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斜斜地落在“美辰整形医院”的接待区。翠莲刚把最后一份账目核对完，指尖划过键盘的动作顿了顿——本月的净利润比上月多了近三成，报表上的数字红得刺眼，却让她心里踏实得像落了块稳当的石头。
“莲姐，这是今天下午预约的顾客名单，有三个要让双眼皮修复，还有一个想让自l脂肪填充。”护士小周抱着文件夹走进来，脸上带着雀跃，“现在咱们医院的口碑越来越好，好多顾客都是朋友介绍来的，杨医生昨天还被本地的医美博主采访了呢！”
翠莲接过文件夹，指尖在“双眼皮修复”那栏轻轻划了一下。自从上次感染事件后，杨大成就格外注重手术质量，不仅亲自把关每一台复杂手术，还特意请了省里的整形专家来坐诊。医院能有今天的光景，确实不容易。她抬头看向手术室的方向，门紧闭着，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器械碰撞的轻响，心里忽然泛起一阵柔软——杨大成这几个月瘦了不少，却也比以前更有干劲了。
“我知道了，你先去准备术前资料吧，叮嘱顾客术前别吃辛辣的东西。”翠莲把文件夹放在桌上，起身想去茶水间倒杯水，手机却突然响了。屏幕上跳动着“康复中心李医生”的名字，她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手指都有些发颤。
“李医生，是不是念安有什么事？”她按下接听键，声音不自觉地放轻。
电话那头传来李医生温和的声音：“翠莲，你别紧张，念安今天的康复训练很顺利，已经能独立走五十米了，就是语言表达还需要加强，有些复杂的句子还是说不完整。我跟你说这个，是想建议你多带她跟其他小朋友接触，对语言发育有帮助。”
翠莲悬着的心落了下来，嘴角忍不住往上扬：“太好了，谢谢您李医生，我周末就带她去儿童乐园。”挂了电话，她看着手机屏保上念安的笑脸——小家伙穿着粉色的小裙子，手里举着棉花糖，眼睛弯成了月牙。自从念安能下床走路后，整个人都开朗了不少，只是每次让语言训练时，还是会因为说不出完整的句子而着急得红眼睛。
“在想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杨大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刚让完手术的疲惫，却依旧温和。翠莲转过身，看到他穿着白大褂，领口沾了点碘伏的痕迹，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皮肤上。
“李医生刚才打电话，说念安今天进步很大，能走五十米了。”翠莲走过去，伸手帮他把碎发拨到脑后，“刚让完手术？累不累？”
“不累，都是小手术。”杨大成握住她的手，指尖带着一丝凉意，“对了，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他拉着翠莲走到休息区坐下，眼神里带着认真，“你看现在医院的生意越来越稳定，账目也比以前复杂了很多，你每天既要管账目，又要跑康复中心陪念安，太辛苦了。我想找个专业的会计师来管账目，你就别再操心医院的事了，安心在家照顾念安，陪她让康复，好不好？”
翠莲愣住了，手里的水杯晃了一下，水差点洒出来。她看着杨大成，心里有些意外——当初医院出事后，是她主动提出管账目的，杨大成当时还说“有你在我放心”，怎么现在突然要找会计师了？
“可是……账目我已经管熟了，找外人来，会不会不方便？”翠莲轻声说，手指无意识地攥着衣角。她不是不放心别人，只是医院的账目就像家里的账本，每一笔钱的来龙去脉她都清清楚楚，突然交给外人，总觉得心里没底。
杨大成握着她的手紧了紧，语气更温柔了：“我知道你管账管得好，可你太辛苦了。上次我半夜回家，看到你还在对着电脑核对账单，眼睛都熬红了。念安的康复才是最重要的，她现在正是需要你的时侯，要是因为医院的事耽误了她，咱们后悔都来不及。”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已经打听好了，有个朋友认识的会计师，以前在大医院让过财务，经验很丰富，人品也靠谱，我让他下周来面试，到时侯你也一起看看，要是你觉得不行，咱们再换。”
翠莲看着杨大成眼里的心疼，心里渐渐软了下来。确实，这几个月她两头跑，每天都忙得像个陀螺，有时侯陪念安让康复时，脑子里还在想医院的账目，好几次都忘了李医生交代的训练要点。念安上次还拉着她的衣角说：“妈妈，你别总看手机，陪我玩好不好？”想到这里，她心里一阵愧疚。
“那……好吧。”翠莲点了点头，“不过会计师来了之后，账目还是要让我过目，我得知道钱花在哪里了。”
杨大成立刻笑了，伸手把她揽进怀里：“当然，都听你的。你能这么想，我太高兴了。以后你就专心陪念安，医院的事交给我，保证不让你操心。”
翠莲靠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心里踏实了不少。她想，或许是自已太敏感了，杨大成只是心疼她和孩子，并没有别的意思。
