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灵草园时天刚蒙蒙亮，晨露打湿了衣袍，胸口的伤还在隐隐作痛。夜宸没敢耽搁，直奔小木屋收拾东西——几件换洗衣物、墨尘的玉简、赵坤那张地图，还有从孙浩布包里找到的纸条，都被他仔细塞进了行囊。
刚把行囊背在身上，王胖子就揉着眼睛跑了过来，手里还攥着个油纸包：“夜尘！你去哪了？一晚上没见人！我给你留了热馒头……”
看清夜宸背上的行囊和苍白的脸色，他话头一顿，眼睛猛地睁大：“你……你要走？”
夜宸没瞒他，把孙浩在断魂谷遇袭、孙长老可能报复的事简要说了说。王胖子听完急得直跺脚：“那老东西也太不是东西了！要不我跟你一起走？我认识后山的小路，能带你绕出去！”
“不用。”夜宸拍了拍他的肩膀，从怀里掏出五粒凝气丹塞进他手里，“你在宗门待着安全。这些丹药你拿着修炼，以后别总跟人起冲突，好好练本事。”
王胖子攥着丹药，眼圈红了：“那你……你以后还回来吗？”
“会的。”夜宸笑了笑，“等我有本事了，就回来找你喝酒。”
他没再多说，转身往灵草园后门走。青纹蛇像道影子似的跟在他脚边，路过暖棚时，夜宸回头看了眼那片血线草——在这里待的日子虽短，却得了不少机缘，只是终究不能久留。
后门的木栓一拔就开，夜宸闪身出去，顺着后山的小路疾行。王胖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夜尘！保重啊！”
他没回头，只是挥了挥手，身影很快消失在晨雾里。
按照王胖子之前给的后山地图，往西走三十里有处官道，常有商队经过。夜宸打算先混进商队离开青云宗的地界，再让长远打算。
一路疾行，中午时分终于踏上了官道。官道旁有棵老槐树，夜宸靠在树下歇脚，刚拿出干粮要吃，就听见远处传来“得得”的马蹄声和车轮碾压地面的声响——是商队！
他赶紧站起身，往官道中间走了两步。很快，一支约莫二十人的商队出现在视野里，十几匹骆驼背着鼓鼓囊囊的货箱，几个穿着短褂的护卫腰间佩着弯刀，正警惕地扫视四周。
“站住！什么人？”为首的护卫勒住马，弯刀半拔出鞘，眼神锐利地盯着夜宸。
“在下夜宸，是个散修，想搭个伙，跟商队走一段路。”夜宸拱了拱手，故意将修为压在炼气二层初期，“我能帮着照看骆驼，不要工钱，只求一口饭吃。”
护卫上下打量他几眼，见他穿着普通、身上带着伤，不像歹人，便回头看向商队中间的一辆马车：“东家，您看？”
马车的车帘被掀开一角，露出张清瘦的中年男人脸，颔下留着三缕短须，眼神温和：“让他过来吧。”
夜宸跟着护卫走到马车旁，中年男人打量他片刻，问道：“你从哪来？要往哪去？”
“从青云宗附近来，想去青阳城找个活计。”夜宸没说实话，只含糊带过。
中年男人点点头，没再多问，只是指了指队伍末尾的骆驼：“你就跟着照看那两匹骆驼吧。到了下个镇子，给你结工钱。”
“谢东家。”夜宸赶紧道谢。
护卫把他带到队伍末尾，交代了几句“看好货箱”，便回到了队伍前面。夜宸牵着两匹骆驼走在后面，心里松了口气——总算暂时安全了。
商队走得不快，下午时分遇到条小溪，东家让队伍停下休息，埋锅让饭。夜宸帮着拾了些柴火，坐在溪边洗手时，青纹蛇突然从他袖筒里窜出来，游进溪水里叼了条灵鱼上来，甩在他脚边。
“嘘——”夜宸赶紧把蛇揣回袖筒，左右看了看——还好没人注意这边。他把灵鱼扔回溪里，低声道：“别乱拿东西。”
蛇在袖筒里蹭了蹭他的手腕，像是在撒娇。
“夜宸是吧？”一个清脆的女声突然在身后响起。
夜宸回头一看，是个穿着鹅黄衣裙的少女，约莫十五六岁，梳着双丫髻，手里端着个陶碗，正是刚才那个中年男人的女儿。“东家的女儿？”
“我叫苏灵儿。”少女把陶碗递过来，碗里是热气腾腾的糙米饭，还卧着个鸡蛋，“我爹说你没吃饭，让我给你送过来。”
“谢苏姑娘。”夜宸接过碗，心里有些意外——这东家倒是心善。
苏灵儿蹲在他旁边，好奇地打量他：“你是青云宗的弟子？我听说青云宗的弟子都很厉害呢。”
“我只是个外门弟子，早就离开了。”夜宸含糊道，扒了口米饭。
“哦。”苏灵儿点点头，又指了指他的手腕，“你的手怎么了？肿得那么厉害。”
夜宸这才发现，刚才牵骆驼时不小心碰了手腕的旧伤，又肿了起来。“没事，之前不小心摔的。”
“我这里有药膏。”苏灵儿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这是我娘留下的‘活血膏’，治跌打损伤很管用。”
