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进宸苑的第三天下午,阳光透过玻璃花房的穹顶,在密密麻麻的热带植物间洒下暖乎乎的光斑。苏晚坐在藤椅上,面前小几上摊着本园艺书,旁边放着杯冒热气的花茶。这儿是她暂时找到的清净地,能躲开主楼里那些若有若无的打量眼神。
花房的安静没持续多久,就被一道有点尖的女声打破了。
“晚晚姐?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他们骗我呢!”
苏晚抬头,透过层层叠叠的叶子,看见苏倩站在花房门口,脸上堆着夸张的笑,眼神却跟探照灯似的
——
先扫遍花房里的东西,最后落在苏晚身上那件看着简单、其实挺贵的羊绒开衫上。
苏倩是苏宏远的亲侄女,从小被宠坏了,一直瞧不上她这个
“寄人篱下”
的养女,却又总爱跟她比。她能找到这儿,苏晚倒不意外
——
苏家总有些想攀夜家的门路,就是没想到这么快。
“有事?”
苏晚合上书,语气平平的,没起身。
苏倩自顾自走进来,手指假模假样地蹭过一株兰花的叶子,啧啧叹道:“哇,这就是宸苑啊!果然跟说的一样,跟皇宫似的。晚晚姐,你可真有本事,不声不响就嫁给夜总,这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话里的酸味儿和打探的意思,藏都藏不住。
“你要是来参观的,找错地方了。这儿是私人住宅。”
苏晚端起茶杯,语气透着疏远。
“别这么生分嘛,咱们好歹是一家人。”
苏倩在她对面的藤椅坐下,身子往前凑了凑,声音压低了,却更刻薄:“跟我说说,你怎么搭上夜总的?用了什么法子?还是…
运气好,正好赶上他需要个摆样子的夫人?”
她越说越难听,眼里的嫉妒都快溢出来了:“不过啊晚晚姐,我可得提醒你,豪门阔太没那么好当。你看你,没家世没背景的,能坐稳几天?别到时候人家玩腻了,把你一脚踹开,那多丢人啊!我们苏家可丢不起这脸。”
苏晚安安静静看着她表演,脸上没什么表情。这种级别的挑衅,对她来说跟蚊子嗡嗡似的,根本气不着。就是觉得吵,破坏了这儿的清静。
“说完了?”
苏晚放下茶杯,声音还是稳的,“说完了就回去吧,陈伯会送你出去。”
苏倩被她这油盐不进的样子惹火了,“腾”
地站起来,嗓门也高了:“苏晚!你得意什么?不就是个冲喜的玩意儿!真以为夜总会把你当回事?我告诉你……”
“谁告诉你,她是冲喜的玩意儿?”
一道又冷又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气场,瞬间让花房里的燥热都凉了下来。
苏倩跟被掐住脖子似的,声音戛然而止,脸
“唰”
地白了,慌慌张张转过身。
夜宸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花房门口,穿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西装,显然是刚从外面回来。他个子高,几乎挡住了大半光线,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冷得像结了冰,正落在苏倩身上。
苏晚也愣了一下
——
没想到他这时候回来,更没想到会刚好撞见这一幕。
“夜…
夜总…”
苏倩吓得舌头都打了结,身子微微发抖,刚才那点嚣张劲儿全没了。
夜宸走进来,皮鞋踩在亮堂堂的地砖上,发出清晰的声响,听着就压迫人。他没看苏晚,径直走到苏倩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不大,却字字像刀子:“谁允许你,用这种语气跟我夫人说话?”
“我…
我不是…
我就是跟晚晚姐开个玩笑…”
苏倩语无伦次地辩解,眼睛都红了,快哭了。
“玩笑?”
夜宸嘴角勾了下,看着挺冷,眼里半分笑意都没有,“我看着不像。倒像是…
活腻了,想来宸苑找不痛快?”
这话轻飘飘的,却让苏倩跟掉进冰窖似的,腿一软,差点瘫在地上。夜宸在帝都的权势和手段,她早有耳闻,捏死苏家跟捏死只蚂蚁似的。
“对不起!夜总!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苏倩赶紧鞠躬道歉,声音带着哭腔,狼狈得很。
夜宸跟没听见似的,目光终于转向苏晚,语气一下子缓和了些,还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试探:“她平时也这么对你?”
