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一颗肾捐给了身患尿毒症的妻子林晚,以为我们能从此抵死缠绵,相守一生。可我躺在冰冷病床上,麻药劲儿还没完全过去的时候,却在朋友圈看到了她和我那位主刀医生在马尔代夫的亲密合照。照片里,她穿着性感的比基尼,依偎在那个男人怀里,笑得比阳光还灿烂。而那个男人,我认识,正是国内最权威的肾脏移植专家,江哲。他一只手揽着我的妻子,另一只手,对着镜头,比了一个胜利的V字。
配文是:谢谢亲爱的,送我一场新生。
短短十二个字,像十二根淬了毒的钢钉,一瞬间钉穿了我的大脑。我看着照片里那片蔚蓝得刺眼的海水,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逆流。腹部那个刚刚缝合、长达二十厘米的伤口,在这一刻,仿佛被活生生撕裂,痛得我几乎要昏厥过去。我死死攥着手机,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屏幕上那张刺眼的合照,成了我昏暗病房里唯一的光源,将我的理智,一寸寸烧成灰烬。
我和林晚结婚三年。她是我的大学同学,是那种走在人群里会发光的女孩。我追了她整整四年,为她写诗,为她弹琴,为她做了所有我能想到的浪漫的事,才终于抱得美人归。婚后,我把她宠成了公主,家务我全包,她想买什么我从不眨眼,我以为,我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一年前,她被查出尿毒症。那一刻,我的天塌了。我发誓,哪怕倾家荡产,也要治好她。幸运的是,我的肾源和她完美配型。我没有丝毫犹豫,第一时间签下了捐赠协议。我爸妈哭着劝我,说我还年轻,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能这么草率。我当时是怎么说的我说,林晚就是我的命,没有她,我活着也没意思。
手术前一天,她还握着我的手,哭得梨花带雨。她说:沈放,你就是我的神。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我都做你的妻子,为你做牛做马。
当时的我,感动得一塌糊涂,觉得为她付出一切都是值得的。
可现在,我看着这张照片,只觉得无比的讽刺和恶心。我的神,正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享受着我用半条命换来的新生。
我颤抖着手,点开了那个叫江哲的医生的朋友圈。他的朋友圈并不开放,只有一张背景图,那是一张双人滑雪照,虽然看不清脸,但我认得出来,那个女孩身上穿的滑雪服,是我去年情人节送给林晚的礼物。原来,一切早就有迹可循,只是我被猪油蒙了心,被所谓的爱情,蒙蔽了双眼。
我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胃里翻江倒海,猛地侧过身,对着床边的垃圾桶吐了出来。吐出来的,全是苦涩的胆汁。护士听到动静,急忙跑进来,看到我惨白的脸色,吓了一跳,赶紧叫来了医生。
来的,是江哲的助手。他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arle的怜悯。
沈先生,您刚做完手术,情绪不能太激动。他一边说着,一边熟练地给我检查伤口。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用尽全身力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江哲呢他去哪了
那个年轻的医生愣了一下,眼神躲闪着,支支吾吾地说:江……江主任他……他去国外参加一个紧急的学术交流会了。
学术交流会
我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原来,我用一颗肾,换来的,只是他们双宿双飞的机票,和我自己头上这顶绿得发亮的帽子。
2.
那个拥抱,是刺穿我两颗心脏的刀
我在医院里,像一具行尸走肉,熬了整整半个月。伤口的疼痛,远不及心口的万分之一。我每天睁开眼,就是那张马尔代夫的合照,闭上眼,就是林晚那张笑靥如花的脸和江哲那个胜利者的V字手势。我拒绝了所有亲朋好友的探望,把自己像蜗牛一样缩在壳里,反复咀嚼着这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半个月后,林晚回来了。
她推开病房门的时候,我正坐在窗边发呆。她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皮肤晒成了健康的小麦色,脸上洋溢着重获新生后的光彩,美得像一朵盛放的白莲花。只是,这朵莲花,是用我的血肉灌溉的。
她提着一个保温桶,走到我面前,脸上带着我最熟悉的那种、温柔得能掐出水的笑容。老公,对不起,我回来晚了。江主任说国外有个新技术,能帮助我更好地恢复,所以就……
她的话还没说完,我已经抬起头,将手机屏幕怼到了她的脸上。
这个新技术,是在马尔代夫的海滩上研究的吗我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林晚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她看着那张照片,瞳孔猛地一缩,脸色在一秒钟之内变得惨白。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手里的保温桶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滚烫的鸡汤洒了一地,病房里顿时弥漫开一股油腻的香气。
沈放……你……你听我解释……她的声音开始发抖,眼神里充满了惊慌失措。
解释我冷笑一声,从病床上站了起来。因为动作太大,牵扯到了伤口,一阵钻心的剧痛传来,但我浑然不觉。我一步步逼近她,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野兽。解释你为什么能心安理得地用着我的肾,躺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解释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是在我为了给你筹医药费,没日没夜加班的时候还是在我签下捐肾协议,把你感动得痛哭流涕的时候
我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子,狠狠地扎进她的心里。
她被我逼到了墙角,退无可退。她浑身颤抖,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江主任,我们……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又被推开了。
江哲穿着一身笔挺的白大褂,走了进来。他比照片上看起来更高,更英俊,脸上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显得斯文又儒雅。他看到眼前的景象,没有丝毫的意外,只是淡淡地瞥了我一眼,那眼神,充满了居高临下的蔑视。
然后,他走到林晚身边,将吓得瑟瑟发抖的她,轻轻地揽进了自己的怀里。
那个拥抱,就像一把无形的、烧红的利刃,瞬间刺穿了我的两颗心脏。一颗是我的,一颗,是曾经属于我的,如今在她身体里的那颗肾。
沈放,是吧江哲开口了,声音平静而冷漠,像一个宣判者,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没错,我和晚晚在一起了。我们是真心相爱的。至于你,我很感谢你的肾。作为补偿,你这次手术的所有费用,包括后续的营养费,我都可以承担。
他顿了顿,推了推眼镜,用一种近乎残忍的语气,说出了让我彻底崩溃的最后一句话:
就当是,买你那颗肾的钱吧。
3.
