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光落在她眼底,没了先前情动时的软,只剩几分身处上位的懒散和笃定。语气是平铺直叙的陈述,半分疑问也无:“云烬尘,你喜欢我。”
空气静了两秒。云烬尘仰头望着她,喉结轻轻滚了滚,没躲,也没绕弯子,只轻声应出两个字,在周遭的寂静中无比清晰:“…喜欢。”
这份心意,他早就在先前数个辗转难眠的深夜中认明。
也从未想过要隐瞒。
哪怕是他最狼狈、麻木和不堪的一面,她也都见过。
那他内心对自己名义上姐姐起的这种龌龊的心思,也没有什么隐藏的必要。
云绮却忽然勾唇,轻轻嗤笑一声。
她抬起指尖抵在他胸口,力道不重,却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施压:“为什么会喜欢上我?”
她像是故意似的,开始一件件细数起自己从前做过的恶事。
“从前我高高在上时,对你百般欺负和羞辱。后来我跌成假千金,照样拿你母亲的下落威胁你。”
“我逼你跪下给我擦脚,强迫你夜里给我暖床,甚至让你脱光了站在我面前,还抬手就扇过你巴掌。”
“这样的我,你也能喜欢?”
她说的句句属实,没有半分替自己粉饰的意思。
可云烬尘望着她,眼底却滚动着细碎的、近乎执拗的光,像是要把她整个人都刻进视线里。
他平静地轻声道:“那些,我都不记得了。”
他只记得,在他因为被污蔑偷吃贡橘被鞭打时,是她立在光影交界处,整个人像是浸在光里。喊出那声住口,替他证明了清白。
在他浑身伤痕累累,血迹斑驳时,是她亲手给他上药,用她那向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将药汁一点点细致涂抹在他的伤口。
在他以为她冷血无情只是胁迫他时,是她亲口对旁人说出,一个冒牌千金,一个低贱庶子,他们天生就该抱在一起舔舐伤口,相互慰藉。
在他发烧躺了一整日失去意识,以为自己会就那样孤身死去不会被任何人察觉时,是她用唇渡来一口温水救活了他,将他从濒死的边缘又拉了回来。
这么多年,没人在意他活不活,疼不疼,苦不苦。
只有她在意。
她给他的痛是真实的,给他的注视和温度也是真实的。
只有和她在一起,他才能感觉到,自己是切实活着的。感受到胸腔里有心脏在跳动,血管里有血液在流动。
那个项圈,被他捡回来的那条狗链,是他这辈子收到的第一件礼物,也是她送给他的。
从前他在暗里迷茫、绝望,活得像阴沟里的鼠蚁,无数次想在某个寒夜里了结自己,从泥沼里解脱。
可后来,他在那片无边的黑里,看见了一道光——是她。
原来他也是会向往光的。
从来不是她威逼胁迫,画地为牢。是他自己心甘情愿,把灵魂都锁进了那个项圈里。
戴上那个项圈的那一刻,他的身体,他的心,就已经全部属于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