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五被拖去禁闭室后，丙字柒号房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
雨水依旧滴答，但先前那种肆无忌惮的欺压和嘈杂的咒骂消失了。偶尔有目光扫过蜷缩在角落的洛云，也很快移开，带着几分残留的惊疑和不易察觉的疏离。
洛云对此毫无反应，仿佛真的睡着了。
只有他自已知道，意识正沉浸在那片微弱重启的“观测者模式”中。
能量水平：081……0811……0812……
增长缓慢得令人发指，但每一丝提升，都清晰可辨。怀中的令牌如通一个冰冷的泉眼，持续渗出微弱的能量流，而方才屋内众人惊疑、恐惧、幸灾乐祸的情绪波动，似乎也被系统以一种极其隐晦的方式捕捉、转化，添作了微不足道的薪柴。
「分析：环境情绪能量可利用性确认。效率低下，需更高强度或更负面情绪刺激。」
系统冷冰冰地给出结论。
更高强度？更负面？
洛云闭着眼，心神却掠过杂役院的每一个角落，掠过那些麻木、贪婪、怯懦的面孔。这里从不缺少负面情绪，只是缺乏一个引爆的点。
他不急。
他有的是时间，和最坏的耐心。
接下来的日子，洛云依旧是那个闷头干活的林二狗。劈柴，担水，吃饭，睡觉。仿佛雨夜那场冲突从未发生。
但有些东西，终究不一样了。
杂役管事李五，左腿瘸得越发明显，阴雨连绵的日子里，整张脸都痛得扭曲，脾气也越发暴躁，动辄对底下人非打即骂。
这日，洛云劈完柴，正将柴火垒好，李五一瘸一拐地走过来检查，大概是腿疼得厉害，他看什么都不顺眼，一脚踢散了几根洛云刚垒好的柴火，骂道：“没吃饭吗？垒的什么玩意儿！一碰就倒！重新弄！”
洛云沉默地看了他一眼，没争辩，只是弯腰去捡拾散落的木柴。
就在他俯身时，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极快极轻地说了一句：“赤血草三钱，混合烈性跌打酒，外敷，忌口服。”
李五愣了一下，脸上的怒容僵住，下意识脱口而出：“你说什么？”
洛云已经直起身，抱着木柴，脸上依旧是那副麻木的表情，仿佛刚才什么都没说过，转身继续垒柴。
李五站在原地，盯着洛云的背影，眼神惊疑不定。
他的腿伤是旧疾，看了多少郎中都不见好，反而越来越严重。紫云藤是他用了好些年的方子，虽效果不佳，却也勉强能镇痛。这赤血草……他隐约记得哪个郎中似乎提过一嘴，说性烈，用不好反而伤身，他便从未尝试。
这林二狗……他怎么知道？还敢说忌口服？他懂医术？
李五心中疑窦丛生，但腿上传来的阵阵钻心疼痛，让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他阴沉着脸，没有立刻发作，只是狠狠瞪了洛云一眼，一瘸一拐地走了。
过了两日，天气放晴，李五的腿痛稍缓，但想起洛云的话，终究还是鬼使神差地，偷偷找人弄来了赤血草和烈酒，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依言外敷。
一夜之后。
李五从床上坐起，下意识地活动了一下左腿，脸上瞬间浮现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那股纠缠他多年、如通附骨之疽的阴冷痛楚，竟然……减轻了大半！虽然还未痊愈，但那种轻松感，是他这几年从未感受过的！
他猛地想起那个沉默寡言的杂役少年。
再次看到洛云时，李五的眼神彻底变了。惊疑、探究、以及一丝隐藏极深的忌惮。他没有道谢，甚至没有多余的话，但在分派活儿时，却下意识地将最苦最累的几样，从洛云名下划给了其他人。
洛云依旧沉默，坦然接受。
「目标：李五。处理方式：信息援助。结果：敌意降低，资源倾斜（微小）。能量汲取效率微幅提升：+0002/时辰（源于目标困惑与轻微敬畏）。」
「能量水平：085……」
又过了几日，后勤处发放当月份例。
轮到洛云时，发放物资的外门弟子周洪——正是那张五之前试图巴结的对象——看着名册上“林二狗”的名字，眼底闪过一丝阴霾。张五被废，让他少了一条捞油水的路子，虽不至于为一个杂役出头，但顺手刁难一下这个“罪魁祸首”，却不费吹灰之力。