她的每一句我爱你,都是复仇的咒语
买我那颗肾的钱
我重复着这句话,感觉整个世界的声响都消失了。大脑因为极致的愤怒和羞辱,反而进入了一种诡异的、绝对的冷静。我看着眼前这对狗男女,看着江哲脸上那副胜利者的姿态,和林晚在他怀里那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模样,一个荒谬而恐怖的念头,如同毒蛇般,从我心底钻了出来。
这一切,会不会不是一场临时的见色起意,而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针对我的……围猎
我是国内神经心理学领域的青年学者,博士毕业后,一直致力于研究通过微表情和潜意识暗示,进行心理干预和治疗。而江哲,是外科手术的权威。我们分属两个不同的领域,唯一的交集,就是林晚。
不,不对。
我想起来了。在我读博的时候,曾经和一位来自外科领域的博士生,在一次国家级学术论坛上,因为一个关于手术应激综合症的心理干预的课题,发生过激烈的辩论。我当时年轻气盛,言辞犀利,将对方的理论驳斥得体无完肤,让他在所有专家学者面前,颜面尽失。
那个博士生,好像……就叫江哲。
我死死地盯着江哲,试图从他那张斯文的脸上,找出当年的痕迹。他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想起来了他扶了扶眼镜,慢条斯理地说,沈博士,记性不错。当年在论坛上,你可是风光无限啊。你说我的研究,是‘脱离临床实践的空中楼阁’,是‘对患者痛苦的傲慢无知’。我当时就在想,像你这样高高在上、只活在理论里的天才,如果有一天,也尝到了那种被剥夺一切、无能为力的痛苦,会是什么样子
轰——
我的大脑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我和林晚的相遇,我们之间所有的甜蜜回忆,她每一次对我说我爱你,甚至她的那场病……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场骗局!一场由江哲精心导演、以林晚为女主角、耗时数年的,只为报复我的,大戏!
林晚,从一开始,就是他安插在我身边的一颗棋子。她的任务,就是偷走我的心,然后,在我最幸福、最毫无防备的时候,用最残忍的方式,将它连同我的身体、我的尊严,一起碾碎。
为什么……我看着林晚,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们三年的感情……都是假的吗
林晚不敢看我的眼睛,她把脸深深地埋在江哲的怀里,身体抖成一团。
江哲替她回答了。真假,重要吗他轻蔑地笑着,沈博士,你不是最擅长心理学吗你应该知道,只要一个人相信,那谎言,就是真实。你享受了三年的‘幸福’,现在,也该是你为当年的傲慢,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他搂着林晚,转身准备离开。在走到门口时,他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我,像在欣赏一件被自己亲手摧毁的艺术品。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他慢悠悠地说,晚晚的肾衰竭,是真的。不过,本来,有更温和的治疗方案。是我告诉她,只有换肾,才是唯一根治的办法。也是我‘建议’她,让你来做这个捐赠者。
他笑了,笑得像个魔鬼。
因为,只有让你心甘情愿地,为自己亲手缔造的爱情献出身体的一部分,再让你亲眼看着这份爱情,是如何的虚假。这,才是我送给你,最完美的,复仇。
4.
