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点，城市还没睡。
霓虹在雨后湿漉漉的街道上反着光，写字楼的灯一盏接一盏灭了，可有些地方，亮得比白天还刺眼。
林小暖坐在出租屋那张吱呀作响的旧椅子上，面前是台用了五年的笔记本电脑。摄像头画质模糊，连她的脸都显得发虚，可她笑起来时，那两个酒窝还是清清楚楚。
她今年二十三，刚毕业一年，没背景，没资源，租了个不到四十平的房子，靠直播赚点生活费。
不是那种打赏堆出来的美女主播，也不跳舞不卖惨，就是聊聊天，唱唱歌，分享点日常。粉丝不多，今天在线的还不到五十人。
但她没停。
“哎呀，刚才那个音是不是跑偏了？”她捂着嘴笑，头发乱翘，刘海被汗水贴在额头上，“没办法，设备太老，唱歌全靠信念。”
弹幕飘过几条字。
“小暖你继续唱，我不介意。”
“这设备也太拉胯了。”
“妹妹早点下播吧，别熬坏了。”
她摇头，把麦克风重新插了一遍，声音断断续续，“再唱一首，今天说好要唱记两小时的。”
她知道平台有评分机制，直播时长不够、互动太少，下周的推荐位就没了。她得拼。
可话刚说完，屏幕突然卡住，画面定格在她张嘴的瞬间，声音像被掐住脖子，断断续续。
“哎……又来了。”她轻叹一声，没骂设备，也没甩脸子，反而对着黑屏前的观众笑了笑，“我家小破电脑又闹脾气啦，大家稍等哦～我试试手机。”
她迅速拔掉数据线，掏出手机打开直播软件，画面立刻切到手机前置摄像头。画质更差，声音还有回音，但她人还在。
“现在能听见我说话吗？”她凑近手机，声音放亮，“能听见的扣个1，让我知道你们还在。”
弹幕缓缓飘过几个“1”。
她眼睛亮了。
“谢谢你们没走。”她声音有点抖，但笑容没变，“我知道画质不好，声音也难听，但我不想让大家白来一趟。我答应过要唱完的。”
她清了清嗓子，没伴奏，直接清唱。
是首老歌，调子慢，词也不热门。她唱得并不专业，高音有点颤，尾音还破了音。
可她一直唱，一直笑。
直到唱完，她低头看了眼时间，松了口气，“还有六分钟，够我说个晚安。”
她不知道，这一刻，有个人，从头到尾，看得一动不动。
江逸辰站在落地窗前，手里夹着半截烟。
他刚开完一场跨国会议，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上，领带松了，袖口卷到手肘。三十二岁，掌舵一家年营收过百亿的集团，名字在商界提起来，有人敬畏，有人忌惮。
可他站在这里，像座孤岛。
窗外是城市最繁华的夜景，灯火连成一片海，可照不进他眼里。
他随手打开直播平台，本是想随便看看，打发这漫长夜晚的最后一点时间。
滑过一堆搔首弄姿的网红，炫富的、秀恩爱的、哭穷卖惨的，他一个都没停。
直到那个画面跳出来。
是个小房间，墙上贴着卡通贴纸，角落挂着一盏小夜灯，照得整个屋子暖乎乎的。女孩坐在电脑前，头发乱糟糟的，脸上有点油光，可笑起来时，眼睛弯成月牙，酒窝浅浅的。
她正手忙脚乱地调设备，一边呛水一边笑，“哎呀，水喝太急了。”
江逸辰的手指停在屏幕上。
他不知道自已看了多久。
直到她切换手机直播，画面变糊，声音变差，她还在坚持，还在笑，还在唱歌。
他第一次，主动截图，保存了一个陌生人的画面。
他点开她的主页。
id：小暖的日常。
粉丝数：两千三百七十一。
最近三十天直播时长：一百三十七小时。
日均在线观众：四十六人。
月收入预估：不足三千。
他盯着那串数字，忽然想起自已十七岁那年，一个人在雨夜里蹲在便利店门口，啃着冷掉的饭团。没人看见他，也没人在乎他。
可这个女孩，明明没人看，还在唱。
她不是在求谁施舍，她是在拼命抓住一点点光。
江逸辰掐灭烟，走到书桌前，调出后台数据，确认了她的直播频率——连续七天，每天两小时以上，中间几乎没有休息。
他站起身，走回窗边。
城市依旧喧嚣，可他心里突然安静了。
他不是个容易动心的人。
过去十年，无数名媛接近他，漂亮、优雅、背景显赫，可他一个都没看上。不是她们不好，是她们太“对”，对得像一场精心排练的戏。
而这个女孩，设备会卡，会跑调，会呛水，会手忙脚乱。
可她真实。
她笑的时侯，是从心里往外亮的。
他看着窗外，低声说：“别人不珍惜你，我来。”
他没说要救她，也没说要给她什么。
他知道，她不需要施舍。
她需要的，是有人看见她的光，然后，替她挡住那些风。
他拿起手机，拨通助理电话。
“查一个主播，林小暖。”
电话那头应了一声，他挂断。
站在窗前，他第一次觉得，这座冰冷的城市，好像有了点温度。
他知道，从今晚开始，有些事，不一样了。
他不会再让她一个人扛着破设备，笑着唱完一首没人听的歌。
也不会再让她为了平台那点评分，熬到凌晨。
她该被好好对待。
哪怕全世界都忽略她，他也要让她知道有人在看她，有人懂她，有人想护着她。
他不是冲动。
他是终于找到了，那个让他想停下的人。
夜色深沉，城市灯火如墨。
可有个人，已经悄悄动了心。
他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但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要让她被世界温柔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