员吓得噤若寒蝉。
我躺在病房里听着外面的动静。
微微侧头,隔着玻璃看到温言辞因极致恐惧而扭曲的脸。
轻声笑了。
笑声似深渊回响「你的痛苦,将是我最大的乐趣。」
温言辞仿佛被我笑容刺激到了。
他疯了一般冲进病房,停在我床边。
看着我苍白瘦削的脸,看着我额角刺眼淤青,
看着我那双曾经盛满爱慕、如今只剩冰冷恨意的眼睛。
巨大的恐惧像海啸把他淹没。
「清清」他声音干涩发颤,
这是他第一次在我面前低下高傲头颅,
「对不起我以前我以前不知道」
他想说不知道试药这么痛。
不知道抽血这么伤身。不知道我会死。
而我静静的听着,脸上表情没有任何波动。
等他语无伦次说完,我才慢慢开口,声音嘶哑,却像刀一样锋利:
「不知道?」
「温总,你只是不在乎而已。」
「现在说对不起,」我顿了顿,
嘴角勾起残忍弧度,「是因为怕死了吗?」
温言辞浑身一僵,所有的话堵在喉咙里。
吐不出来也吞不下去。
是啊。
他道歉,他后悔,他恐惧。
归根结底,是因为痛在自己身上,是因为他快要死了。
这时,病房门推开。
坐轮椅的秦艺柔被护士推进来,
她看到病房里的阵仗,
看到温言辞趴在我床前卑微样子,漂亮脸蛋瞬间扭曲。
但她很快恢复柔弱小白花样子,泫然欲泣:
「辞哥哥我听说清清姐病了,
很严重吗?都是我不好要不是为了我」
又是这一套。
要是以前,温言辞早心疼的过去安慰她了。
可现在,他听着这话,
看着秦艺柔矫揉造作样子,再对比躺在床上奄奄一息楚清清,
心里忽然涌起烦躁和厌恶。
如果不是为了她,楚清清又怎么会这样?
自己又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
他甚至下意识避开秦艺柔想来拉他的手。
秦艺柔手僵在半空,脸色瞬间难看。
我看着眼前这一幕,眼里却浮现出隐秘的兴奋。
4
我看向秦艺柔,声音不高,却像毒蛇吐信子:
「秦小姐放心。」
「你的药,以后我是试不了了。」
「不过没关系,」
我目光转向脸色惨白的温言辞身上,
一字一句,缓慢而清晰,「现在,温总亲自替你试了。」
「感觉如何?沈总?」
温言辞猛地抬头,对上我冰冷讥诮眼睛,
他像被扒光衣服扔在冰天雪地。
秦艺柔没听懂:「辞哥哥她什么意思?什么你替我试」
「滚出去!」
温言辞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狮子,对着秦艺柔厉声吼道。
秦艺柔吓傻了,眼泪瞬间涌出,
楞楞的看着他:「辞哥哥你你凶我?你为了她凶我?」
「我让你滚出去!听不懂吗?!」
温言辞抓起桌上的药瓶,狠狠砸在地上!
碎片四溅。
他现在一看到秦艺柔,就想到自己过去眼瞎心盲的蠢样!
就想到自己因为她对楚清清做那些实验!
就想到自己即将到来的死期!