从今天起,我的世界,大雨永不停歇
他们走了。
病房的门被轻轻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声响,也把我,彻底囚禁在了这座由背叛和羞辱构筑的、无形的监牢里。
我没有哭,没有嘶吼。我只是缓缓地,滑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伤口因为刚才的激动,又开始渗血,染红了病号服,但我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
哀莫大于心死。
原来,我这三年,都活在一个巨大的、为我量身定制的楚门世界里。我是那个唯一被蒙在鼓里的、可笑的主角。我所有的爱,所有的付出,所有的牺牲,在他们眼里,都只是一个笑话,一个复仇剧本里,推动情节发展的、愚蠢的道具。
我像个傻子一样,亲手将自己的肋骨拆下来,递给了那条早就想置我于死地的毒蛇。
我拿起手机,机械地翻看着我和林晚的合照。从大学时代的青涩,到婚后的甜蜜,每一张照片,都曾经是我最珍贵的宝藏。可现在,它们都变成了最恶毒的诅咒。照片里,她笑得那么甜,那么真诚,可我现在才知道,在那张美丽的面具下,藏着的是怎样一颗冰冷而恶毒的心。
我是研究心理学的。我自以为能看透人心,能洞察最细微的情绪。可我,却被一个女人,骗了整整七年。从大学第一次见面,到今天。七年,两千五百多个日夜,她竟然能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破绽。
她要么,是这个世界上最高明的演员。
要么,她就是个彻头彻wěi,没有感情的怪物。
而我,爱上了这样一个怪物。
我删掉了手机里所有的照片,拉黑了她的所有联系方式。做完这一切,我感觉自己身体里的什么东西,也跟着一起被删除了。那个曾经相信爱情、相信美好的沈放,已经死在了这间病房里。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豆大的雨点,狠狠地砸在玻璃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阴沉的天空,像一块巨大的、湿透了的灰色幕布,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我看着窗外那片灰蒙蒙的世界,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着江哲最后那个魔鬼般的笑容。
这,才是我送给你,最完美的,复仇。
完美的复仇
不。
这还不够。
这远远不够。
一场完美的复仇,不应该是单方面的施舍。而应该是,一场平等的、甚至更残忍的回敬。
他不是喜欢导演戏剧吗他不是喜欢看着别人痛苦吗
那好。
从今天起,我将成为一个新的导演。我的剧本里,只有两个主角,就是他和她。而这部剧的名字,就叫《地狱》。
我要把他加诸在我身上所有的痛苦、羞辱、和绝望,千百倍地,还给他们。我要让他亲眼看着,他引以为傲的一切,他的事业,他的爱情,他的尊严,是如何在我手里,一点点地,化为乌有。
我要让他知道,一个被逼到绝境的心理学家,到底能有多可怕。
我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走到窗边,将手按在冰冷的玻璃上。
雨,越下越大了。
我知道,从今天起,我的世界里,这场大雨,将永不停歇。直到,用它,洗刷掉所有的罪恶和肮脏。
5.
每一滴眼泪,都将是腐蚀他的王水
出院那天,我没有通知任何人。我一个人办好了手续,拖着还未痊愈的身体,回到了那个曾经被称为家的地方。
屋子里,还保留着我和林晚生活过的痕迹。玄关处她的高跟鞋,沙发上她喜欢的抱枕,阳台上她养的多肉。每一件物品,都像一根针,扎在我的心上。
我面无表情地,将所有属于她的东西,一件件地打包,装进了垃圾袋。然后,像丢弃一堆腐烂的垃圾一样,将它们全部扔进了小区的垃圾中转站。
做完这一切,我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开始冷静地、像解剖一只小白鼠一样,分析我的敌人,制定我的复仇计划。
江哲。国内顶尖的外科医生,社会精英,智商极高,性格自负且控制欲极强。他最大的骄傲,就是他的事业和他在业内的神医声望。他最大的软肋,就是他那病态的自尊心和对我的优越感。
林晚。他最完美的工具,也是他最得意的战利品。她是他用来证明自己胜利的勋章。
所以,我的第一步,不是去攻击林晚这个工具,而是要直接摧毁江哲那高高在上的神坛。我要让他最珍视的神医光环,变成一个笑话。
我开始利用我所有的人脉和资源,搜集关于江哲的一切。他的履历,他的手术案例,他发表过的所有论文。我是个学者,我最擅长的,就是在故纸堆里,找出被隐藏的真相。
很快,我发现了一个突破口。江哲在三年前,曾经主刀过一个极其复杂的心脏搭桥手术,那场手术被媒体大肆报道,成为他职业生涯中最经典、最耀眼的案例,也奠定了他神刀的地位。
但是,我在查阅那场手术的原始数据时,发现了一个被刻意掩盖的细节。那个病患,在术后半年,死于严重的并发症。而死亡报告上,死因却被归结为患者自身免疫系统问题,与手术本身撇清了关系。
我敏锐地察觉到,这里面,有猫腻。
我找到了那位死者的家属。那是一对年迈的老夫妻,他们的儿子,就是那场完美手术的牺牲品。他们一直怀疑儿子的死与江哲的手术有关,但苦于没有证据,投诉无门。
我亮明了我的身份,告诉他们,我可以帮他们。
我利用我的专业知识,引导他们回忆起了当时所有的细节。然后,我教他们,如何用最能引起社会共鸣的方式,去讲述他们的故事。
我为他们写了一篇长文,标题就叫《完美手术后,我的儿子为何离奇死亡——致神刀江哲医生的一封信》。文章里,没有激烈的控诉,只有作为一个失去孩子的父亲,对儿子死因最卑微、最痛苦的追问。每一个字,都充满了细节和情感,足以让任何一个为人父母者,感同身受。
然后,我通过一些特殊的渠道,将这篇文章,推送给了几家最擅长煽动舆论的媒体。
一夜之间,这篇文章,火了。
网络上,掀起了轩然大波。无数的网友开始质疑江哲,开始深扒他过往的案例。舆论,像一头发了疯的野兽,开始疯狂地撕咬江哲那身光鲜亮丽的白大褂。
我坐在电脑前,看着网络上那些铺天盖地的质疑和谩骂,脸上,终于露出了出院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江哲,你不是喜欢高高在上吗
现在,我把你拉下来了。
这只是一个开始。我为你准备的这场盛宴,菜,还多着呢。你流过的每一滴得意的汗水,都将变成今天质疑你的口水。而林晚为你流过的每一滴眼泪,都将是,腐蚀你整个王国的,王水。
6.