苏晚迎上他的目光,平静地摇了摇头:“无关紧要的人,不用在意。”
她其实不需要他出头,但这会儿他来了,还替她说话,确实省了不少麻烦。
夜宸深深看了她一眼,好像想从她这过分淡然的反应里看出点什么。接着,他又看向抖得跟筛糠似的苏倩,声音又冷了下来:“听着。”
苏倩赶紧抬头,跟等着判罚的犯人似的。
“苏晚现在是我夜宸的夫人,是宸苑的女主人。”
他的声音传遍花房每个角落,连闻声赶来的陈伯和几个佣人都听见了,“对她不敬,就是对我不敬。对宸苑女主人说难听的,就是打夜家的脸。”
他顿了顿,每个字都砸在苏倩心上,也砸在旁边听着的人心里:“今天这事儿,我不希望再发生第二次。回去告诉苏家所有人,管好自己的人,闭上自己的嘴。要是再有人敢来打扰我夫人,或者在外头乱嚼舌根……”
他没说完,但那双冰冷眼睛里的警告,已经让苏倩彻底吓破了胆。
“不敢了!再也不敢了!谢谢夜总!”
苏倩连滚带爬地往外走,最后还是陈伯示意佣人
“请”
出去的。
花房里又安静下来,只剩植物的清香和没散干净的紧张劲儿。佣人们也悄悄退走了,就剩他俩。
阳光还是暖的,苏晚却觉得心跳有点乱。她看着夜宸,刚才他那番强势护着她的话还在耳边响。不是感动,而是一种久违的、陌生的被保护的感觉
——
从小到大在苏家,她永远是那个被牺牲、被指责、被要求
“懂事”
的人,从来没人这么毫不犹豫、这么霸道地站在她前面,说她很重要。
就算她知道,这可能只是他
“自己的东西不能被碰”
的心态,或是为了维护夜宸的面子,但那一瞬间的冲击,是真的。
“谢谢。”
她轻声说,声音比平时软了点。
夜宸走到她面前,看着她:“你就任由她那么说你?”
他有点不解
——
这几天观察下来,她可不是会忍气吞声的人。
苏晚微微低头,看着杯子里舒展的花瓣:“跟她吵只会让她更来劲,无视最管用。”
这是她的处事方式,能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尤其是她身上还藏着不少秘密。
夜宸嗤笑一声,好像不认同,但也没再追问。他抬手,很自然地拂开她额前被风吹乱的一缕头发,指尖不经意碰到她的皮肤,带着点温度。
“记住你的身份,夜太太。”
他声音沉下来,带着种特别的磁性,“在这儿,没人有资格让你受委屈。包括我。”
动作很轻,话却分量很重。指尖的温度像一小簇火苗,在她额间轻轻烫了一下。苏晚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下意识抬头看他。
他的眼神很深,不再全是冰冷或探究,还掺了点说不清的情绪
——
可能是保护欲,可能是占有欲,也可能只是一点点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心疼。
那一瞬间,苏晚清楚地感觉到,心里某块硬邦邦的冰,好像悄悄裂了道缝。一种微妙又陌生的情绪,跟初春的嫩芽似的,悄悄冒了头。
她赶紧收住心神,躲开他的触碰,重新拿起桌上的书,掩饰刚才的失态:“我知道了,下次会注意。”
夜宸把她这些小动作都看在眼里,嘴角好像弯了下,没再多说,转身走出了花房。
阳光还是亮的,花草也香。可苏晚再也看不进书里的字了,指尖无意识地蹭着书页边,额间那点温度好像还在。
她告诉自己,这就是场戏,是各取所需的契约。他护着她,是为了男人的面子和掌控欲,她可不能当真。
但心里那丝悄悄冒出来的、陌生的悸动,却在提醒她
——
有些事,好像已经偏离最初的轨道了。
山风吹进花房,带了点凉意,却吹不散那悄悄滋生的、叫心动的温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