巨大恐惧和愤怒让他彻底失控。
秦艺柔吓得尖叫,护士赶紧把她推走。
病房里终于安静。
只剩温言辞粗重喘息。
他好像被抽干所有力气,颓然跪倒在我的病床前。
他伸出手,想碰碰我瘦得只剩骨头手腕,却又不敢。
他抬起头,眼睛布满血丝,里面是纯粹的恐惧和哀求。
「清清告诉我怎么才能救你?怎么样你才能好起来?」
「求你我不能我不能失去你」
他说「不能失去你,」
是真的字面意思不能失去。
因为失去就是死。
我默默听着他这番「深情告白,」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表情。
我慢慢转过头,那双只剩荒芜的眼睛,终于聚焦在他脸上。
看了他很久很久。
久到温言辞心脏因那诡异共感,又开始一抽一抽疼起来。
我噗呲笑出了声,像是被什么有趣的事逗笑了。
我用尽全身力气,撑起一点身体,凑近他,
声音轻得像耳语,说出的话却像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温言辞心脏。
「救我?」
「很简单啊。」
「温言辞,拿你的命,来换。」
温言辞像被这句话抽走所有魂。
他瘫软在地,面如死灰。
我不再看他,重新躺回去,闭上眼睛。
他快疯了。
那种明明是自己身体,却完全被另一个人掌控的感觉,让他惊恐到极点。
他不敢再让我受一点委屈。
把我当祖宗一样供起来。
给我配了最好的药,请了最好的营养师,最好的护理团队,二十四小时待命。
他甚至不敢对我大声说话,因为一旦我情绪低落,
他的心口就会堵得慌,闷闷地疼。
那个曾经对他唯唯诺诺、眼里只有爱慕的女人,好像彻底死了。
现在的我,冷静,甚至可以说是残酷。
平静的接受他所有的讨好,因为这是他欠我的。
我偶尔会笑,只是那笑容从不达眼底,看得温言辞心底发寒。
我用一种近乎优雅的残忍,折磨着他。
我会当着他的面,拿起水果刀,慢条斯理地削苹果。
刀锋偶尔划过我纤细的手指,留下极浅的血痕。
这时,温言辞就会猛地捂住自己的手指,
感受到同等锐利的刺痛。
我悠悠抬眼,眼神无辜地看着他:
「温总,怎么了?脸色这么白?我只是削个苹果而已。」
我会「不小心」打翻热水杯,滚烫的水溅到我脚背上,立刻红了一片。
温言辞就会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
脚背传来火烧火燎的剧痛,让他几乎站不稳。
我却只是微微蹙眉,语气平淡:
「哎呀,手滑了。温总,能麻烦您帮我擦一下吗?毕竟,您看起来比我更疼~」
我甚至会在深夜里,走到阳台,吹着冷风,
一站就是两个个小时,直到开始低低地咳嗽。
他就会从睡梦中被自己无法抑制的咳嗽和刺骨的寒冷惊醒,
心脏揪紧,恐慌地冲过来,用厚厚的毛毯裹住我,声音发抖:
「清清,回去好不好?算我求你」
我转过身,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
「温总也怕冷吗?可我以前替你试药发烧的时候,
浑身发冷打颤,你好像说睡着了就不会冷了。」
恨意压过了所有的疼痛,只要他痛苦,那我就是快乐的。
曾经的每一件事都成了我凌迟他的刀。
刀刀不见血,却刀刀让他痛入骨髓。
我身体里那些沉疴旧疾带来的每一点不适,
那些都是他过去亲手造成的。
而他现在每天所体验的不过是过去七年我所承受痛苦的百分之一,千分之一。
但这就已经让他崩溃了。
他瘦得脱了形,眼窝深陷,精神状态极差,公司事务完全无心处理。
秦艺柔来找过他几次,哭哭啼啼,说自己病情反复,需要关心。
温言辞看着她,只觉得无比厌烦。
他甚至开始怀疑,秦艺柔的病是不是真的有那么严重?