他最珍视的羽毛,被我亲手拔了下来
舆论的火,比我预想的烧得还要旺。江哲所在的医院,很快成立了专项调查组,宣布暂停他的一切职务,配合调查。他从一个人人敬仰的神,一夜之间,变成了人人喊打的屠夫。
我知道,他现在一定焦头烂额。以他那种自负的性格,绝对无法忍受这种从云端跌落的羞辱。
但这还不够。我要的,不是让他焦头烂额,而是要让他众叛亲离。
我的下一个目标,是他最得意的学生,也是他现在团队里的核心成员,一个叫李默的年轻医生。我调查过李默,他家境贫寒,天资聪颖,对江哲充满了近乎愚忠的崇拜,视他为人生导师和唯一的恩人。
瓦解一个堡垒,最有效的方式,就是从内部。
我通过一个在医院工作的老同学,辗转拿到了李默的联系方式,约他出来见面。
见面的地点,是一家很安静的茶馆。李默对我充满了警惕,他以为我是那些想挖黑料的记者。
我没有绕圈子,开门见山:你知不知道,你导师江哲,正在准备让你来背这口黑锅
李默的脸色瞬间变了:你胡说!老师不是那种人!
我笑了笑,将一份我提前准备好的文件,推到了他的面前。这是我托人从医院内部拿到的调查组初步意向书。上面明确写着,那场手术的主要责任人,是你。因为你,才是那个病患的管床医生,所有的术后观察报告,都是你签的字。
李默看着那份文件,手开始发抖。
我继续说道:江哲会告诉你,这只是一个程序,让你暂时顶一下,等风头过去,他会保你。但你想想,出了这么大的事,总要有人出来负责。你觉得,是你这个无权无势的穷学生合适,还是他那个身价上亿的顶尖专家合适
我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他内心最恐惧、最脆弱的地方。
你崇拜他,把他当神。但在他眼里,你不过是一个随时可以牺牲的棋子,就像我一样。我指了指自己腹部的伤疤,平静地说,我曾经,也是他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李默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挣扎和恐惧。
我给了他最后一击:我不需要你做什么。我只需要你,在调查组找你谈话的时候,把你知道的‘所有’真相,都说出来。比如,那份死亡报告,是江哲让你修改的。比如,术后并发症的预警,是你第一个发现,但他压下去了。
我站起身,准备离开。李默,你有大好的前途,不要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毁了自己的一生。神,也是会为了自保,而把信徒推向祭坛的。
三天后,医院的调查结果出来了。
江哲,存在重大医疗过失和伪造医疗报告行为,被吊销医师执照,并移交司法机关。而李这个污点证人,因为主动揭发,只受到了内部处分。
我看到了江哲被警察带走时的新闻照片。他穿着一身囚服,头发花白,神情憔悴,再也没有了当初的意气风发。
我把他最珍视的,那根象征着传承和权威的羽毛,当着全世界的面,亲手,拔了下来。
我知道,这还不是结束。摧毁一个人的事业,只是第一步。接下来,我要摧毁的,是他的人格,和他的爱情。
我将目光,投向了那个此刻一定像惊弓之鸟一样的女人——林晚。
7.
我在她耳边,种下了一个会尖叫的噩梦
江哲倒台后,林晚第一时间就从他们同居的别墅里搬了出来。她大概是怕被牵连。我轻易地就查到了她租住的公寓地址。
我没有立刻去找她。
对于一只已经受惊的兔子,最好的狩猎方式,不是穷追猛打,而是让她在无尽的恐惧和猜疑中,自己把自己逼疯。
我开始了一场,只有她一个人能感受到的,心理猎杀。
我利用我的专业知识和一些黑客技术,侵入了她的所有电子设备。她的手机,她的电脑,她的智能家居,都成了我的眼睛和耳朵。
我会在午夜十二点,准时让她的智能音箱,播放我们结婚时,我为她弹奏的那首钢琴曲。曲子会在最激烈的高潮部分,戛然而
止,然后,响起一声男人痛苦的呻吟。
我会在她点外卖的时候,修改她的订单。她点的麻辣烫,送到手里的,会是一碗血淋淋的猪腰子,上面用番茄酱写着:我的那颗,还好用吗
我会在她用电脑看剧的时候,让屏幕突然弹出一张江哲穿着囚服的照片,照片下面,配着一行不断闪烁的红字:下一个,就是你。
我从不现身,从不留下任何痕迹。我就像一个无处不在的幽灵,一个存在于她生活每一个缝隙里的噩梦。
她的精神,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垮掉。
她开始失眠,大把大把地掉头发。她不敢一个人待在家里,不敢关灯睡觉。她换了手机,换了电脑,甚至换了住处,但都没有用。那个幽灵,总能第一时间找到她,用新的方式,折磨她。
她开始怀疑身边所有的人,怀疑外卖员,怀疑快递员,怀疑楼下的保安。她变得歇斯底里,草木皆兵。
我知道,时机,差不多成熟了。
那天,我伪装成一个燃气管道维修工,戴着帽子和口罩,敲开了她的家门。
她开门的时候,脸色惨白,眼窝深陷,整个人瘦得像纸片一样,完全没有了当初在马尔代夫时的神采飞扬。
她看到我工作服上的标志,没有怀疑,让我进了门。
我装模作样地检查着管道,然后,在她经过我身边的时候,用一种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阴冷的、仿佛从地狱里传来的声音,在她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
晚晚,这三年,你演得,真好。
林晚的身体,像被瞬间冰冻了一样,僵在了原地。她猛地回过头,死死地盯着我,眼睛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仿佛看到了真正的鬼。
我摘下口罩,对她露出了一个微笑。一个她从未见过的,冰冷、残忍、不带一丝温度的微笑。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划破了整个公寓的宁静。
她疯了。
在我精心为她编织的、这个会尖叫的噩梦里,彻底地,疯了。
看着她瘫倒在地,口吐白沫,浑身抽搐的样子,我没有丝毫的快感,也没有丝毫的怜悯。
我的心,早已在捐出那颗肾的手术台上,被他们亲手,挖走了。
8.