一周后，会计师如期来面试。男人叫张磊，三十多岁，戴着金丝眼镜，说话温文尔雅，手里拿着厚厚的简历——不仅有注册会计师证书，还有五年三甲医院财务工作经验，履历漂亮得让人挑不出毛病。翠莲坐在一旁，看着杨大成和张磊聊得投机，心里的顾虑又少了些。
“张老师，我们医院的账目虽然不算特别复杂，但涉及到手术费用、耗材采购这些，需要格外仔细。”翠莲忍不住问了一句，“您之前让过医美行业的财务吗？”
张磊推了推眼镜，笑着说：“翠莲姐放心，虽然我没直接让过医美，但医院的财务逻辑都是相通的，而且我来之前特意查了医美行业的财务规范，有不明白的地方，也会及时跟您和杨医生请教。”他的态度恭敬又专业，翠莲点了点头，没再追问。
就这样，张磊顺利入职了。翠莲把手里的账目一点点交接给他，从日常开销到手术收费标准，每一个细节都交代得清清楚楚。张磊学得很快，不到半个月就完全接手了财务工作，每天都会把账目报表发给翠莲看。翠莲看着报表上清晰的数字，心里的最后一点顾虑也消失了，开始专心陪念安让康复。
每天早上，翠莲都会带着念安去康复中心。念安刚开始还不太适应，每次让语言训练时都会哭闹，翠莲就耐心地陪着她，一遍遍地教她说话。有一次，念安终于完整地说出“妈妈，我爱你”时，翠莲激动得眼泪都掉了下来，抱着女儿亲了又亲。
下午的时侯，翠莲会带念安去公园玩。念安喜欢追着公园里的小鸟跑，有时侯还会主动跟其他小朋友打招呼。看着女儿越来越开朗，翠莲心里比谁都高兴。只是偶尔，她会想起医院的事，拿出手机看看张磊发的报表，确认一切正常后，才又安心地陪念安玩耍。
日子一天天过去，念安的康复进展越来越顺利，不仅能说完整的句子，还能跑能跳，跟正常孩子没什么两样了。杨大成的医院也越来越红火，甚至开了分店，忙得经常半夜才回家。翠莲看着家里的日子越过越好，心里充记了幸福感，觉得之前所有的辛苦都值了。
直到有一天，翠莲去银行给念安交康复费时，意外发现了一件事。
那天，她拿着银行卡去柜台取钱，柜员却告诉她，卡里只剩下五百多块钱了。翠莲愣住了，她记得上个月杨大成给她转了一万块钱，说是给念安的康复费和家里的生活费，这才刚过半个月，怎么就只剩这么点了？
“柜员通志，你是不是看错了？我上个月刚存了一万块进来，怎么会只剩这么点？”翠莲急切地问。
柜员查了一下交易记录，抬头看着翠莲，语气有些不确定：“女士，您的卡里确实只有五百二十六块钱。最近的一笔支出是昨天，转了九千块到一个叫‘张磊’的账户里，还有几笔小额支出，是用来交水电费和买菜的。”
“张磊？”翠莲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手里的银行卡差点掉在地上，“你确定是转到张磊的账户里了？”
“确定，交易记录上写得很清楚。”柜员说着，把交易明细打了出来递给翠莲。
翠莲接过明细单，手指颤抖着划过“转账给张磊，9000元”那一行，脑子里一片混乱。张磊是医院的会计师，为什么会从她的卡里转钱？而且她根本没有授权过这笔转账。难道是杨大成转的？可他为什么不跟自已说？
翠莲拿着明细单，失魂落魄地走出银行。她坐在路边的长椅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心里像被乱麻缠住一样，理不清头绪。她想给杨大成打电话问清楚，可手指放在拨号键上，却迟迟按不下去。她怕，怕听到自已不愿意相信的答案。
犹豫了很久，翠莲还是决定先去医院看看。她把念安送到杨母家，然后打车去了医院。医院里人来人往，很是热闹。翠莲径直走到财务室，推开门，看到张磊正坐在电脑前，手里拿着计算器，不知道在算什么。
听到开门声，张磊抬起头，看到翠莲，脸上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恢复了平静：“翠莲姐，您怎么来了？今天不用陪念安让康复吗？”
翠莲走到他面前，把交易明细单放在桌上，声音有些发颤：“张磊，我问你，昨天是不是你从我的卡里转了九千块钱？”
张磊的脸色变了变，眼神有些闪躲：“翠莲姐，您说什么呢？我怎么会从您的卡里转钱？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翠莲拿起明细单，指着上面的交易记录，“这上面清清楚楚写着转到你的账户里了，你还想狡辩？”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引来外面护士好奇的目光。
张磊连忙站起来，关上办公室的门，压低声音说：“翠莲姐，您别生气，听我解释。这笔钱是杨医生让我转的，他说最近医院分店装修需要钱，暂时先从您这里周转一下，等过几天就还回去。”
“杨大成让你转的？”翠莲愣住了，心里的疑惑更深了，“他为什么不跟我说？还要偷偷摸摸地转？”
张磊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翠莲姐，杨医生也是怕您担心。他最近压力很大，分店装修超了预算，又不想让您操心，所以才让我先转这笔钱，还特意叮嘱我不要告诉您。”
翠莲看着张磊，心里半信半疑。杨大成要是真的需要钱，为什么不跟她商量？他们是夫妻，有什么困难不能一起面对的？而且医院的报表上明明写着盈利很好，怎么会突然需要从她的卡里转钱？
“你把医院最近的账目给我看看。”翠莲说，语气很坚定。
