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连自我了断的勇气都没有，因为苏沐雨说过，下辈子也不想再遇见他。
顾怀远嘴角扯出一个苦涩至极的弧度：“对不起，全都是我的错。”
“我不该为了外人就质疑你，我不该误会你。其实…我是爱你的。”
“刚知道你怀孕的时候，我高兴得快疯了…那是我们的孩子，在你身体里孕育着一个小小的生命，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但都是我们最珍贵的宝贝。”
“你说他像你，所以我会讨厌他…怎么可能？我爱他都来不及，怎么舍得讨厌？”
“沐雨，你好像从来都不明白我的心。”
“而我，也从未真正理解过你。我们两个…真是蠢得可以。”
顾怀远直接靠着冰冷的墓碑坐了下来，将后背抵着碑石，头轻轻靠在照片旁，仿佛这样就能感受到她还在身边，两人就像过去无数次那样，亲密地头靠着头，相依相偎。
“我们在一起的时间，比起我们认识的时间，实在太短了。我们真正相爱的时间，更是短暂得可怜。”
“在我还不懂什么是爱的时候，你就已经在我生命里了。我们按部就班地恋爱、结婚…或许是因为太过顺理成章，我竟然愚蠢地怀疑过你的真心。”
“陆清瀚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顾怀远顿了顿，一种将自身所有卑劣不堪公之于众的羞耻感攫住了他。
“我起初真的只把他当朋友。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一切都变了味。”
“那天，他打电话给我，说活不下去了…我赶去他家，他说父母双亡，自己没了活下去的念头。”
“我安慰他，送他去医院，照顾他…他和你完全不同，他带给我的感觉也完全不同。”
“我一度错觉那才是爱情，而你…只是出于多年习惯才勉强和我在一起。”
“可后来我才知道，他说的那些全是谎言！而你…”
“沐雨，我真是太蠢了，真的。”
眼泪从他眼角滑落，砸在泥土里，洇开一小片深色。
他就这样待到天亮，才拖着麻木的身体离开墓园。
东郊壹号。
顾怀远依照苏沐雨生前的习惯，在落地窗前坐下，腿上搭着她以前常用的那条薄毯，目光空洞地望着外面。
明明是夏季，他却仿佛被困在彻骨的寒冬里。
门窗都敞开着，他懒得去关，只有混着暑气的风吹在脸上时，他才勉强感觉自己还像个活人。
苏夫人接到电话后一早就赶来了，急匆匆进门：“安安呢？”
顾怀远背对着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小程就抱着刚睡醒、还揉着眼睛的安安从楼上下来。
苏夫人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接过来搂在怀里。小家伙很乖，安静地任由外婆抱着。
苏夫人的眼泪差点又掉下来。
顾怀远站起身，隔着一段距离望着他们。原本趴在外婆肩头的安安注意到了他，突然兴奋地挥舞着小手，咿咿呀呀地像是要和他说话。
顾怀远却像是被钉在原地，不敢靠近半步。
苏夫人察觉到安安的动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了满脸悲恸的顾怀远。
她脸色微变，抱着孩子就要转身离开，却被顾怀远一声嘶哑的“妈！”喊住了。
“请您…好好照顾安安。我不是一个称职的丈夫，也注定…成为一个不称职的父亲。”
“如果…如果安安学会叫‘爸爸’了…能给我发段视频吗？”
苏夫人似乎被他语气里浓重的痛苦震慑，尖锐的态度软化了些许：“…会的。你也…照顾好自己，沐雨他…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
顾怀远呆滞地点了点头，重新陷回那张躺椅里，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你们走吧。”
门锁轻轻合上的声音传来，门外隐约传来几声安安委屈的哭叫声。
顾怀远强迫自己闭上眼，不去听，不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