原来,我只是他复仇画卷上的最后一笔
我叫了救护车,林晚被送进了精神病院。诊断结果是,急性应激障碍,伴有严重的被害妄想。
我亲手,将我曾经最爱的女人,送进了一个比监狱更可怕的地方。在那里,她将永远活在我为她设定的恐怖剧情里,直到生命终结。
做完这一切,我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疲惫。
我以为,我的复仇,已经结束了。江哲身败名裂,林晚精神失常,他们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然而,我错了。
就在我准备彻底埋葬过去,开始新生活的时候,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电话那头,是一个苍老而虚弱的声音。
是……沈放吗我是陈清泉。
陈清泉。这个名字,像一把生锈的钥匙,打开了我记忆深处一个尘封的角落。他是我大学时的导师,也是国内神经心理学领域的泰斗。他为人正直,治学严谨,是我最敬重的人。毕业后,因为一些原因,我们渐渐断了联系。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打电话给我。
我们约在了一家医院的咖啡厅见面。再次见到导师,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曾经那个精神矍铄、声如洪钟的老人,如今却坐在轮椅上,形容枯槁,说话都有些费力。
老师,您怎么……我心里一沉。
陈教授苦笑了一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心脏出了点问题,老毛病了。不碍事。
他没有在自己的病情上多说,而是递给了我一个牛皮纸袋。这个,我想,你应该有权知道。
我疑惑地打开纸袋,里面,是一沓厚厚的信件,和一本陈旧的日记。
信,是江哲写给陈教授的。日记,是林晚的。
我颤抖着手,一页一页地翻看着。一个比我想象中,更黑暗,更残忍的真相,在我眼前,缓缓展开。
原来,江哲,是陈教授的亲外甥。而江哲的母亲,也就是陈教授的妹妹,在二十年前,因为一场医疗事故,死在了一家精神病院的手术台上。那家医院,后来因为经营不善倒闭,而当时,负责那场事故调查的心理评估专家组里,有一个刚崭露头角的年轻学者。
那个学者,就是我。
我当时,为了保全医院的声誉,也为了我自己的前途,在一份关键的评估报告上,做了一点技术性的修改,将事故的责任,归咎于了患者自身的突发性精神崩溃。
我早已将这件事,忘得一干二
净。我以为,那只是我职业生涯里,一个微不足道的、不光彩的污点。
可我没想到,我的这个污点,却成了江哲一家人,二十年来,挥之不去的噩梦。
他处心积虑地接近我,报复我,不仅仅是为了当年那场学术辩论的羞辱。更是为了,给他死不瞑目的母亲,讨一个公道。
而林晚……
我翻开她的日记。日记里,记录了她从小到大的所有痛苦。她是一个孤儿,在孤儿院长大,从小受尽欺凌。后来,她被江哲的父母收养,也就是陈教授的妹妹和妹夫。那场医疗事故后,养父一蹶不振,几年后也郁郁而终。整个家,都毁了。
江哲,成了她唯一的依靠,也成了她生命里唯一的光。她对江哲,有一种近乎病态的、混杂着爱、依赖和恐惧的感情。
日记的最后一页,写着:他说,只要我能帮你毁掉沈放,妈妈在天之灵,就能安息。沈放,对不起。我知道他是个魔鬼,可我,离不开我的魔鬼。
我终于明白了。
我不是什么复仇的主角。
我,从头到尾,都只是江哲那幅充满了血与泪的复仇画卷上,最后的那一笔。我的痛苦,我的牺牲,我的反击,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计算之内。
他甚至,算到了我会报复他。他故意留下线索,故意让我赢,就是为了在我以为自己大获全胜的时候,再用这个最残忍的真相,给我最后一击。
他要的,不是赢我。
他要的,是彻底地,摧毁我。
9.
