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用嘴喂水,大半被喂进了云烬尘嘴里,还是有些水顺着他唇角往下淌,又湮没在锁骨的凹陷处。
他如同干渴的旅人终于尝到水味,喉结急切而贪婪地滚动着吞咽。
又出于本能,无意识地想要让自己的脸颊贴近云绮的手,想要这份不属于自己微凉温度停留得再久一些。
而云烬尘滚烫的体温传递过来,连带着云绮指尖都泛起细麻的热意。
直到半碗水喂完,他才发出一声极轻的、近似呜咽的鼻音,偏过头蹭进她掌心,像只濒死却仍在寻暖的幼兽。
云绮捏住了他的下巴:“云烬尘,醒过来。”
许是温水入腹,他总算找回一丝力气与意识,艰难地睁开眼睛,眼前模模糊糊出现一道人影。
云烬尘以为自己烧糊涂了。
不会有人来他这里的。
那个曾无数次欺辱他,又当面冷脸让他滚的人,更不会。
这该是病中臆想的梦吧。
于是他用尽仅存的力气抬起手,执拗地想要攀住她指尖。
连他自己都分辨不明,为何在意识模糊的时刻面对这种幻觉,他产生的不是恨意,而是贪心地想贴近、放纵、沉沦。
然而下一秒,指尖却触到真实的温度——带着冷香的肌肤,指腹正有些用力地,一寸寸碾过他的唇瓣。
这份真切的触感让他猛然怔住,瞳孔在烛火里剧烈收缩。
他张口,声音哑得像是碾过碎瓷:“怎么,会是你。”
云绮冷笑一声,漫不经心抬起他发烫的下颌:“还能开口说话,看来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真的是她。
只有她才会总这样,用尖锐呛人的语气对待旁人。
云烬尘有些僵硬,像是被烫到般,立马松开攀附在她手指的手。
喉结滚动着碾过沙哑的音节:“你怎么知道,我”
她怎么会知道他病了,还肯过来看他。
云绮盯着他的脸:“既然生病了,为什么不去叫府医?”
他睫羽几不可察地颤动两下,垂眼避开她目光。
腕间脉搏在皮肤下轻轻跳动,像只困在薄壳里的蝶,平静道:“只是发热而已。”
除非是他要死了,或许才能让府医肯迈步进这院子,否则即便他撑着病体去请,得到的也不过是句“稍后便来”的敷衍。
他很早就清楚这件事,这府上其实并没有人在意他的死活。
从小到大许多次寒热侵体,他都是这样独自躺在床榻上,熬到天光破晓。
烧得意识模糊时,连墙上的砖缝都在眼前晃成重影,可只要挺过那道坎,便又能像没事人一样站起来。
每次发热,他总会盯着陈旧的房梁出神。
他会想,倘若就这么烧下去,烧死在某个无人问津的寒夜里,是不是就能从这暗无边际的泥沼里解脱了?
这念头像颗毒芽,扎根在他心底,所以他根本没想过要去请什么府医,反倒在意识越来越模糊时,感到了一丝久违的轻松。
但是他没想到,在他濒死的时刻,又有人将他拉了回来。
“衣服解开,转过身去,让我看看你的伤。”云绮的语气不容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