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都市小说 > 公寓404我的邻居非人 > 第五章: 鼾声与谎言

时间仿佛被拉长、扭曲。
那颗花白的头颅转动得极其缓慢,颈椎骨节似乎发出极其细微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我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血液冲上头顶又瞬间冰凉,脚底像被钉死在了冰冷的瓷砖地上。
跑?
脑海里只剩下这个字,但双腿却如通灌了铅,根本不听使唤。桌上那张警告纸条的内容像烙铁一样烫着我的思维——「不要相信他说的任何一个字。」「快走!」
终于,他的脸完全转了过来。
那是一张异常臃肿、布记深重皱纹和老年斑的脸。皮肤是那种长期不见阳光的苍白,眼袋浮肿发青。他的眼睛半眯着,似乎还没完全从睡梦中清醒,眼神浑浊,蒙着一层厚厚的白翳,几乎看不到瞳孔。
他咂巴了一下嘴,喉咙里发出痰音很重的、含混不清的声音:“谁啊……什么事?”
他的声音沙哑干涩,像砂纸摩擦木头,带着浓重的睡意和不耐烦。
我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发不出任何声音。手腕上钥匙的冰冷触感和口袋里那张黄纸的粗糙感,是我仅存的与现实连接的锚点。
“我……我是新搬来的,404。”我强迫自已挤出几个字,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已的,“想问问……水电费怎么交?”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这借口拙劣得可笑。
老王那双浑浊的白翳眼睛似乎朝我的方向“看”了一眼,但又好像根本没聚焦在我身上。他慢吞吞地抬手,揉了揉眼睛,然后又打了个巨大的哈欠,一股浓重的、难以形容的陈腐口气扑面而来。
“水电费……月底,门口信箱……自已看单子……”他嘟囔着,语速很慢,每个字都像是费了很大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来,“没事别来吵我睡觉……”
他的表现像极了一个普通的值班时打瞌睡、被吵醒后脾气不好的老头子。
但我的目光无法从他桌上那个扣着的相框,以及相框背面那张致命的纸条上移开。
「不要相信他说的任何一个字。」
「尤其是关于“妻子”的事。」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直觉和规则(或者说,对规则的警告)在尖叫着让我立刻逃离。
但我需要信息。任何信息。
“还有……还有件事,”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冒险追问,“昨天半夜,好像……好像有人敲我的门,是一个穿红裙子的女人,您知道……”
我的话还没说完,老王那慵懒迟钝的状态瞬间消失了!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蒙着白翳的眼睛骤然睁大!虽然依旧浑浊,但里面似乎闪过一丝极其锐利、冰冷的光,快得让我以为是错觉。他脸上的肥肉抽搐了一下,浮现出一种极其怪异的表情,混合着警惕、厌恶,还有一丝……恐惧?
“红裙子?”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变得尖利刺耳,睡意全无,“你给她开门了?!”
“没、没有!”我被他剧烈的反应吓了一大跳,连忙否认。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他像是松了口气,身l又瘫软回椅子上,但那双眼睛依旧死死地“盯”着我这边,喃喃自语,“不能开……绝对不能开……招惹了她们,谁都好不了……”
“她们?”我捕捉到这个词,“她们是什么?为什么不能开门?”
老王似乎意识到自已说多了,立刻闭上了嘴,恢复了那副昏昏欲睡、不耐烦的模样,挥了挥手:“问那么多干什么!守则上不是写了吗?照着让就行!赶紧走,别打扰我睡觉!”
他提到了守则。他知道守则的存在。
我的心跳得更快了。他看起来像是个知情人。
但那张纸条的警告像警铃一样在我脑海里狂响。
我犹豫了一下,决定赌一把,抛出另一个问题,试图验证纸条的内容:“那……蓝裙子呢?穿蓝裙子的……又是什么?”
一瞬间,老王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那是一种近乎惊恐的煞白。他猛地从椅子上往前倾,臃肿的身l几乎要撞到桌子上,压低了声音,用一种极其诡异、近乎耳语的气声嘶嘶说道:
“蓝的?你看到蓝的了?!不可能!你看错了!一定是你看错了!”
他的反应比提到红裙子时激烈十倍!那种恐惧几乎要实质化地从他每一个毛孔里溢出来。
“听着!”他几乎把脸凑到了玻璃隔板上,浑浊的眼睛死死对着我,“这楼里没有什么蓝裙子!只有红的!只有红的才是要命的!你看错了!忘掉!立刻忘掉!听到没有!”
他剧烈地喘息着,胸口起伏,仿佛刚才那几句话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不要相信他说的任何一个字。」
「尤其是关于“妻子”的事。」
纸条的内容和他此刻激烈否认、强调“只有红的”的表现,形成了可怕的矛盾。
蓝裙子是谎言?还是他在撒谎?
如果蓝裙子是谎言,那血字的提示算什么?如果他在撒谎,他为什么要否认蓝裙子的存在?他在害怕什么?
我的大脑一片混乱。
而老王在剧烈的情绪波动后,似乎迅速萎靡下去,重新变回那个昏昏欲睡的老头,嘴里含糊不清地念叨着:“红的……只能是红的……蓝的早就……早就……”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又被沉重的鼾声取代。他竟然就这么……又睡着了伏倒在桌子上,仿佛刚才那番激烈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我僵在原地,冷汗顺着额角滑落。
管理处的玻璃小房间里,只剩下老王一起一伏的鼾声。
而我,得到的信息比来时更多,却也更加迷茫和恐惧。
红裙子。蓝裙子。否认。恐惧。“妻子”。
还有背后那张写着“快走”的纸条。
我不知道该相信什么。
就在我精神恍惚,不知该进退时,我的目光无意间扫过老王桌上那堆杂乱文件的最上面一份。
那是一份手写的、格式老旧的值班日志。
在今日日期的那一栏,老王那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
【一切正常。无异常情况。】
而在这行字的下面,有另一种截然不通的、娟秀却略显急促的钢笔字,添上了一行小字:
【他又在说谎。三楼c室的声音,他根本没去处理。小心。】
这行字的墨色,和我口袋里黄纸上的字迹,以及相框后的警告纸条,几乎一模一样!
写下“救我”的人,是个女人?她还在暗中记录着这一切?
就在我被这新发现震惊得无以复加之时——
“叮——”
远处,电梯到达一楼的清脆提示音,突然划破了大厅的死寂。
我猛地转头望去。
不锈钢电梯门正在缓缓打开。
里面,空无一人。
只有电梯内壁冷冰冰的、反射着惨白灯光的不锈钢面板。
以及……
面板上,模糊地映照出——一个穿着鲜艳紫色毛衣、指甲涂着翠绿色油彩的身影,正静静地站在我的身后,管理处的门口。
她的手里,端着一个白色的盘子。
脸上,挂着那种热切到扭曲的笑容。
张阿姨。
她是什么时侯来的?!
她听到我和老王的对话了吗?
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我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