以前每次她稍微不舒服,他就心急如焚,
不惜一切代价要用最好的药,却从没想过,这些药需要用楚清清的命去试。
他现在只要一闭上眼,就能看到楚清清呕血的样子,
能感受到那药物在体内灼烧的痛苦。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眼前这个哭哭啼啼的女人。
「辞哥哥,你现在眼里只有清清姐了吗?」
秦艺柔哭得梨花带雨,「你忘了你说过要永远保护我的吗?」
温言辞看着她,第一次觉得这张曾经让他怜惜的脸,变得面目可憎。
「保护你?」他声音沙哑,带着嘲讽,
「我用另一个女人的命来保护你。秦艺柔,你午夜梦回,就不会做噩梦吗?」
秦艺柔的脸瞬间血色尽失:「辞哥哥你你什么意思?」
「滚。」
温言辞疲惫地闭上眼,不想再看她,
「以后别再来了。你需要什么药,跟张院长说,他会用最稳妥的方案。」
「不!那些药都没用的!只有楚清清试过的药我才能用!」
秦艺柔尖叫起来,情绪失控,「她就是个药人!这是她的命!她凭什么」
「啪!」
5
一记清脆的耳光打断了秦柔的话。
秦艺柔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瞪着温言辞,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你你打我?温言辞你为了那个贱人打我?!」
温言辞的手还在微微发抖,不是因为后悔,
而是因为刚才扇巴掌的反作用力让他自己的脸颊也火辣辣地疼。
这该死的痛觉共享,连他施加给别人的伤害,都会反弹回自己身上。
「闭嘴!」
温言辞眼神阴鸷,里面是秦艺柔从未见过的疯狂和厌恶。
「滚出去!别再让我说第三遍!」
秦艺柔被他的眼神吓到了,
那是一种真的要撕碎她的狠厉。
只能狼狈的溜走了。
病房里重新安静下来。
温言辞喘着粗气,脸颊的刺痛和楚清清那边传来的微弱咳嗽声交织在一起,折磨着他的神经。
他看向楚清清。
她不知何时已经坐了起来,正拿着一条雪白的丝巾,
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刚才削苹果的水果刀。
刀锋寒光闪闪,映出她毫无波澜的眼睛。
那动作,像在擦拭一件艺术品,却无端的让人脊背发凉。
「温总的手,还好吗?」
我头也没抬,声音轻飘飘的。
温言辞下意识地握了握还在发麻的手掌,
喉咙发干:「没事。」
我擦完了刀,指尖轻轻弹了一下刀锋,发出细微的嗡鸣。
他的心脏也跟着那嗡鸣声猛地一缩。
「真有意思。」我轻笑出声,将那把锋利的水果刀随意扔在床头柜上,
发出“哐当”一声脆响,吓得温言辞眼皮一跳。
「你这个捧在心尖上的人有时候也太不懂事了。」
我故意拖长了调子,带着一种天真的残忍,
「温总以后可要管好你自己,还有你身边的人了。
我要是再不开心,手一抖,不小心划伤了自己」
我没再说下去,只是用那双黑沉沉的眼睛看着他。
温言辞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明白了。
她根本不需要亲自动手报复他。
她只需要好好地「活着,」
偶尔「不小心」伤到自己,就足够让他生不如死!
他的命,从里到外,都彻底捏在了这个他曾经肆意践踏的女人手里!
从那天起,温言辞活成了我的影子,我的疼痛检测仪,我的专属舔狗。
他把我伺候得无微不至,比最专业的特护还要仔细。
我的心情好像也渐渐「好」了起来。
我不再刻意伤害自己,甚至开始配合治疗。
他提心吊胆地观察了几天,发现我真的安分了不少,
那种突如其来的剧痛也减少了很多,
他几乎要喜极而泣,以为我终于心软了。
直到那天下午。
6
阳光正好,我坐在窗边的沙发上晒太阳,手里拿着一本时尚杂志,姿态慵懒。
温言辞削好一个苹果,切成小块,插上牙签,小心翼翼地放在我面前的茶几上。
「清清,吃点水果。」
我没看苹果,翻了一页杂志,像是随口一问:「温言辞,城西那块地,听说你志在必得?」
他一愣,没想到我会问这个。
城西那块地确实是温氏集团今年最重要的项目,投入了巨额资金和人力,眼看就要竞标了。
「嗯,差不多了。」他谨慎地回答,心里莫名有些不安。
「哦。」我淡淡应了一声,手指点了点杂志上一款钻石项链,「这项链挺好看。」
温言辞立刻说:「喜欢吗?我马上让人去买。」
我却合上了杂志,抬眼看他:
「项链就算了。那块地,我不喜欢,让出去吧。」
温言辞猛地僵住,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清清清,你别开玩笑,那块地对公司很重要」
「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我打断他,
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
「看到它,我就想起你为了筹钱给秦艺柔买药,逼我连续试药三天三夜的事。
一想到这个,我这里,」我轻轻按了按自己的心口,「就很难受。」
几乎是我话音落下的瞬间!
温言辞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心脏!
