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灼的动作停顿了一瞬。
他抬起那双尾梢微挑的桃花眼,眼瞳在日光下泛着冷玉般的光,对上坐在对面的男人。
楚翊依旧是神色平淡,仿佛自己说的不过是今日天凉般的寻常事,连眉峰都没掀起半分波澜。
不能吃凉的,她会腹痛——是什么意思?
女子食凉会导致腹痛,一般是来月事时。
如果他身旁的少女是来了月事,所以不能食凉,为什么楚翊会知道?
在他不在的时候,他到底接近她到了何种地步,连她月事的时期都了如指掌?
祈灼面上仍挂着浅淡笑意,唇畔梨涡却凝着冰碴似的冷意,眼底翻涌的暗色几乎要将对面的人灼穿。
连云绮自己都朝着楚翊看过去:“四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楚翊也看向她,淡淡道:“先前我看你喝了一口冷茶,便皱眉捂了一下小腹。”
云绮微微挑眉。
她之前喝了口凉茶,的确是小腹有些抽痛。
但倒不是因为来了月事,她月事前些日子刚结束。
不过是因为她脾胃虚寒,属寒性体质,总是碰到或吃点凉的就多少有些不适。
祈灼眉眼微动,转脸看她时,睫毛在专注的眼下投出轻柔的阴影:“身体不舒服?要不要找大夫过来看看?”
云绮摇摇头:“没事的,只是脾胃虚寒罢了。”她指了指那道还凝着薄霜的醉蟹,眼里带着一抹孩童贪嘴的认真,“这个我还是想吃的。”
“不吃了,”祈灼用银匙将她面前的醉蟹醋碟挪开,将先前那盏温热的玉竹百合汤给她推过去。
指腹蹭过她手背的动作极轻,眼底的温柔和哄人的语气,几乎让人沉溺。
“乖,你若是喜欢这醉蟹,等脾胃养得暖些,我可以亲自用酒给你做。”
楚临在对面只觉得自己可怜。
对面坐着的是他亲弟弟。
但这么多年,他这弟弟连和他说句话都嫌烦,更别提温声细语地哄人。想见他一面都得看他当日心情。
而且他还要亲自给人做醉蟹?
他连他屋里的茶都没喝过。
差别对待不要太明显了。
楚临明显感觉到,祈灼这话说出来,身旁的楚翊虽未开口,眼底却像覆了层深秋的潭水,更加沉涩,周身气场也如暴雨前的云层般更低沉了些。
楚临也不知道,怎么每次少女出现的地方都像是战场一样。上次是那位霍将军和谢家世子剑拔弩张,这次是他弟弟和另一个弟弟暗潮涌动。
上次是担心那两位打起来,这次是担心自己两个弟弟打起来。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伸手用银筷夹起那只泛着冷光的醉蟹,“那什么,正好我喜欢吃这醉蟹,这只给我吃吧。”
接下来这顿饭,楚翊几乎没有再开口说过话,连筷子都鲜少动弹。
直到用完膳,众人已经准备离席,楚翊才起身将视线扫过祈灼的轮椅。
忽然深沉开口:“先前七弟从后门进聚贤楼,是因为前门有台阶,所以行动不便么。”
“还好那日在揽月台,七弟不在。不然岂不是要眼睁睁看着,阿绮被别的男人抱走。”
这话说出来,气氛骤然僵住。
周遭侍奉的人更是倒吸一口凉气。
云绮看向楚翊。
阿绮?
她连表哥都不叫他,他什么时候唤上她这般亲近的称呼了。
楚临也很震惊。
楚翊这是直接点明他弟弟有腿疾,甚至抱不起自己喜欢的女子?
反倒是祈灼,指腹摩挲着轮椅扶手,连个眼神都未曾变化。
似笑非笑,甚至扯了扯唇角,像是在看什么笑话一样:“嫉妒还真是会让人面目全非。”
他的语调漫不经心,“不是都说,四皇子向来内敛持重么,今日竟也言辞这般尖锐了?”
云绮抬起下颌看向楚翊:“四表哥平日里就是这么说话的吗。”
如果说,云绮先前不唤楚翊表哥,是懒得和他拉近距离。
那她现在唤出这声四表哥,反而是要和他划清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