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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坚持住!别闭眼!”
陌生男人的声音穿透江水的轰鸣,落在我耳边。
等我被拖上岸时,浑身早已冻得失去知觉,牙齿不停打颤。
男人迅速脱下自己的外套裹在我身上,又从随行的快艇上拿了暖手宝塞进我怀里:
“先暖着,救护车已经在路上了。”
他的声音很稳,带着让人莫名安心的力量。
“谢谢你。”
我声音沙哑,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抬眼看向我,眼神里带着几分熟悉:
“你是温知夏?”
我愣住了,没想到他会认识我。他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轻声解释:
“十年前,在城西的菜市场,你抱着刚满月的陈念,被几个街坊围着指责。”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我尘封的记忆。
十年前,我刚从陈砚手里接过襁褓中的陈念,抱着孩子去菜市场买奶粉,却被几个嚼舌根的街坊围了起来。有人指着我未婚带娃的模样,说我:
“不知检点,未婚先孕。”
有人甚至伸手想抢陈念,说:
“这种不清不楚的孩子,不该留在你身边。”
我抱着孩子缩在墙角,急得眼泪直流,却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
就在这时,是一个穿着白衬衫的年轻男人站了出来。他挡在我身前,拿出随身携带的律师证,冷静地对那些人说:
“她是孩子的合法监护人。你们再恶意诽谤、试图抢夺孩子,我会立刻报警,追究你们的法律责任。”
那些人见他态度强硬,又有律师证做底气,很快就散了。
他蹲下来,递给我一张名片:
“我叫陆承宇,是附近律所的律师。如果以后再遇到这种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那张名片我一直夹在钱包里,只是后来陈砚回来,我以为生活安稳了,便渐渐忘了这段过往。
“原来是你。”
我眼眶发热,没想到时隔十年,竟是他再次救了我。
陆承宇点点头,语气依旧温和:
“我刚好在江边谈事,看到有人把你往江里推,就立刻让随行的人开快艇过去救你。”
我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帮我,他只是笑着说:“我做不到见死不见,只是帮一把罢了。”
其实我知道,他何止是帮一把。
他怕我被陈砚找到,特意帮我换了手机号,怕我没钱交医药费,悄悄垫付了所有费用,甚至怕我一个人孤单,会偶尔带些新鲜的水果和书籍来看我。
陆承宇帮我拎着行李,送我去新的公寓。
我以为在南方这座小城,能彻底躲开过去的阴影。
直到那天清晨,在公寓单元门口,就看见那个熟悉又刺眼的身影。
他找了我多久,我不知道。
但从那天起,我的生活彻底被打乱了。
每天清晨六点,他准时守在公寓楼下。
他不吵不闹,只反复呢喃那些过往:
“知夏,你记得吗?你当年为了等我回家,在沙发上守了三天三夜,连眼都没合过”
“念念第一次学骑自行车,是你扶着后座跑了一路,还说要陪他到学会为止。”
那些曾让我满心温暖的过往,被他反复提及,只剩沉重,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到了傍晚,他又会坐在公寓对面的咖啡馆靠窗位,眼神灼灼地盯着我公寓的窗户。
我刻意拉上厚重的窗帘,却总觉得那目光能穿透玻璃,落在我身上。
我故意绕远路从菜市场回家,刚拐进楼道,就发现他跟在身后十米远的地方,像块甩不掉的影子。
更让我崩溃的是手机里不断弹出的消息,全是借陈念名义发来的:
“妈妈,爸爸说周末带游乐园,你也来好不好?”
