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远以为是因为布里斯班扑面而来的热浪让他产生了幻觉。他甚至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惊扰了那个突然出现的、本不该存在的人。
四周的喧嚣仿佛瞬间褪去,整个世界只剩下他和不远处的苏沐雨。
苏沐雨朝着他走近,他的心脏骤然开始闷痛,几乎无法呼吸。
她注意到他瞬间苍白的脸色,表情立刻透出关切,快跑几步来到他身边:“顾先生?您没事吧?”
“是不是长途飞行太累了不适应?需要我帮您联系机场的医疗救助吗?”
苏沐雨的脸在他眼前放大,那双写满关切却又带着全然陌生情绪的眼睛,就这样清晰地望着他。
他愈发喘不过气,心脏像是猛地塌陷了一块,痴痴地追问:“你…不记得我了?”
苏沐雨明显愣住了,反应了好几秒,还是摇了摇头:“不记得了。”
心口的刺痛稍稍缓解,他勉强直起身,看着眼前一脸担忧的苏沐雨,眼底闪过一丝深刻的黯然。
顾怀远抿了抿唇,有些不自然地解释:“没关系,可能只是有点不适应这边的天气。”
苏沐雨像是才注意到他过于厚重的衣着,不由莞尔:“您来澳洲穿这身,确实有点夸张了。”
“布里斯班是没有冬天的!”
顾怀远被苏沐雨过分灿烂的笑容和直率的言语弄得有些无措,动作变得更加拘谨,额头上渗出细汗:“…上海很冷。”
苏沐雨眨了眨眼,嘴唇微张,尾音带上了一点尴尬:“啊…这样。”
他看着苏沐雨微微泛红的脸颊,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叫嚣。
他放在行李杆上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满是希冀地问出了那句话:“你叫什么名字?”
苏沐雨闻言轻笑,飞快地眨了眨眼,下意识地后撤了一小步:“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苏沐雨。”
“是您本次旅行的地接顾问,也是您预订的民宿房东。”
顾怀远的心脏,在听到这个名字脱口而出的瞬间,仿佛从万丈高空稳稳落地。
无论苏沐雨是如何从上海来到布里斯班,无论她是如何“死而复生”。
这中间的所有过程他都可以不去深究,只要眼前这个人是她,就够了。
现在的苏沐雨笑容明艳,动作利落地拉过他的行李箱走在前面,热情地为他介绍着布里斯班的风土人情。
这和那个总是眉间带着轻愁、仿佛蒙着一层忧伤薄纱的苏沐雨,判若两人。
车子缓缓启动,苏沐雨在驾驶座上提醒他系好安全带。顾怀远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熟练的动作,几乎是脱口而出:“你不是不会开车吗?你腿上的伤…不会疼了吗?”
苏沐雨明显十分意外:“您怎么会知道这些?”
“我们…以前认识吗?”
顾怀远喉间一哽,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安全带:“我…看你样子不像常开车的,而且你小腿上有疤痕贴,我猜的。”
苏沐雨下意识扭身去看自己小腿骨上为了遮盖疤痕而贴的纹身贴,满脸惊奇地看向顾怀远:“顾先生,您真该去当侦探。”
顾怀远只能将翻涌的酸涩强行压下,若无其事地将视线转向窗外。
车辆行驶在陌生的街道,伴着车内不知名的轻快音乐,穿过繁华的闹市区,最终驶入一片独栋住宅紧密排列的安静社区。
苏沐雨的民宿就在布里斯班河畔,是一栋二层小楼,面积不大,却带了一个宽敞的院子。院子被绿草覆盖,围栏的一角种了几株向日葵——那是她最喜欢的花。
苏沐雨停稳车,帮他把行李推到门口:“我就住在旁边这栋,您有任何需要,随时可以打我电话。”
顾怀远点头应下,正准备开门进去。
却听见苏沐雨有些犹豫地叫住他:“顾先生!”
顾怀远温柔回问:“怎么了?”
苏沐雨微微垂着头,看不清表情。顾怀远下意识地半蹲下身子想看清她,一滴温热的眼泪毫无预兆地砸在他的手背上。
苏沐雨抬起一双泛红的眼睛,怔怔地望着他:“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为什么我一见到您,就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