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的余温未散…指向城北…越来越弱了…”
——
来自阿莫的《溯源笔记·追踪八音盒》
城北的“锈带”像是寄生在这座未来都市的光鲜表皮上一块丑陋的、锈蚀的伤疤。
高耸入云的摩天楼被遗弃的工厂和破碎的穹顶所取代，空气中弥漫着金属氧化、化学废料和某些若有若无的、令人不安的臭氧混合气味。
空中交通网在这里变得稀疏，偶尔有老旧的悬浮货车轰鸣着低空掠过，震得残破的窗棂嗡嗡作响。
周顾的黑色悬浮车如同幽灵般滑入这片钢铁废墟的阴影中，选择了一个半塌的仓库作为临时隐蔽点。
车辆熄火，高级的隔音和屏蔽系统让内部陷入一种死寂。
“分头行动。”周顾调出丁卯同步过来的区域地图，上面有一条断断续续的、基于能量残留推算出的路径，“阿莫，你沿着这条主路径进行感知追踪，重点探查一下能量残留比较强烈的节点。我负责排查这片区域已知的几个非法物品交易点和窝点。”
他将一个微型耳塞式通讯器递给阿莫：“保持频道畅通。有任何发现或遇到任何情况，立即报告。不要擅自行动。”
阿莫接过通讯器塞进耳朵，冰冷的材质激得他微微一颤。
“知道了。”他推开车门，那股锈带特有的、带着金属腥味的空气立刻涌了进来。
周顾则从后备箱的一个暗格里取出一把造型紧凑、线条硬朗的手枪，熟练地检查了一下然后插入腋下枪套，又带上几个看起来像是侦查或干扰装置的小玩意。
他的动作流畅而专业，与周围破败的环境形成
stark
contrast。
两人对视一眼，没有再多话，迅速消失在错综复杂的钢铁迷宫之中。
阿莫独自走在荒废的街道上，脚下踩着碎石和不知名的金属碎片。
高耸的、锈迹斑斑的管道在他头顶纵横交错，投下扭曲的阴影。
四周寂静得可怕，只有风声穿过破洞的呼啸，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像是巨型机械残骸仍在苟延残喘的摩擦声。
他闭上眼睛，努力屏蔽掉物理世界的干扰，将意识缓缓扩散开来，如同投入寂静湖面的石子，试图感知那细微的、属于八音盒的“情感”涟漪。
冰冷的绝望（来自怀表的残留印象依旧萦绕）、麻木的空洞（来自这片土地本身的死寂）、偶尔闪过的贪婪与暴戾（属于潜藏在此地的鬣狗）……各种杂乱的情绪碎片如同浑浊的暗流，冲击着他的感知。
他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强烈的负面情绪漩涡，专注于寻找那一丝微弱的、温暖的、属于母亲思念的痕迹。
“……小雅……乖……睡觉……”断断续续的、极其微弱的哼唱片段，像是从极远处随风飘来。
找到了！
阿莫精神一振，立刻朝着那个方向追去。
那旋律时断时续，引导着他在废墟中穿行，绕过倒塌的墙体，钻过锈蚀的管道。
最终，他停在了一扇被厚重铁锈几乎完全侵蚀、半掩着的金属大门前。
哼唱声和那温暖的能量痕迹在这里变得清晰了一些，但同时也混杂上了一股强烈的、冰冷的焦躁和贪婪的情绪。
里面有人。而且情绪很不稳定。
阿莫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透过门缝向里望去。
里面是一个废弃的车间，堆满了生锈的机器残骸和杂物。
角落里，一个瘦小的、穿着破旧外套的年轻人正背对着门口，焦躁地摆弄着一个木制的八音盒。
正是赵芹描述的那个！
年轻人嘴里喃喃自语，声音带着哭腔和愤怒：“……妈的……怎么就不响了？明明只是摔了一下……该死的……说好的价钱……完了……全完了……”
他猛地举起八音盒，似乎想把它砸掉，但又舍不得，手臂剧烈地颤抖着。
阿莫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必须做点什么。
就在这时，他的通讯器里传来了周顾冷静的声音：“位置。情况。”
“B7
区，旧铸造车间。发现目标八音盒和一个持有者。情绪不稳定。”阿莫压低声音急速说道。
“原地监视。我三分钟后到达。”周顾的回应没有丝毫犹豫。
但是来不及了！
那个年轻人似乎下定了决心，要把八音盒拆开看看能不能修好，他拿起旁边一根锈蚀的铁棍——
阿莫顾不了那么多了！
他猛地推开那扇锈蚀的大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别动它！”阿莫喊道。
那年轻人被吓得猛地一跳，手里的铁棍“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他惊恐地转过身，露出一张苍白稚嫩、却带着浓重黑眼圈的脸，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
他看到阿莫，如同受惊的兔子，一把将八音盒死死抱在怀里，连连后退。
“你是谁？！别过来！”他尖叫道，声音因为恐惧而变调。
“我不是来抢东西的！”阿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他缓缓举起双手，“我是受赵芹女士的委托，来找回这个八音盒的。你是小峰，对吗？你妈妈很担心你。”