我为他,搭建了一个全世界最华丽的断头台
我坐在咖啡厅里,很久,很久。窗外的阳光,明明很暖,照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一丝温度。手里的那些信件和日记,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我灵魂都在战栗。
原来,我才是那个最初的、种下罪恶种子的人。我二十年前一个自私的、微不足道的举动,像一只南美洲的蝴蝶,扇动了一下翅膀,最终,在二十年后,掀起了一场足以毁灭所有人的,巨大的海啸。
陈教授看着我惨白的脸,叹了口气。沈放,当年的事,你是有错。但江哲,他已经疯了。他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变成了一个真正的魔鬼。他不能,再继续错下去了。
他现在在哪我抬起头,声音嘶哑地问。
他被取保候审了。他动用了所有的关系,正在准备出国。陈教授说,我今天来找你,不是想让你放过他。而是想……求你,阻止他。以我的名义。
我看着轮椅上那个虚弱的老人,他为了自己的外甥,也为了我这个曾经的学生,耗尽了最后的心力。
我点了点头。
我知道,这场战争,还没有结束。
江哲以为,他已经用真相,将我彻底击溃。但他错了。他低估了一个心理学家,在彻底撕掉所有道德枷锁后,能爆发出多么可怕的能量。
他想玩弄人心
那我就,把所有人的心,都摆上棋盘,陪他玩一场,最大的。
我联系了江哲。我告诉他,我知道了一切。我不想再斗下去了,我只想和他,做个了断。我约他,在一个星期后,一场即将举行的、国际神经科学与临床外科高峰论坛上,做最后的告别。
那场论坛,是我曾经最向往的学术殿堂。而那一届的主办方,恰好,就是我的母校。
江哲,同意了。
在他看来,这一定是我这个失败者,最后的、可怜的仪式感。他想来,亲眼看着我,是如何在他面前,彻底认输,彻底崩溃的。他要享受这最终的、最完美的胜利。
而我,为他选择的,也确实是,一个最完美的,落幕的舞台。
我动用了我所有的学术关系,联系了论坛的主办方。我告诉他们,我将在这场论坛上,进行一场史无前例的、关于创伤后应激障碍的群体性心理干预的现场实验。
我将邀请一位特殊的志愿者,来配合我的实验。
然后,我将搜集到的,所有关于江哲和他母亲的资料,所有关于林晚的日记,所有关于这场持续了二十年的恩怨的证据,做成了一个PPT。
一个,只为江哲一个人,播放的PPT。
我为他,搭建了一个全世界最华里的,聚光灯下的,断头台。
我将亲手,为他,也为我自己,这二十年的罪与罚,画上一个,最血腥的句号。
10.
她疯了,在他亲手缔造的谎言里
在论坛开始前,我去做了一件事。
我去了林晚所在的精神病院。
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她已经不再像那天一样歇斯底里。她只是安静,一种死寂般的安静。她每天,就抱着一个枕头,坐在窗边,从天亮,坐到天黑。
我隔着探视窗,看着她。她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那双曾经灵动得像会说话的眼睛,如今,空洞得像两口枯井。
我没有进去。
我只是,将一本相册,和一支录音笔,交给了护士。
相册里,是我重新冲印出来的,我们过去所有的合照。从大学时代,到我们结婚,再到她生病前。每一张照片背后,我都写上了一句,我曾经对她说过的,最动听的情话。
而那支录音笔里,录的,是我反反复复,念了上百遍的,她日记里最后一的那句话:
他说,只要我能帮你毁掉沈放,妈妈在天之灵,就能安息。沈放,对不起。我知道他是个魔鬼,可我,离不开我的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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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告诉护士,每天,在她耳边,播放一个小时。
我不知道,这样做,是对是错。
我不知道,这对于一个已经疯了的人来说,是救赎,还是更残忍的惩罚。
我只是,需要她,在我执行最后审判的时候,以一种特殊的方式,在场。
她不必清醒。
她只需要,带着她所有的罪,和所有的爱,在她自己亲手缔造的那个谎言里,永远地沉沦下去。
离开精神病院的时候,我的心,很平静。
我曾经爱过她,也曾经恨过她。
但现在,我对她,只剩下一种复杂的、类似于悲悯的情绪。
她是一个可恨的骗子,也是一个可怜的、被命运和仇恨操控的木偶。她这一生,从未为自己活过一天。
她的悲剧,从她被江哲一家收养的那天起,就已经注定。
而我,和江哲,我们两个自以为是的、操控着一切的男人,才是将她推入深渊的,真正的刽子手。
我回到家,继续完善我那份,即将在论坛上展示的PPT。
我把林晚的照片,也放了进去。
一张,是她在马尔代夫,笑得最灿烂的那张。
一张,是她在精神病院,眼神空洞的这张。
两张照片,并排放在一起。
我给这一页PPT,起了一个标题。
叫,《战利品》。
11.
