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送那条回复后的三天,是苏晚人生中最漫长、最煎熬的七十二小时。
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刀刃上行走。她必须维持着无懈可击的“温顺假面”,应对沈司寒时而深沉的凝视、时而突如其来的亲昵,仿佛那个在深夜发出冒险讯息的人不是她。
恐惧如影随形。她害怕手机每一次响起,害怕沈司寒会突然查她的手机,害怕那个陌生的“温”会突然反悔或露出破绽,更害怕这本身就是一个测试她忠诚度的陷阱。她吃得很少,睡得极浅,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她惊悸不已。
沈司寒察觉到了她的异常,将她揽在怀里,指尖抚过她眼底淡淡的青灰色:“怎么?没休息好?”他的声音带着探究。
苏晚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强迫自已放松下来,靠在他胸口,声音闷闷的:“可能是…有点春困。总觉得睡不够。”她甚至小心翼翼地撒了个娇,“你不在家,我都睡不着了。”
沈司寒似乎被取悦,低笑了一声,吻了吻她的发顶:“娇气。”但他眼底那丝若有似无的审视,并未完全散去。
周三晚上,沈司寒临睡前接到一个越洋电话,似乎是海外项目出了紧急状况,需要他连夜召开视频会议。他皱着眉去了书房,叮嘱她先睡。
苏晚躺在宽大的床上,听着门外隐约传来的、他压抑着不悦的吩咐声,心脏在黑暗中疯狂跳动。
机会!这或许是唯一的机会!
他忙于处理公务,对她的关注必然会减少。明天下午…
她几乎一夜未眠,听着书房的声音直到凌晨才渐渐平息。她闭着眼,感觉到沈司寒带着一身疲惫和冷冽的烟味轻轻上床,从身后拥住她,很快陷入沉睡。
周四清晨,沈司寒显然情绪不佳,但依旧习惯性地在早餐时审视她。苏晚低下头,小口喝着牛奶,扮演着因他忙碌而有些不安和委屈的小女人角色。
“今天还要忙吗?”她小声问,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
“嗯,事情有点棘手,可能一整天都要在书房。”他揉了揉眉心,语气带着疲惫,“你自已找点事让,嗯?”
“好。”她温顺地点头,指尖却微微发颤。
他起身准备离开,走了两步,却又忽然回头,目光落在她脸上,尤其在她嘴角那颗痣上停留了一瞬。
苏晚的呼吸几乎停止。
但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转身离开了。
苏晚站在原地,直到他的脚步声消失在楼梯口,才缓缓吐出一口憋了许久的气,后背惊出一层冷汗。
一整个上午,她都坐立难安。时间像是被粘稠的糖浆裹住,流逝得极其缓慢。她强迫自已待在沈司寒偶尔能从书房监控看到的区域——客厅或者偏厅,拿着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下午两点。
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她起身,借口说想去花房剪几支花插瓶,这是她平时也会让的、不会引人怀疑的事。
花房在主建筑侧后方,相对独立。她走进去,温暖的湿气和浓郁的花香扑面而来。她假装挑选花卉,目光却飞快地扫视。
两点十五分。两点半。
时间一分一秒地逼近三点。她从花房的工具柜里拿出一个小巧的、平时用来装鲜花的编织提篮,里面放着她早已悄悄准备好的、最不起眼的帽子和一件深色开衫。她不能再穿沈司寒为她挑选的那些标志性的衣物。
两点四十分。
她深吸一口气,将帽子和开衫塞进提篮,用几支刚剪下来的鲜花随意掩盖了一下,然后像往常一样,从容地走出花房。
但她没有回主宅。
而是沿着花房外侧一条通往别墅后侧林荫小径走去。这条路平时很少人走,主要是园丁使用,相对隐蔽,能绕到别墅的侧后方,那里有一处监控的死角,以及一扇通常只是虚掩、供工人进出的小铁门。
她的步伐尽量保持平稳,耳廓却高度警觉地捕捉着四周的一切声音。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远处隐约传来的割草机轰鸣,都像是被放大了无数倍。
两点五十分。
她接近了那扇小铁门。心脏快要跳出胸腔。她迅速戴上帽子,穿上深色开衫,将提篮扔进旁边的灌木丛。
手刚刚触到冰凉的铁门门栓——
“太太?”
一个声音毫无预兆地从身后传来!
苏晚全身的血液瞬间冻僵!她猛地回头,看到是别墅里一个负责打理庭院的老园丁,正推着一车工具,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您…这是要出去?”老园丁显然很意外她会出现在这里,还这副打扮。
大脑一片空白。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完了。被发现了。沈司寒会知道…她几乎能想象到他暴怒的样子…
求生本能让她在极度惊恐中挤出一个笑容,声音有些发飘:“…是啊,忽然想起…想起之前掉了个小东西在后面的路上,去找找。”
老园丁脸上的疑惑并未完全消散,但还是点了点头:“需要我帮您找吗?”
“不用不用!很小的东西,我自已去就行!”她几乎是抢着说道,手下用力,猛地拉开了那扇沉重的铁门。
“那您小心点。”老园丁叮嘱了一句,推着车走了,似乎并未深想。
苏晚闪身出了铁门,几乎是踉跄着扑了出去。冰冷的自由空气涌入肺部,带着一种近乎疼痛的刺激。
她不敢回头,沿着别墅外围的围墙,拼命向前跑。高跟鞋踩在碎石路上发出刺耳的声音,她干脆脱掉鞋子,赤脚奔跑。
三点整。
她气喘吁吁地在一个路口停下,狼狈不堪,头发凌乱,赤着脚,身上还沾着草叶。一辆出租车恰好缓缓驶来。
她几乎是扑过去拉开车门。
“去…去文创园区,拾光书店!”她声音颤抖地报出地址,缩进后座,心脏仍在疯狂地擂鼓,混合着逃脱的惊险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背叛的快感。
出租车驶离。
她透过车窗,回望那栋越来越远的、华丽而压抑的别墅,它像一座巨大的灰色牢笼,渐渐缩小在视野里。
她出来了。
她真的出来了。
在周四下午三点,奔赴一个未知的约见。
而别墅书房里,沈司寒刚刚结束一段冗长的越洋会议,捏着眉心,顺手点开了手机屏幕上某个监控app的快捷图标。画面里,偏厅的沙发上空无一人。他皱了皱眉,切换镜头,花房、走廊…最终,他的目光停留在后园某个监控探头拍下的、一闪而过的、戴着帽子的纤细身影,正消失在铁门之外。
他的动作猛地顿住,瞳孔骤然收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