听到母亲的名字，小峰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一点，但眼神里的警惕和恐惧丝毫未减，他死死抱着八音盒，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我妈……她……她还好吗？”
“她很不好，她以为你出事了。”
阿莫慢慢向前靠近一步，“把八音盒还给我，跟我回家，好吗？有什么事都可以解决。”
“解决不了！”小峰突然又激动起来，眼泪涌了出来，“我欠了他们的钱……很多钱……他们说再不还就要……我没办法了！只有这个好像还值点钱……可是它坏了！卖不出去了！完了！”他绝望地蹲下身，把脸埋在膝盖里痛哭起来。
阿莫心中了然。
果然是欠了债，所以铤而走险偷了母亲的宝贝想来换钱。
“他们是谁？”阿莫轻声问。
“黑牙的人……”小峰抽噎着说，“就在附近的‘齿轮酒吧’……”
就在这时，阿莫的耳麦里传来周顾的声音：“‘齿轮酒吧’是已知的非法交易点之一，有能量武器走私记录。我快到门口了。稳住他，拿到八音盒。”
阿墨深吸一口气，继续对小峰说：“听着，小峰，钱的问题可以想办法。但这个八音盒是你妈妈最后的念想，失去了它，她会崩溃的。你先把它给我，好吗？我保证帮你解决钱的问题。”
小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阿莫，眼神里充满了挣扎和一丝微弱的希望。“……你真的能帮我？”
“我认识一些……能帮忙的人。”阿莫看了一眼门口的方向。
小峰犹豫了很久，最终，对母亲的爱和愧疚战胜了恐惧。
他颤抖着，慢慢地将八音盒递了过来。
阿莫松了一口气，上前一步，伸手去接——
“砰！”
车间那扇本就摇摇欲坠的大门猛地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几个穿着邋遢、身上带着劣质能量武器纹身、一脸凶相的男人闯了进来。
为首的是一个脸上带着一道狰狞疤痕、并龇着一口被某种化学物质染黑的牙齿的壮汉。
“小崽子！躲这儿呢？钱呢？！”黑牙壮汉狞笑着，目光扫过小峰，然后立刻定格在阿莫手中那个刚刚接过来的八音盒上，“哟，还真藏着好东西啊？怎么不早点拿来！”
小峰吓得尖叫一声，躲到了阿莫身后。
阿莫的心沉到了谷底。
麻烦还是来了。
他把八音盒护在身后，冷静地看着黑牙：“他的债，我来还。开个价。”
黑牙愣了一下，随即和手下一起爆发出嘲弄的大笑：“你他妈谁啊？充什么大款？这地方老子说了算！东西和那小子，都跟我走！”
他身后的两个手下嬉笑着上前，就要动手抢人抢东西。
阿莫护着小峰连连后退，脑子飞速旋转，思考着对策。
就在一个打手的手即将碰到阿莫的瞬间——
“砰！”
一声低沉的能量武器嗡鸣声响起，一道精准的蓝色电光擦着那个打手的指尖射在他脚下的地面上，留下一个焦黑的小坑，空气中瞬间弥漫开臭氧的味道。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击惊呆了，猛地转头看向门口。
周顾站在那里，手中的能量手枪的枪口还冒着细微的白烟。
他不知何时已经赶到，悄无声息。
他的站姿放松却无懈可击，冰冷的目光扫过黑牙一行人，如同在看一堆垃圾。
“秩序司办案。”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绝对的权威和冰冷的压迫感，“无关人员，立刻离开。”
黑牙的脸色瞬间变了。
他们这些地头蛇最怕的就是秩序司，尤其是这种看起来就不好惹、动辄直接动用能量武器的硬茬子。
“秩……秩序司？”黑牙结巴了一下，强作镇定，“长官……我们……我们就是讨个债……没犯什么事……”
“非法拘禁、抢劫未遂、涉嫌威胁公民人身安全。”周顾面无表情地报出罪名，枪口微微抬起，对准了黑牙，“需要我继续补充，还是你们立刻滚？”
他的目光落在黑牙身上，黑牙顿时感觉像是被一条冰冷的毒蛇盯住，汗毛倒竖。
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再敢说一个不字，下一枪绝对会打爆他的脑袋。
“滚！我们立刻滚！”黑牙吓得魂飞魄散，连忙带着手下连滚爬爬地冲出了车间，瞬间跑得无影无踪。
车间里顿时只剩下阿莫、吓傻了的小峰，以及缓缓收起枪的周顾。
周顾的目光扫过阿莫手中的八音盒，最后落在小峰身上。“赵峰？带你回去见你母亲。”
他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让人无法抗拒的力量。
阿莫看着周顾，刚才那一刻他身上散发出的冰冷杀气是如此真实。
阿顾再次断定，这家伙，绝对不是普通的秩序司专员那么简单。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八音盒，木壳上有一道明显的裂纹，似乎真的摔坏了。
旋律断了，但温暖犹在。
而更大的谜团是，黑牙这些人，和八音盒上那异常的能量残留，又有什么关系？难道只是巧合？
周顾已经转身向外走去。
“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