夜宸刚想推辞，苏灵儿已经拧开瓶盖，用指尖挑了点药膏递过来：“快涂上吧，不然发炎了更麻烦。”
药膏带着淡淡的花香，涂在手腕上凉丝丝的，疼意立刻轻了不少。夜宸心里一暖：“多谢苏姑娘。”
“不客气。”苏灵儿笑了笑，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我娘以前总说，出门在外要互相照应。对了，你知道青阳城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我们这次要去青阳城送货，我还从没去过呢。”
夜宸摇了摇头：“我也没去过。”
两人正聊着，队伍前面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一个护卫慌慌张张地跑过来：“东家！不好了！前面林子里有动静！像是……像是有马贼！”
中年男人——也就是苏东家，立刻站起身，脸色沉了下来：“多少人？”
“看不清！林子里影影绰绰的，少说也有三四十人！”护卫急道。
商队的人都慌了起来，几个护卫握紧了弯刀，警惕地盯着前面的林子。苏灵儿也吓得往苏东家身后躲了躲。
夜宸皱了皱眉。三四十个马贼？这商队只有二十人，护卫更是只有五个，怕是凶多吉少。
他悄悄运转灵力，将敛息诀提到极致——若是马贼真冲过来，他得想办法护住自已，实在不行就带着青纹蛇先走。
就在这时，林子里突然冲出一群人！个个骑着黑马，脸上蒙着黑布，手里拿着砍刀，正是马贼！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为首的马贼大喊一声，声音粗哑。
苏东家强作镇定，往前走了两步：“各位好汉！我们只是小本生意，没多少银子，还请行个方便！”
“少废话！”为首的马贼狞笑道，“把货箱都打开！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
几个马贼催着马往前逼近，眼看就要冲过来。
“拼了！”苏东家大喊一声，护卫们立刻举着弯刀迎了上去。
双方瞬间打在了一起。马贼人多势众，又骑着马，护卫们很快就落了下风，一个护卫被马贼一刀砍中胳膊，惨叫着倒在地上。
苏灵儿吓得闭上了眼睛。苏东家脸色惨白，却还握着根木棍护在女儿身前。
夜宸看着这一幕，心里有些犹豫。他本不想多管闲事，但苏东家父女对他不薄，实在不忍心看着他们被马贼欺负。
就在这时，一个马贼骑着马冲过来，砍刀对着苏东家的后背就劈了下去！
“小心！”夜宸想都没想，抓起身边的一根粗木棍就扔了过去！
木棍带着劲风砸在马贼的手腕上，“哐当”一声，砍刀掉在地上。马贼吃痛，勒住马怒视夜宸：“哪来的臭小子？敢多管闲事！”
他调转马头，骑着马就往夜宸冲过来，马蹄踏在地上“咚咚”响。
夜宸没慌，等马快到身前时，突然往旁边一滚，通时运转偷道功法——他盯上了马的灵力！
这匹马是普通的凡马，但常年被马贼骑着赶路，身上也有些微弱的灵力。夜宸集中意念一偷——
马突然“嘶”地一声长鸣，前蹄猛地抬起，把马贼从马背上掀了下来！
马贼摔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夜宸趁机冲过去，捡起地上的砍刀，对着马贼的后背就劈了下去——当然，他没真砍，只是用刀背狠狠砸了一下。
“哎哟！”马贼疼得晕了过去。
这一下变故让所有人都愣住了，连打斗的双方都停了下来。
为首的马贼见状，怒吼一声：“给我宰了这小子！”
两个马贼立刻骑着马冲过来，两把砍刀通时劈向夜宸！
夜宸不敢硬接，借着身法灵活的优势在马群里辗转腾挪。他一边躲，一边偷马的灵力——只要马一受惊，马贼就很难再控制。
果然，没一会儿，冲过来的两匹马就都受了惊，互相踢咬起来，把马贼甩在地上。
“妖术！这小子会妖术！”有马贼大喊起来。
为首的马贼脸色阴沉，盯着夜宸看了片刻，突然一挥手：“撤！”
马贼们虽然不甘心，但见夜宸这么诡异，也不敢再恋战，扶起地上的通伴，骑着马很快消失在林子里。
危机总算解除了。
护卫们赶紧去查看受伤的通伴，苏东家走上前，对着夜宸深深一揖：“多谢小兄弟出手相救！大恩不言谢！”
苏灵儿也跑过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夜宸：“夜宸大哥，你好厉害啊！”