那一天,我让他亲口向世界承认,他是个废物
国际高峰论坛,如期举行。会场里,座无虚席,聚集了全世界最顶尖的神经科和外科领域的专家学者。媒体的长枪短炮,对准了主席台。
我是最后一个发言者。
江哲坐在第一排最中央的位置,他穿着一身昂贵的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又恢复了那种自信而傲慢的微笑。他像一个来观看死刑的国王。
轮到我上场了。
我没有走上发言席,而是走到了舞台的正中央。我没有带任何讲稿。
各位专家,各位来宾,下午好。我对着麦克风,平静地开口,今天,我不想讨论任何高深的理论。我想给大家,讲一个故事。
我身后的巨大屏幕,亮了起来。
出现的第一张照片,是二十年前,江哲母亲的遗照。
江哲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我开始讲。从二十年前那场医疗事故讲起,讲一个年轻的心理医生,如何为了前途,篡改了报告。讲一个失去母亲的少年,如何埋下了仇恨的种子。
屏幕上,开始播放那些信件的内容。江哲写给陈教授的,那些充满了痛苦和仇恨的文字,清清楚楚地,展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会场里,开始出现一阵骚动。
江哲的脸色,开始发白。他想站起来,却被身边的人死死按住。
我的故事,继续。
我讲到了一个叫林晚的孤女,如何被当成复仇的工具。我讲到了长达七年的,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我讲到了一个傻子,如何心甘情愿地,为爱情,捐出了自己的肾。
屏幕上,出现了那张马尔代夫的合照。
会场里,一片哗然。
然后,我放出了林晚的日记。那些扭曲的、充满了血与泪的文字,像一把把刀子,扎在每个人的心上。
最后,屏幕上,定格在了林晚那两张对比鲜明的照片上。一张在天堂,一张在地狱。
这个故事,讲完了。我转过身,目光如利剑般,直刺坐在台下的江哲。江哲先生,作为这个故事的总导演,你,有什么想补充的吗
所有的镜头,所有的目光,瞬间,全部聚焦在了江哲的身上。
他的身体,在微微发抖。他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我知道,以他那种极度自负的性格,在这样的,全世界的目光注视下,他绝对无法忍受自己,是以一个如此不堪的、失败的、躲在女人身后的复仇者的形象,被钉在耻辱柱上。
他需要反击。他需要证明,他才是掌控者。
果然,他猛地推开身边的人,冲上了舞台,从我手里抢过了麦克风。
他已经失去了理智。
没错!都是我做的!他对着全场,歇斯底里地咆哮着,那又怎么样!是你们!是这个姓沈的!是你们害死了我妈!你们都是凶手!
他开始语无伦次地,控诉着,咒骂着。将他这二十年来,所有压抑的,扭曲的,阴暗的情绪,当着全世界的面,毫无保留地,发泄了出来。
他亲口,承认了一切。
承认了他如何利用林晚,如何设计骗局,如何报复我。
他说得越多,就越像一个跳梁小丑。
他说得越多,就越证明了,他是一个,除了躲在阴暗角落里玩弄阴谋,就一无是处的,废物。
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表演。
看着他,亲手,为自己的罪恶,盖上了最后一个,无可辩驳的,印章。
等到他说累了,等到他像一条缺水的狗一样,跪在地上喘着粗气的时候。
我才缓缓地,走到他身边,拿回了麦克风。
我对全场,鞠了一躬。
我的现场实验,结束了。我说,实验的课题,叫《一个自恋型人格障碍患者的,自我毁灭》。
全场,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那一天,我让他,当着全世界的面,亲口承认,他是个废物。
12.
掌声响起时,我听见了灵魂碎裂的声音
江哲,被当场带走了。这一次,他再也没有机会出来。蓄意伤害,教唆,伪造医疗报告,加上二十年前的旧案,足够他在监狱里,度过余生。
论坛,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达到了高潮。我成了全场的英雄。那个敢于自我剖析,并以最震撼的方式,揭露人性之恶的勇士。无数的专家学者,过来和我握手,向我表示敬意。媒体的闪光灯,几乎要将我淹没。
我站在一片赞誉和掌声的海洋里,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我赢了。
赢得,如此彻底。如此漂亮。
我不仅毁掉了江哲的人生,我还踩着他的尸体,登上了我自己事业的巅峰。
可是,为什么,我的心里,一点也感觉不到喜悦
掌声越热烈,我的心,就越冷。
我仿佛能听见,在那潮水般的掌声中,传来了一声,极其微弱的,清脆的碎裂声。
那是,我自己的灵魂,碎裂的声音。
我推开了所有的人,一个人,踉踉跄跄地,走出了会场。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城市的霓虹,在我眼前,变成了一片片模糊的光斑。
我赢了吗
我看着自己的双手。这双手,曾经能写出最温暖的诗句。但这双手,刚刚,却导演了一场,最残忍的公开处刑。
我,和江哲,又有什么区别
他也曾是一个,想为母亲讨回公道的,可怜的孩子。只是,他选择了用仇恨,来对抗不公。
而我,在他把我拖入地狱之后,也选择了,用同样的方式,甚至,更残忍的方式,来回敬他。
我们,就像两条互咬着对方尾巴的蛇,在仇恨的漩涡里,疯狂地旋转,最后,把彼此,都撕咬得,面目全非。
这场战争里,没有胜利者。
我们,都输了。
输给了,二十年前,那个叫沈放的年轻人,亲手种下的,那颗恶果。
13.