一股强烈的、窒息般的闷痛感狠狠攫住了他!
让他瞬间脸色发白,呼吸困难!
「呃」他痛苦地弯下腰,额角渗出冷汗。
我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因为自己一句话而痛苦不堪的样子,脸上浮现出一丝欣赏。
「你看,」我语气佯装无奈,
「你又痛了。温总,你的身体好像比你的嘴更讨人欢心。」
温言辞喘着粗气,好不容易才从那阵心悸中缓过来,声音都在发颤:
「清清那块地真的」
「嗯?」林清微微挑眉,指尖又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心口的位置。
温言辞的心脏立刻又是一阵抽紧!
他彻底败下阵来,脸色灰败,像是被抽走了脊梁骨:
「好好我放弃我马上让他们撤标」
几个亿的项目,温氏半年的心血,
就因为我一句「不喜欢,」轻飘飘地葬送了。
消息传出,集团内部一片哗然,董事会差点掀了桌子。
温言辞顶着巨大的压力,却一个字都没法解释。
他难道能说,是因为他的命和另一个女人绑在一起,那个女人心情不好他就会心绞痛吗?
没人会信,只会觉得他疯了。
是的,他自己也觉得自己要疯了。
楚清清的手段越来越高明了。
她不再满足于肉体上的折磨,
开始一步步蚕食他的事业,他的权力,他的一切。
今天是不喜欢一块地,明天是看不顺眼一个合作了十几年的供应商,
后天是觉得某个高管面相不善让她心烦
理由千奇百怪,毫无逻辑。
但只要她稍微流露出一点「不开心」的迹象,
他就会立刻体验到各种生理上的痛苦,心悸,头痛,胃痉挛
他只能无条件地服从。
温氏集团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混乱、下滑。
曾经那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说一不二的温言辞,
变得优柔寡断,喜怒无常,整天提心吊胆,围着一个小女人的情绪打转。
外人都在传,温总被一个叫楚清清的女人下了降头。
只有温言辞自己知道。
他不是被下了降头。他是被套上了永恒的枷锁。
楚清清甚至不需要说什么,只需要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表情,就能让他活在无尽的恐惧和痛苦里。
他迅速地衰老下去,头发白了大半,眼里的锐气和傲慢被恐惧和卑微取代。
而我在最好的医疗和温言辞战战兢兢的伺候下,身体竟然真的慢慢有了起色。
虽然依旧清瘦,但脸上渐渐有了血色,那种濒死的灰败之气褪去了不少。
此后,我变得越来越耀眼。
不是以前那种模仿秦艺柔的柔弱美,而是一种带着锋芒的、让人不敢直视的美。
我开始出门去看画展,听音乐会,甚至用温言辞的钱,
投资了几个看起来完全不懂的项目,但诡异的是,竟然都赚了钱。
我不再局限于折磨温言辞,而是开始经营自己的生活,自己的事业。
温言辞对此不敢有任何异议,反而要时刻担心,她在外面会不会遇到麻烦,会不会不开心。
有一天,我参加一个晚宴回来,心情不错。
回到家,温言辞小心翼翼地问我:“今天玩得开心吗?”
我对着镜子取下耳环,透过镜面看着他,忽然笑了笑:
「开心啊。遇到了几个很有意思的年轻人,比你有活力多了。」
他的心猛地一沉,一种比肉体痛苦更尖锐的刺痛猝不及防地涌进他心里。
是嫉妒,是恐慌,还有深深的无助。
他现在连嫉妒的资格都没有了。
他只能看着越来越好的楚清清,感觉自己像一块正在腐烂的木头,一点点沉入泥沼。
「清清」他声音干涩,「我」
「你怎么样,我不感兴趣。」我打断他,语气冷淡,「出去吧,我累了。」
温言辞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看着她冷漠的背影,终于清晰地认识到,
那个曾经满心满眼都是他的楚清清,早就死了。
被他亲手杀死了。现在活着的这个,是从地狱里走出来向他索命的修罗。
而他,连赎罪的资格都没有。
他只能永远活在她的阴影下,用余下的每一天,感受她曾经承受过的痛苦,偿还这笔永远也还不清的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