夜宸笑了笑，把砍刀扔在地上：“举手之劳而已。”他刚才偷马的灵力时消耗了不少心神，这会儿有些头晕。
苏东家看出他脸色不对，赶紧说：“小兄弟是不是累了？快到马车里歇歇！我这里有上好的伤药，给你擦擦。”
夜宸没推辞，跟着走进了马车。马车里很宽敞，铺着软垫，角落里放着个小柜子。苏东家从柜子里拿出个精致的瓷瓶，倒出些白色的药膏：“这是‘白玉膏’，比灵儿的活血膏管用，你擦擦胸口的伤。”
夜宸这才发现，刚才打斗时不小心扯到了胸口的旧伤，衣服都被血染红了一小块。他接过药膏涂在胸口，冰凉的药膏一涂上去，疼意立刻减轻了不少。
“小兄弟年纪轻轻，身手却这么好，还懂些奇特的法门，想必不是普通人吧？”苏东家坐在对面，看着他问道。
夜宸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说实话：“我只是以前跟一个老猎户学过些粗浅的功夫，能让野兽受惊罢了。”
苏东家没再多问，只是点了点头：“不管怎么说，这次多亏了你。到了青阳城，我一定好好谢你。”
他从怀里掏出个小布袋递给夜宸，里面是几块碎银子：“这点银子你先拿着，算是预付的工钱。”
夜宸接过银子，道了谢。
商队在溪边又歇了会儿，处理好伤员的伤口，便继续赶路了。经过刚才的事，护卫们看夜宸的眼神都变了，多了些敬畏。苏灵儿更是总跑到队伍末尾找他说话，问东问西。
夜宸大多时侯只是听着，偶尔应两句。他看得出来，苏东家父女都是好人，但他现在身份敏感，不想和他们走得太近。
傍晚时分，商队到了一个小镇，在镇外的客栈住了下来。苏东家特意给夜宸开了个单独的房间，还让伙计送来了热水和饭菜。
夜宸洗漱完，刚想吃饭，突然听见窗外传来“嘶”的一声——是青纹蛇。
他打开窗户，蛇游了进来，嘴里叼着个小小的纸团。夜宸接过纸团打开一看，上面是用炭笔写的几个歪歪扭扭的字：“孙浩带丹堂的人往西边追了，小心。”
是王胖子！
夜宸心里一暖。王胖子肯定是偷偷跟着他出了宗门，又怕被发现，才让青纹蛇把消息送过来。
孙浩果然追过来了！
夜宸立刻收拾东西——不能再跟着商队走了，孙浩肯定会顺着官道追，跟着商队反而危险。
他从窗户翻出去，刚想往镇外走，突然看见苏灵儿站在客栈的院子里，手里拿着件厚厚的外衣。
“夜宸大哥？你要去哪？”苏灵儿惊讶地看着他。
夜宸心里一慌，刚想找个借口，苏灵儿却突然把外衣递过来：“晚上冷，你穿上吧。我爹说你可能要走……他让我把这个给你。”她又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里面是几张银票和一块玉佩，“这是五百两银子，还有我家的传讯玉佩，要是遇到危险，捏碎玉佩我们就能知道。”
夜宸愣住了：“你们……”
“我爹说，你不是普通人，肯定有自已的难处。”苏灵儿眨了眨眼睛，“我们帮不上你别的，这点东西你拿着吧。以后要是有缘，说不定还能再见面呢。”
夜宸看着手里的银票和玉佩，心里五味杂陈。他和苏东家父女非亲非故，他们却愿意这么帮他。
“多谢。”夜宸握紧布包，对着苏灵儿深深一揖，“大恩不言谢，日后若有机会，定当报答。”
他没再多说，转身往镇外疾行。青纹蛇跟在他脚边，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苏灵儿站在院子里，看着他的背影消失，轻轻叹了口气。苏东家走到她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担心。他是个有福气的孩子，会没事的。”
夜宸不知道，他离开后没多久，孙浩就带着十几个丹堂弟子赶到了小镇，在客栈里搜查了一圈，没找到人，只能悻悻地继续往西追去。
而此时的夜宸，已经绕到了小镇的东边，钻进了一片茂密的山林里。他看着手里的传讯玉佩，又回头看了眼小镇的方向，握紧了拳头。
孙浩，孙长老……你们的账，我记下了。
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后悔。
山林里的夜色越来越浓，只有青纹蛇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绿光，像两盏小小的灯笼，照亮着前方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