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砚洲自始至终都未曾相信,是云绮将云汐玥推入湖中。
他的妹妹的确任性,的确会因旁人一句不中听的话就摔碎茶盏,的确会因赌气动辄动手推搡旁人。
可他看得出来,她并未做此事。
她若做了事情,哪怕是错事,也定会承认。
她更不会在刚受过他的戒尺、听了他的训诫并承诺不再随意欺负旁人后,刚跨出墨砚斋的门槛,就将人推入深秋刺骨的湖水里。
他罚她去反省思过,并非因信了云汐玥的话。
而是因为,她太任性了。
她不信他这个大哥。她不相信若将事情原委说出来,他会替她兜底,会将风波碾平于掌心,会把一切处理妥当。
她甚至连一句解释都不愿给,只固执地用最任性、最极端的方式,将自己卷入漩涡深处。
他知道她有自己的小脾气,被人污蔑生了气。但处世的方式若如此,人若棱角太过锋锐,便容易让自己受伤。
在家里,尚有他可以护着她,可出了侯府的门呢?
她若总这般不计后果地肆意行事,即便是当下解了气,也会为自己招来更多敌视,让自己陷入困境。
她需要承担自己任性所带来的这份后果。
云汐玥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强行令自己保持冷静,颤声开口:“大哥说什么?我听不懂。”
云砚洲目光沉静地落在她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
“我可以理解你有你的动机,宁可自己在夜里跳入冰冷的湖水,也要去陷害云绮。”
“或许是因她从前对你做过的事,让你记恨在心,想要报复回来。”
“你的做法也的确费了心思,既不会真让自己出事,又让自己处于受害者的位置,没留下任何目击者或证据能替她证明清白。”
“如此,即便她开口辩解,也不会有人相信。”
原本只要云绮讲出事情原委,云砚洲会深究此事,还她清白。所以当他看见云绮走向云汐玥时,试图叫住她。
但云绮却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将云汐玥推进了湖里。
看见她伸手推人的那一刻,云砚洲知道,再去深究也没有用了。
她根本不在意别人是否觉得她清白。
云砚洲望着云汐玥透着惊慌的眼睛,语气平静而疏离。
“侯府欠你良多,云绮从前也的确伤害过你。人总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她也在承担从前肆意伤人所带来的恶果。”
“但,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我不会要求你如圣人一般,逼你忘却自己的仇恨,对伤害过自己的人一笑泯恩仇。”
“但我希望,你既然已是侯府嫡女,便能做个光明磊落之人,而非在暗处用这般阴暗算计的手段,去陷害他人。”
云汐玥的指甲几乎要掐进皮肉里。
她不敢去看云砚洲审视的目光,睫毛剧烈颤抖着。
“我”
她张了张嘴,声音却细若游丝,浑身止不住地发抖,想辩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羞愧如潮水般漫过心口,原来她自认为高明精心设计的局,她的那些小心思,在大哥眼里竟一清二楚。
她本想让云绮给刚回来的大哥留下恶毒的印象。可此时此刻,给大哥留下心机恶毒的第一印象的人,却是她自己。
云汐玥知道自己再咬死不认,只会让大哥对自己印象更差,终究还是声音发颤,带着哭腔道:“大哥,我知道错了”
云砚洲垂眸望向她,目光幽沉如深潭。
如宣判般:“你今日两次落水,今夜不必罚跪。待身体恢复后,你去祠堂跪一天一夜,反省过错。”
“你的那个婢女,”云砚洲语气一顿,视线淡淡扫过云汐玥苍白的脸,“我会让人拖下去打二十板子,以儆效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