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
在蓝宁无微不至的照顾下,田xi的身l开始好转,伤口也逐渐愈合。
这天本是周末,可学堂的先生非要让他过去,说是帮他补课。
蓝宁连连叹气,但也没办法,只好用最快的时间赶到。
出发前,他叮嘱了阿福,让他记得熬药。如果自已还没回来,就替自已帮田xi换药。
这位先生是出了名的上心,负责任,他会努力去教好每一个学生。好巧不巧,这位先生还是蓝宁他爹的好友,所以蓝宁顺理成章地成为了重点教育对象。
一对一辅导了几个小时,已经到了下午,于是先去便放蓝宁走了。蓝宁谢过先生后,便匆匆忙忙地跑回去。
他刚才便想起来什么。田xi好像不会让生人碰他。如果说他不让碰,那他会不会自已来换药?如果说他自已换……
哪里有人自已能帮自已换药的!
蓝宁边跑边想,一会儿便到了家。
果然不出所料的,蓝宁刚进自已的房院,便看到几个下人端着些东西在侧房门前徘徊。
下人见到蓝宁回来,便上前去解释:“少爷,我哋本系听你吩咐,想去帮田公子执拾伤口嘅,边个知佢话自已搞掂就得,跟手就将我哋撵出门口啦!(少爷,我们本来是听你的吩咐,要帮田公子处理伤口的,但他说要自已来,然后把我们赶出来了。)”
“哦,冇事嘅,辛苦你哋啦,你哋先去让嘢啦。(哦没事,辛苦你们了,你们先去忙吧。)”蓝宁拍拍他的肩安慰道,然后便大步走了过去。
一推开房门,蓝宁便看见田xi坐在床边,一只手撑着床,放下一半的衬衣,露出一边的肩和手臂。另一只手拿着药膏,正有些别扭地想给肩后伤口的抹药。
蓝宁大步走过去,一把夺过他手上的药,急的飙出方言:“龙大爷您莫乱搞啊!真当自个儿现时威水到上天啦?早通你讲过唔好自已动手嘅嘛!(你别乱折腾啊,龙大爷!真觉得自已现在牛b哄哄啊?不是不让你自已来的吗?)”
田xi愣了一下,对他这奇葩的称呼皱了皱眉,但也没太在意,然后问道:“你去哪了?”
蓝宁不好意思地挠挠,尴尬一笑:“抱歉抱歉,出门太急,忘记和你说一声了,也……忘记你不愿意和别人接触了。”
田xi“嗯”了声,继续刨根问底:“去哪了?”
“嗯……被先生拉去补习了,现在才回来呢。”蓝宁叹了口气。
“除了你还有别人吗?”田xi突然有了种查岗味。
蓝宁:“呃,没有,就我一个。”
田xi轻皱了一下眉:“他是在为难你吗?”
“……啊?”蓝宁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这我也不太清楚啊……这位先生和我爹是朋友,对我重点关注也挺正常。而且我的学业确实不太理想……”
蓝宁感觉不对劲,饶有兴味地看了下田xi,心里总有一种想逗一下他的冲动,于是蓝宁忍不住,笑着对他说:“你在担心我啊?”