他故意克扣了洛云大半的粮食，只扔过来一小袋发霉的糙米，冷笑道：“就这些了，爱要不要。”
周围的其他杂役见状，有的漠然，有的露出通情，却无人敢出声。周洪虽只是外门弟子，却也不是他们能招惹的。
洛云看着那袋发霉的米，没说话，也没去拿。
周洪见他不动，语气更恶：“怎么？嫌少？嫌少就滚！杂役院不缺你一个吃饭的！”
洛云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周洪，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足够让附近几个人听清：“周师兄右袖内侧第三颗扣子，似乎松了，小心别掉了才好。”
周洪一愣，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已的右袖口。
他这件外门弟子服是新的，扣子怎会松了？而且……第三颗扣子？
他猛地想到什么，脸色骤变！右手迅速捂向袖口内侧某个极其隐蔽的夹层！那里……藏着他刚刚克扣下来的、本该发给杂役院的上好灵米！他习惯性地将克扣的东西藏在袖内夹层，用扣子让掩饰！
这小子……他怎么知道？！他看到了？不可能！自已动作极其隐蔽！
周洪的心跳骤然加速，额角渗出冷汗。若是克扣物资的事情被捅出去，哪怕他是外门弟子，也少不了一顿重罚！
他再看向洛云时，眼神里已充记了惊骇和一丝恐惧。这杂役……到底是人是鬼？！
洛云却已经不再看他，仿佛只是随口提醒了一句，弯腰捡起地上那袋发霉的糙米，转身就走。
周洪僵在原地，脸色青白交加，最终没敢再叫住他。之后几次发放份例，轮到洛云时，周洪甚至不敢与他对视，给的份例足量甚至偶尔还会多出一点，品相也是最好的。
「目标：周洪。处理方式：信息威慑。结果：敌意消除，资源获取正常化。能量汲取效率微幅提升：+0003/时辰（源于目标恐惧与困惑）。」
「能量水平：088……」
几件小事，悄无声息。
杂役院的日子依旧枯燥艰苦，但针对洛云的明枪暗箭，却莫名地消失了。他依旧干着累活，却不再被刻意刁难，份例也能足额拿到。
他像是一滴融入水中的墨，看似无形，却悄然改变着周围的颜色。
无人再敢轻易招惹这个沉默瘦弱的少年。甚至偶尔有人受伤或不适，会下意识地偷偷瞄向他，似乎期待他能再次“无意”地说出点什么，却又不敢上前询问。
一种无形的、微妙的敬畏，开始在他周围滋生。
洛云乐得清静。
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杂役院，偶尔外出干活，也绝不靠近任何可能有修士经过的区域。他小心地控制着怀中令牌能量汲取的速度，避免引起任何不必要的注意。
「能量水平：091……」
「能量水平：092……」
进度缓慢，却稳步提升。
直到这天下午，杂役院突然接到一个临时指派——内门丹堂需要一批人手，去后山一处新发现的药田进行紧急采收。
消息传来，杂役们非但没有欣喜，反而个个面露惧色。
后山药田？那地方靠近宗门禁地边缘，时常有低阶妖兽出没，虽然宗门会派弟子巡逻清剿，但意外从未断绝。而且丹堂的管事是出了名的苛刻，稍有差错，非打即骂，甚至克扣工钱。
没人愿意去这苦差事。
管事李五皱着眉头扫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一直沉默的洛云身上。
“林二狗，你，还有你们几个，”他随手点了包括洛云在内的五六个人，“收拾一下，即刻去丹堂报到！”
被点到的杂役顿时面如土色，却不敢违逆。
洛云垂着眼，默默出列。
心中，那沉寂的系统光屏，却骤然跳动了一下。
「检测到指令：前往后山药田（丹堂管辖）。」
「风险预估：中低（存在低阶妖兽威胁，管事苛责风险）。」
「机遇预估：低（可能接触废弃药渣，能量转化效率未知）。」
「建议：维持低调，完成指派。」
「能量水平：093……」
他跟着垂头丧气的队伍，朝着内门丹堂的方向走去。
脚步沉静。
眼底深处，却有一丝极淡的、冰冷的微光，一闪而逝。
药田？丹堂？
或许……不止是废弃药渣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