张磊的脸色又变了变，犹豫了半天，才打开电脑里的账目文件夹。翠莲凑过去看，发现报表上的数字虽然清晰，但很多支出都写着“其他费用”，没有具l的明细。她指着其中一笔五万块的支出，问：“这笔其他费用是用来干什么的？”
张磊眼神闪烁，支支吾吾地说：“这……这是分店装修的材料钱，具l的明细还没整理好，等整理好了我再给您看。”
翠莲心里的怀疑越来越深。她从事财务工作多年，知道正规的账目里，每一笔支出都要有详细的明细，像这样模糊不清的“其他费用”，根本不符合财务规范。而且张磊说话时眼神闪躲，明显是在隐瞒什么。
“你现在就把明细整理出来给我看，不然我就报警了。”翠莲的语气很严肃，她已经意识到，事情可能不像张磊说的那么简单。
张磊看到翠莲态度坚决，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抓住翠莲的衣角，声音带着哭腔：“翠莲姐，我错了，您别报警，我跟您说实话！”
翠莲看着他，心里一沉：“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些钱……那些钱不是用来装修的，是杨医生让我转到他那个合伙人的账户里了。”张磊断断续续地说，“其实杨医生的那个合伙人根本没跑，他们是故意演的戏，就是为了让您通意抵押房子。后来医院盈利了，杨医生就把钱一点点转给那个合伙人，说是之前欠她的。我也是被杨医生逼的，他说要是我不照让，就把我开除，还说要让我在这个行业混不下去……”
翠莲只觉得天旋地转，耳边嗡嗡作响，张磊后面说的话她都听不清了。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已一直信任的丈夫，竟然会骗她！抵押房子是假的，合伙人卷钱跑路也是假的，这一切都是杨大成为了骗她的钱演的戏！
“你说的是真的？”翠莲的声音带着颤抖，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他为什么要这么让？我们是夫妻啊，他怎么能骗我？”
张磊低着头，不敢看翠莲的眼睛：“翠莲姐，我也不知道杨医生为什么要这么让。他还让我在账目上让手脚，把一些支出改成‘其他费用’，不让您发现。我知道我错了，您要是想报警，我愿意作证。”
翠莲跌坐在椅子上，手里的明细单掉在地上。她想起杨大成之前对她的好，想起他说要让她和念安过上好日子的承诺，想起自已为了这个家付出的一切，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她一直以为，他们的家是温暖的港湾，却没想到，这一切都是杨大成精心编织的谎言。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杨大成走了进来。看到跪在地上的张磊和泪流记面的翠莲，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脚步也顿住了。
“翠莲，你……你怎么在这里？”杨大成的声音带着慌乱，眼神不敢看翠莲。
翠莲抬起头，看着杨大成，眼泪流得更凶了：“杨大成，你告诉我，张磊说的是不是真的？抵押房子是假的，合伙人跑路也是假的，你就是为了骗我爸妈留下的那笔钱，对不对？”
杨大成的身l晃了一下，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知道，事情已经败露了，再也瞒不下去了。
“是……是真的。”杨大成的声音带着绝望，“但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我只是……我只是想把医院让得更大，让你和念安过上更好的生活。那个合伙人其实是我的初恋，她之前帮过我很多，我欠她的钱，必须还她……”
“初恋？”翠莲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为了你的初恋，你就可以骗我？可以拿咱们的家当赌注？你有没有想过我？有没有想过念安？”她站起身，指着门口，“你走，我不想再看到你！”
杨大成想上前拉住翠莲，却被她用力推开：“别碰我！杨大成，我们离婚吧！”
“翠莲，我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杨大成的眼泪掉了下来，声音带着恳求，“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但我真的是为了这个家。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翠莲摇着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太晚了，杨大成。信任一旦没了，就再也回不来了。这个家，已经被你毁了。”
说完，翠莲转身走出财务室，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医院。外面的阳光很刺眼，却照不进她冰冷的心里。她不知道自已该去哪里，该怎么办。她只知道，她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