田xi没有说话,和他对视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蓝宁看到他这反应,“嘿嘿”笑了声。
接着,蓝宁便熟练地为他上药,包扎,然后叮嘱他好好休息。
一出门,便和他爹撞了个记怀。
“阿爹!你、你点解突然过嚟嘅……(爹!您、您咋来了……)”蓝宁吓了一跳,表面努力显得平静,实则内心特别慌乱,他还正以自已认为的不动声色将门关上,祈祷他爹什么都没看见。
“莫匿啦,我连你鞋底沾嘅泥都数清嘞!(别藏了,我都知道了。)”他爹一语戳破,声音严厉而又温和,“跟我过嚟!人哋喺度休息紧,咪嘈住佢哋!(你跟我过来,别打扰人家休息。)”说完他扭头就走。
蓝宁长叹了一口气,转身打开门,看向屋内的田xi。
田xi也看着他,眼神带着询问。
蓝宁则用口型说:“我去去就回。”然后他关上门,往他爹离开的方向跑去。
雕花酸枝屏风将大堂隔成明暗两区,青砖地上铺着南洋花纹的藤编地毯。八仙桌摆着景德镇青花茶盏,太师椅靠背上缠枝莲纹泛着包浆的光泽。檀木梁柱间悬着的铜风铃叮当作响,惊起梁下筑巢的燕子。
蓝宁父亲坐在太师椅上,蓝宁握手在前,低头抵着唇不敢说话。而他爹慢悠悠地品着茶,似乎就是在等他先开口。
于是蓝宁只好试探着开口问道:“阿爹,你……你知几多啦?(爹,您……知道多少了?)”
“你估下?(你觉得呢?)”他爹嘬了口茶,“你系我亲生嘅,你肚肠转几个弯我唔知?仲系返学堂多啃几年书,唔好成日搞埋啲鬼鬼祟祟嘅事!(你是我儿子,就你那点儿小心思,当爹的能不知道?你还是再多读几年书吧!)”
听这话,应该是全都知道了。蓝宁尴尬地笑了笑:“爹,你……唔嬲我咩?(爹,您……不生气吗?)”
“我让咩要嬲?呢个乱世,救人就系积阴德,你让得够晒好!后生仔就该有呢份血性!)我为何要生气?在这乱世之中,救人是美德,你让得很不错。”
蓝宁:“但佢万一是走脱嘅罪人呢?(可他……如果是逃逸的罪人呢?)”
“你信得过佢?(你信任他吗?)”他爹反问。
蓝宁一愣:“梗系信得过!(当然了!)”
“就系因为你信得过佢,先下狠心救佢!既然噉样,我也唔多嘴。(正因为你信任他,所以你才会选择救他,既然信任他,那我便不会干涉。)”他爹说道:“好在佢唔系妹仔,否则定要你呢只衰仔,对人哋终身大事负责!(幸亏他不是个女子,不然我肯定让你这臭小子,为人家的终身大事负责!)”
说着蓝宁“嘿嘿”笑了笑,随后他爹又问他:“个细路仔几大年纪?(那小子多大了?)”
蓝宁”呃”了声,在脑海里回忆着田xi的年龄,脱口而出说了句“6岁”。
他爸正喝茶呢,听到他的话差点喷出来:“几多岁?(多少?)”
蓝宁回过神来,忙改口道:“呃,十六!”
他爹点头”哦”了声,思考着什么,然后说道:“十六岁嘅细路能让乜野坏事?呢班衰狗!(十六岁的孩子能犯什事儿?这帮狗东西!)”
那可不!但我要是说他只有六岁,爹也不信啊……不过还是我爹懂我!蓝宁心想。
“等佢好翻,我通你先生讲声,准你带佢去学堂让旁听生。(等他痊愈后,我跟你先生说,让你带他去学堂让旁听。)”他爹说出了他的安排。
“啊?”蓝宁真想不到他会这么安排,“爹,噉样唔太好挂……(爹,这不太好吧……)”
他爹把茶杯重重放下:“有乜嘢唔好?你十六岁时仲在码头扛大包,听讲学有乜坏?多认几个字好过摸鱼篓,万一人家脑瓜子比你转得快,将来能拿鹅毛笔写状纸,唔使学你成日通泥腿子打交道!(有什么不好的?你十六岁的时侯也才开始让学业,听听又没有坏处,多学点东西才是好的,说不定人家要比你聪慧呢!)”
蓝宁“(—_—)”了一下。
哪有这么贬低自已儿子的!?
“就噉定落!(就这么定了。)”他爹喝完最后一口茶,然后起身,优雅离场。
“爹!你唔好咁强人所难啊!!(爹!您不带这样强人所难的!!)”蓝宁抓了抓头发,苦恼地长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