“妈妈,爸爸买了新的故事书,说要念给我们听。”
我攥着手机,指尖冰凉,我刚给陈念的奶奶打过电话,老人说念念根本没说过这些话,那些消息,全是陈砚自导自演的戏码。
这天傍晚,我提着刚买的水果,刚走到公寓单元门口,手腕突然被人用力攥住。
陈砚不知何时绕到了我身后,手里捧着一大束红玫瑰,语气带着近
乎疯狂的恳求:
“知夏,跟我回去吧。孟瑶我已经赶走了,名下所有的房产和存款我都转到你名下了,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念念不能没有完整的家,我也不能没有你。”
手腕传来一阵刺痛,我用力想挣脱:
“陈砚,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我们之间早就结束了。”
可他的手越攥越紧,指节泛白:
“没结束!只要我没同意,就永远没结束!你当年那么爱我,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
就在我快要忍不住落泪时,一阵汽车引擎声传来。
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在我们身边,车窗降下,露出陆承宇温和却带着冷意的脸。
“陈先生,放手。”
陈砚转头看到陆承宇,眼神瞬间变得警惕,像被侵犯领地的野兽:
“我和我妻子的事,与你无关!”
“妻子?”
陆承宇推开车门下车同时不动声色地将我护在身后。
这个动作,让我紧绷的神经突然松了半分。
“温知夏已经明确跟你说过不想见你,你每天堵在她公寓楼下、跟踪她回家、伪造孩子的消息,这些行为已经构成骚扰。如果我现在报警,你觉得警察会怎么判定?”
陈砚被噎得脸色涨红,他看着我躲在陆承宇身后、眼神里满是抗拒的模样,心里又急又怒,却偏偏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最终,他只能恨恨地瞪了我们一眼,将红玫瑰狠狠摔在地上,花瓣散落一地,转身踉跄地走了。
直到陈砚的身影消失在巷口,我才扶着墙,大口喘着气,脸色依旧苍白。
陆承宇递过来一瓶温水,瓶盖已经拧开,他轻声说:
“抱歉,我刚才看到他跟着你,就赶紧开车跟了过来。让你受惊吓了。”
我接过水杯,指尖的颤抖才慢慢平复,低声说:
“谢谢你,又麻烦你了。只是他毕竟是念念的爸爸,要是把事情闹大,会不会对念念不好?”
我还是忍不住担心那个孩子,哪怕他的父亲曾那样伤害我。
“他的身份从来不是他伤害你的借口。”
陆承宇打断我,语气坚定却温和:
“你放心,我不会用极端的方式,但也绝不会让他再打扰你。我会处理好这件事,不会让你和念念为难。”
我没再多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那时我还不知道,当天晚上,陆承宇回到书房,就拨通了一个加密电话。
后来我才从他偶尔的提及里知道,他出身法律世家,人脉广泛。
早在三个月前,就察觉陈砚对我的纠缠不会轻易停止,便托人调查了陈砚的背景。
这一查,竟查出了惊天秘密,
陈砚当年所谓的
“无私援助”,实则是和当地药品商勾结,将国际组织捐赠的低价抗疟药换成高价劣质药,从中赚取差价。
更恶劣的是,有一批急需用药的患者发现药品有问题后,陈砚为了掩盖真相,故意以
“医疗资源匮乏”
为借口,拖延了一周才调配新药,导致三名患者没能撑过去。
这些事被他用完美的借口掩盖,多年来从未有人发现。
三天后,一则名为《无国界医生陈砚涉嫌药品倒卖,延误治疗致多人死亡》的新闻突然在网上炸开了锅。
我是在公寓里整理衣物时,看到手机推送的,发帖人附上了铁证:陈砚与药品商的加密转账记录截图、当地患者家属的证词录音、甚至还有他当年伪造的
“药品短缺”
报告副本。
网友们哗然,原本
“医者仁心”
的标签瞬间被撕下,“冷血刽子手”
的骂声铺天盖地。
陈砚所在的医疗组织当天就发布声明,暂停他的所有职务,成立专项调查组彻查此事。
几家曾资助过他的机构也纷纷发文,宣布终止合作,并保留追究责任的权利。
我盯着屏幕上那些触目惊心的证据,没有惊讶,也没有解气,只觉得胸口那块压了十年的巨石,终于轰然落地。
过往的委屈、痛苦、不甘,似乎都随着陈砚的狼狈退场,慢慢消散在风里。
这时,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陆承宇发来的消息:
【麻烦解决了,你可以安心过自己的生活了。】
我握着手机,指尖微颤,缓缓敲下回复:
【谢谢你,陆承宇。】
微风拂过,还好我可以重新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