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介注意到，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几个外卖员正各自坐在自已的小电驴上，利用这短暂的等餐间隙休息、聊天。阳光挣扎着穿过云层，照在有些积水的地面上，折射出斑驳的光。
他拿起纸巾擦了擦嘴，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朝沈凝心使了个眼色，“你慢慢吃，我出去抽根烟，透透气。”
沈凝心挑眉，刚要说“你不是戒了吗”，却在接触到林介眼神的瞬间领会了他的意图。她微微颔首，继续低头用餐，眼角的余光却已开始留意店内的其他动静。
林介起身，绕过拥挤的餐桌，推开玻璃门走到店外。雨后清新的空气涌入肺腑，让人感到身心舒畅。他没有立刻上前，而是站在蓝色的遮阳棚下，目光随意地投向街道，耳朵却探听着旁边的对话。
“……这破天气，单子多得跑不过来，刚才那单差点超时。”一个穿着黑色高筒雨靴的外卖员抱怨道，他正用毛巾擦着车座上的水渍。
“知足吧你。我早上有一单，地址他妈写错了，白跑三公里。”接话的是刚才那个戴眼镜的外卖员，语气中还有着愤懑。
林介看准时机，踱步过去，晃了晃手里的烟盒，脸上挂着一个略显疲惫的笑容，“哥们，借个火？”
几人停下交谈，都向他看了过来。小眼镜最先反应，接过烟，“谢了哥们。”
旁边一个高个子的外卖员也默不作声地接了过去。另外两人摆了摆手，表示不会抽烟。那个黑雨靴则先递过来一个印着广告的打火机，然后才接过烟。
林介给自已点上，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雾，很自然地引出个话题，“这雨下得突然，你们跑单不容易吧？”
“可不是嘛！”黑雨靴可找到了倾诉的对象般，“穿雨衣闷得一身汗，不穿又怕餐食淋湿，顾客给差评。”他弹了弹烟灰，“你是来这儿吃饭的？这家味道确实不错，特别是他家的酱油，我媳妇儿就爱吃他家的酱油炒的菜，所以我每次都来这买。”
“对对对！”小眼镜立刻附和，“我妈也是。有次家里酱油用完了，让我顺路带一瓶，我就想到了这家店的。那菜炒完味道就是不一样，平时我妈让饭没那么好吃。”
林介眼睛一亮，心想这几人可真上道，便假装露出惊讶和好奇，“哦？这店里的酱油还能买？”
“都熟了嘛！”小眼镜吐了个烟圈，“买的人多他也能挣点，我妈还专门备了个桶给我装酱油。”
“那你还得感谢我！”黑雨靴略带得意地插话，“老板一开始不愿意卖的，说什么是秘方，后来我老来磨，他才松了口。我媳妇儿炒菜时，那香味能飘半条街。”
“我妈还推荐给邻居呢。”小眼镜也不甘示弱，“虽然比超市贵点，但真是一分钱一分货！”
林介借着烟雾的掩护，目光逐一扫过几人。除了高个子有些心不在焉，频频看向店门口，似乎在焦急自已的订单外，其他人的表现都很正常。
他继续用闲聊的语气深入话题，“你们买回去都是家里用？有没有人随身带着，吃饭的时侯加点？”
“带这玩意儿干啥？”黑雨靴被这想法逗乐了，“我们吃饭都没个准点，要么赶回家扒拉两口，要么随便找个小店对付，谁还随身带瓶酱油，不够麻烦的。”
林介点点头，看似随意地又问：“你们平时都在幸福路这一片跑单？”
“我范围大点儿，我还接跑腿的单子。”小眼镜指了指其他几人，“他们几个都是这片区的。”
林介弹了弹烟灰，打听起八卦，“干你们这行是不是挺辛苦，什么样的顾客都有吧？有没有碰到过什么那种订单？比如……蛋炒饭非要加火腿不放葱的，或者更怪的要求？”
几人互相看了看，高个子率先摇头，“你那已经很正常了，不要葱花的很常见，特别是上班族都这么备注。”他耸耸肩，“我们遇到千奇百怪的客人多了去了。”
小眼镜来了劲头，抢着说：“可不是！有备注让放门口不准敲门，结果回头投诉说没收到餐的，幸亏我每次都拍照留证！还有到了地方电话打死不接，敲门敲到手酸，最后只能带回去自已吃。”
“你这算好的了。”黑雨靴嗤笑一声，分享了他遇到的奇葩顾客，“我上礼拜接一单，让送到商场二楼卫生间，备注写着‘急需两包纸巾’。好家伙，要没有那备注，我都要以为他有什么特殊癖好呢。”
几人顿时哄笑起来，气氛轻松了不少。
林介也跟着笑了笑，但心底却微微一沉。这些订单虽然奇葩，却都属于日常可能遇到的“麻烦”，并非他预想中的那种“异常”订单。看来凶手也早有准备，知道这种订单就算是真实的，也不会引起其他外卖员的注意。
就在这时，高个子注意到老板将餐盒从后厨拎了出来，“我的餐好了！”
另外几人也伸长了脖子向店里看去，见只出了一份餐，便又继续闲聊起来。
“今天好像没看见‘猴子’？”小眼镜忽然问，“那家伙平时可是劳模，雷打不动的天天在线。”
“是没见着。”黑雨靴点头，“今天榜上都没见到他的名字，这小子最近家里也不知道出了啥事，这么拼命！”
“我知道点儿。”小眼镜简单地解释了一句，“他姐好像是病了。”
“14到17号餐好了！”这时店里老板喊了一声，小眼镜和黑雨靴立刻应了一声，一起挤进店里去聚餐。
店门口瞬间冷清下来，只剩下林介和另外两个不抽烟的外卖员。他们好像也不怎么愿意聊天，就默默坐在小电驴上等着，很快他们也被叫到号，取了餐离开了。
林介看着他们忙碌的身影，将烟头踩来扔进旁边的垃圾桶，转身回了店里。
他回到座位，发现沈凝心已经结了账，正用纸巾优雅地擦拭着嘴角，“吃好了？我们也撤吧。”
店里的客人少了些，老板正在柜台后按着计算器对账，看到他们起来，连忙堆起笑容迎上来，“两位吃好了？味道还行吧，以后常来，给你们打折……”
“味道很好，有机会再来捧场。”林介客套了两句，就跟沈凝心一通离开了餐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