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伙计原不过是客套两句。
说是让眼前少女随意挑些药材作为补偿,心底却想着,寻常人总是顾及颜面的,撑死了拿几味普通药材便罢了。
听云绮索要纸笔,他仍未放在心上,只当是要简单列个药单。
然而待他瞥见宣纸上那一行行字迹,瞳孔却猛地一缩——
百年野山参、天山雪莲子、上等珍珠粉、藏红花、牛黄、麝香、血燕
个个都是柜上有价无市的紧俏货,单是一钱藏红花便值二十两银子。
更遑论她竟一口气列了七八种,且每种后头都跟着“两株”“十两”的分量。
满纸里唯有一项硫磺粉五钱算得便宜,其余样样都是镇店之宝。
伙计只觉眼前发黑,额头上冒出黄豆大的汗珠。
这些药材加起来,少说也值三十两黄金了!
最要命的是,这云小姐竟能精准叫出每味珍稀药材的名字,连那产自极北苦寒之地、寻常人连听都没听过的冰蟾酥都赫然在列,她究竟是从哪儿知道这些的?
“云、云小姐”伙计声音发颤,手指哆哆嗦嗦点着桌上已写满大半、且云绮仍在往下添的纸页,“您、您看这单子是不是该停笔了?”
她怎么能写这么多!!
伙计欲哭无泪。
怎么会真有人好意思跟别人白要这么多东西啊!
而且寻常人哪用得着这么多名贵药材,难不成是要把自家院子改药铺?
云绮抬眸时眼尾微弯,一脸纯然无辜:“啊,是我写得太多了么?你们店里该不会舍不得吧?”
伙计简直有苦说不出!
这满纸的珍稀药材,虽说不是自己的,可莫说白送,便是按柜上标价折算,也够他攒上十年月钱,哪有人舍得?!
未等他想出推脱的由头,云绮已将狼毫搁在笔洗旁,垂眸时声线带了丝清浅遗憾:“若是实在作难,那便罢了。”
伙计刚要松口气,就听少女尾音轻扬:“我这就去府衙递状子,把今日先与贵铺谈妥交易,却被强抢药材、又遭郡主当众羞辱的委屈,细细与府衙说道说道。”
“别别别!”伙计惊得慌忙按住她手腕,哭丧着脸道,“云小姐,小的没说不给!”
真要闹到官府,且不论他们药铺名声受损,他更怕此事影响了那位嘉宁郡主的声誉,给店里招来无妄之灾。
好在那位嘉宁郡主刚付了整整二百两黄金,扣除这些药材的损耗,药铺仍是大赚一笔。
伙计牙一咬,狠声道:“就按刚才说的,您列的这些药材,小店全白送给您!”
话音未落,像是生怕云绮再提笔添些什么,他一把抽走单子,转身就往药库跑,背影竟带了几分落荒而逃的仓促。
这番连消带打、连吃带拿、反客为主的光景,直看得柳若芙目瞪口呆。
还能这般操作?
云小姐分明是来花二十两黄金买赤炎藤的,如今药虽被抢了去,却分文未花,白白得了这满纸价值数十两黄金的珍稀药材。
仔细一琢磨,竟像是那郡主糊里糊涂花了二百两黄金,替云小姐买下这些药材送上门来。
伙计打包的手法快如疾风,系绳结时手都快晃出残影了。
几十包药材摞得满满当当,用粗麻绳串成一串,恭恭敬敬塞进云绮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