我赢了全世界,却输掉了最后一颗星辰
我的人生,在那场论坛之后,彻底翻开了新的一页。
我成了业内最炙手可热的明星学者。我的那场现场实验,被写入了无数心理学的教科书。我收获了名誉,地位,财富,和无数的追随者。
我搬离了那个充满了压抑回忆的城市,去了一个南方的海滨小城。我开了一家心理诊所,也接受大学的邀请,偶尔去讲讲课。
我身边,不再缺少爱慕我的女人。她们聪明,漂亮,独立,她们欣赏我的才华,迷恋我身上那种,带着故事的沧桑感。
我尝试着,去开始新的感情。
可是,我做不到。
每一次,当有女人,对我深情地说出我爱你的时候。我的耳边,就会自动响起,林晚曾经对我说过的,一模一样的话。然后,我就会下意识地,开始分析对方的微表情,分析她这句话背后的,真实动机。
我不再相信任何人。
我成了一个,情感上的,绝症患者。我的心,像一个被严密设防的堡垒,拒绝任何人的靠近。
我赢得了全世界,却永远地,失去了爱一个人的能力。
有一天,我收到了陈教授的死讯。他是安详地,在睡梦中离世的。他的律师,联系到我,交给我一封,他早就写好的遗信。
信里,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嘱咐我,放下过去,好好生活。
信的最后,他说:
沈放,我这一生,有两个最得意的学生。一个是你,一个,是江哲。你们,都曾是我最大的骄傲。可惜,你们都太像了。太聪明,也太偏执。聪明,让你们能轻易地看透人心。偏执,却让你们,最终,都迷失在了,人心的迷宫里。
我死后,请将我的骨灰,一半,洒在海上。另一半,埋在我妹妹的墓旁。
告诉江哲,我这个舅舅,从未怪过他。
也告诉你,我这个老师,从未放弃过你。
我握着那封信,在海边,坐了一整夜。
我看着天边的星辰,一颗,一颗地,亮起,又一颗,一颗地,熄灭。
我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在我还是一个对世界充满善意的,单纯的青年时。我曾经,指着天上的星星,对一个叫林晚的女孩说:
你看,每一颗星星,都是一个善良的灵魂。我要做,最亮的那一颗,永远,守护着你。
可是后来,我亲手,将那颗属于我的星星,摘了下来,碾成了粉末。
如今,我的世界里,再也没有了,那颗星辰。
14.
她的罪,是用我看不懂的血写成的
一年后,我接到了精神病院的电话。
他们说,林晚,快不行了。
她的身体,在捐肾手术后,一直没有得到很好的调养。加上长期的精神折磨,已经,油尽灯枯。
医生说,她在清醒的时候,反复地,念着我的名字。
我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去见她最后一面。
病房里,弥漫着一股消毒水和死亡混合的气味。她躺在床上,瘦得只剩下一副骨架,脸上,已经出现了尸斑。
看到我,她那双空洞的眼睛里,突然,回光返照般地,亮起了一丝光彩。
她挣扎着,从枕头下,摸出了一张,被她捏得皱巴巴的照片。
那张照片,是我和她,在大学毕业典礼上的合照。照片里,我们都笑得,那么的,无忧无虑。
沈放……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对不起……
我看着她,心里,五味杂陈。
为什么我问出了,那个我一直想问,却又不敢问的问题,当初,你明明有那么多机会,可以告诉我真相。为什么,要陪他,演到最后
她笑了,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因为……我欠他的……她断断续续地说,我这条命……是他妈妈给的……当年,他妈妈为了给我治病……才耽误了自己的治疗……
而你……她看着我,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我从未见过的,深刻的温柔,你是我……这辈子……唯一,偷来的……一点点,温暖……
我不想……让你卷进来……我想,只要我演得够好……等他报完仇……我们就能……重新开始……
我真的……真的……爱过你……
说完这句话,她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眼睛里的光,也彻底地,熄灭了。
我愣在了原地。
原来,这才是,最后的真相。
她不是没有感情的怪物。她只是,一个被夹在,两段无法偿还的恩情之间,一个被命运,撕扯得,支离破碎的,可怜人。
她的罪,她的爱,她的谎言,都是用我看不懂的,血和泪,写成的。
我走出病房,外面的阳光,刺得我睁不开眼。
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我的肾,还在她的身体里。
我不知道,当她的身体,化为灰烬的时候。那颗,曾经属于我,也曾经,见证了我们所有爱恨情仇的肾,会是什么感觉。
它会不会,也觉得,很冷
15.
我的伤口愈合了,但里面空无一物
我替林晚,办了后事。
我将她的骨灰,带到了海边。那一半,是陈教授的。
我把它们,一起,洒进了那片,蔚蓝的,无边无际的大海里。
我希望,在另一个世界,他们,都能得到,真正的安宁。不再有仇恨,不再有欺骗,不再有,无法偿还的恩情。
做完这一切,我回到了我的诊所。
我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
我每天,接待着各种各样的病人。我倾听他们的痛苦,分析他们的困境,用我的专业,去治愈他们。
我成了一个,很好的,心理医生。
我能治愈所有人。
却,唯独,治愈不了,我自己。
有时候,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会一个人,坐在空无一人的诊疗室里。
我会下意识地,去摸自己左腹部的那个,长长的疤痕。
那个伤口,早已经愈合了。愈合得很好,几乎,看不出痕迹。
可是我知道,那里,已经空了。
我赢了那场战争。
我用最完美的方式,惩罚了所有伤害我的人。
我成了别人眼中,那个强大、理智、不可战胜的沈放。
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
那个曾经会为了爱,奋不顾身。那个曾经会为了一个女孩,心甘情愿,献出自己一半生命的,傻子。
已经,永远地,死在了,那张冰冷的手术台上。
我的伤口愈合了。
但里面,空无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