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栀虽然会凫水,但猝不及防之下胸腔中根本没多少残留的气息。
再加上河水湍急,不过一会的功夫她就觉得窒息感涌上来,只能拍了拍陆渊抱着她的手臂。
陆渊却摇摇头,指了指头顶的水面,示意船上的人还在朝河里射箭,若此刻上去十分危险。
周围一片漆黑,河水冰冷无处不在将她包裹。
姜栀用尽全力憋着气,眩晕感一阵阵涌上来。
肺腑中的空气一点点耗尽,就在她以为自己就要溺毙在这汴河中时,一双冰冷有力的手扣住了她的后脑勺。
唇瓣一凉,有什么东西覆上了她的唇。
带着河水凉意的气息顺着齿间渡进来,将濒死的窒息感驱散。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陆渊那张冷峻沉静的脸在黑暗中无限放大。
见她看着自己,陆渊的脸色有些不自然,松开扣着她后脑勺的手,带着她往更远处游去。
直到船上的喧闹声都听不见了,陆渊才托着她浮出水面。
姜栀大口大口呼吸,看着不远处的那艘船问陆渊,“入影和暗月也不知道怎么样了,陆大人的手下什么时候到?”
“来了。”
他托着姜栀的腰转身,就见面前驶来一艘快船。
快船在他们面前停下,有人持剑告罪,“属下高溪,奉召来迟,请指挥使责罚!”
他伸出手想要拉陆渊上来,陆渊却只是一手揽着姜栀,一手在船沿上一借力,两个人就跃出水面飞身上了船。
“去找件外衫来。”
陆渊浑身湿透,衣物紧贴在身上,脊背肌肉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如一张蓄势的劲弓。
他将姜栀搂在怀中,宽阔的身形遮挡住她。
高溪不敢怠慢,让人从船舱内取来罩衫。
将姜栀从头到脚裹严实后,陆渊才回身发号施令。
“将船上的河盗拿下,生死不论。”
“属下遵命!”
短短一炷香的功夫,姜栀和陆渊又回到了那艘船上。
船上的火已经被扑灭,但船体已经受损,剩下的十几个河盗被捆着聚在角落中。
入影胸口中了一箭,暗月伤在肩头,手臂上也有几处刀伤,被简单地包扎过。
从河盗上船开始,船家就躲在了杂物间一个小小的地窖内,虽然被火烧得灰头土脸,倒也没有性命之忧。
“指挥使,您的刀。”高溪将从河盗老大尸身上找到的绣春刀双手奉上。
陆渊接过,随意擦了擦,收刀入鞘。
处理好船上事宜,姜栀一行人跟着锦衣卫回到了岸上。
这里地处虹县,离泗州已经不远了。
“指挥使,此处受泗州水患影响,很多人逃难到了这里,客栈已经人满为患。”
看到陆渊投过来的森冷眸光,高溪心虚一笑。
原本只是想在指挥使面前邀功,但对上他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目光,也不敢再卖弄,“不过属下还是弄到了几间上房,就请指挥使在此先休整几日。”
“再去租一艘船,我们明日就出发。”
“是。”
高溪带着几人来到客栈。
上楼的时候,他见那被罩衫遮得严严实实的少年似是有些虚弱,便特意上前想去扶一把。
没想到才刚靠近,伸出去的那只手就被陆渊按住。
“不用,你前面带路便是。”陆渊声音冷冷。
高溪有些疑惑。
方才他已经问过了,船上除了船家,就是两男两女。
受伤的是两个女的,那和指挥使在一起的便是他的那位表弟了。
只是不知道为何,从上船开始他就没看清过这位表弟的脸,指挥使将他护得跟个眼珠子似的,仿佛被人多看一眼就会掉块肉。
也不知到底是什么身份。
来到客房内,姜栀才松了口气,脱下罩衫。
身上的衣物已经全都湿透,贴在身上十分难受,风一吹就冻得她止不住哆嗦。
入影和暗月都下去疗伤了,她让店小二替她烧点热水上来沐浴,否则明日定然要伤寒。
这时候房门被敲响。
“是谁?”
“是高大人派我给您送套干净衣物过来。”
姜栀只能重新穿上罩衫开门,门口的确是高溪手下的锦衣卫,方才还一起在船上。
姜栀道了声谢接过,那锦衣卫却没有离开,而是嘿嘿一笑进了门。
“高千户说您的两个丫鬟受伤了不方便,让我来帮您沐浴。”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姜栀忙道。
那锦衣卫却不依不饶,“不用这么客气,大家都是男人,以后还要请您帮我们千户在指挥使面前美言几句呢。”
姜栀嘴角抽了抽,“真的不用,我不习惯沐浴的时候旁边有人。”
“这可是高千户的吩咐,哪怕让我在一旁打打水搓搓背也好的,您别……”
高千户交代了,一定要让这位小兄弟宾至如归,不能有丝毫怠慢。
看陆指挥使对他这般看重,就知道他在指挥使那里地位不低。
只是话还没说完,他的后领处就传来一股大力,没等他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拎着扔出了姜栀的房间。
“出去守着,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得靠近这间屋子。”
陆渊沉着脸,语气带着不悦。
那锦衣卫看到陆渊立时不敢再多话,缩着脖子出门,还不忘把房门给关好。
“去洗吧,我在这里帮你守着。”陆渊看她躲在罩衫里湿漉漉可怜兮兮的模样,抱着刀斜倚在门框边。
姜栀道:“不用劳烦陆大人,我自己……”
“那些人一直想着试探我对你的态度,若我不在这,他们只会一遍遍找借口来敲门。”
姜栀咬了咬唇,拒绝的话终究没有说出口。
沐浴的地方隔着一块屏风,陆渊在门口守着的确令人安心。
想到这里姜栀也不再推辞,走到屏风后脱了湿淋淋的衣衫,等整个人都沉入温水中,这才舒服地喟叹一声。
她的头发也都湿透了,于是拆散细细洗了一遍。
陆渊听着屏风后窸窸窣窣的水声,想起了第一次见她的时候。
她双手抱肩沉在水中,一双黝黑的眸子带着羞愤瞪着他,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鹿。
谁能想到,两人如今会在这种客栈共处一室,自己还会替她把守房门。
陆渊锐利的唇角也忍不住勾了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