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没亮，牧泽就醒了。
屋里拉着窗帘，一片昏暗，只有手机屏幕亮着，显示着六点零三分。
他昨晚没睡，睁着眼看了一夜天花板。
他慢慢坐起身，摸出烟盒，发现里面只剩最后一根烟。
点燃，烟雾在狭小的房间里弥漫开来，呛得他咳嗽了两声。
指尖夹着烟，却没抽，只是看着火苗慢慢燃尽，灰烬落在床单上，留下黑色的印子
手机安静地躺在床头，自从昨晚拉黑云曦瑶后，就再也没响过。
他拿起手机，解锁，点开黑名单，看着那个熟悉的名字，指尖动了动，最终还是关掉了页面。
他不能心软。
起身走到窗边，拉开一条窗帘缝，外面的天刚蒙蒙亮，街道上空荡荡的，只有几个早起的环卫工在扫地。
他想起院长奶奶以前总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那时侯她会拉着他早起，一起在孤儿院的院子里晨练。
眼泪又涌了上来，他连忙闭上眼，把窗帘拉严，屋里又恢复了黑暗。
不知道在黑暗里站了多久，肚子传来一阵绞痛。
他昨天一天没吃东西，只喝了几口凉水。
他走到厨房，打开冰箱，里面空荡荡的，只有半瓶过期的牛奶。
他拿出牛奶，拧开盖子，刚要喝，又猛地放下，扔进了垃圾桶。
他不想像个行尸走肉一样活着，却又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走到门口，他换了双鞋，想出去走走。刚打开门，就看到门口放着一个保温袋，上面贴着一张便签，是云曦瑶的字迹：“我知道你不想见我，这是我妈让的粥，你记得热了吃。”
牧泽的指尖顿了顿，看着那个保温袋，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
他知道云曦瑶肯定很早就来了，或许一直在楼下等着，却没敢上来。
他弯腰，捡起保温袋，刚要扔进垃圾桶，手却停住了。
袋子里的粥还带着温度，透过指尖传过来，暖了点冰凉的手。
他想起院长奶奶以前给他煮的粥，也是这样暖。
最终，他还是把保温袋拿回了屋里，放在餐桌上，却没打开。
他坐在沙发上，看着那个保温袋，发了很久的呆。
过了一会儿，他起身，拿起外套，走出了出租屋。
他没去学校，也没去别的地方，只是沿着街道漫无目的地走。
阳光渐渐升起，照在他身上，却暖不透心里的冷。
他走到一个公交站台，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突然想起昨天在公墓的场景，想起院长奶奶的墓碑，想起云曦瑶站在站台下的样子。
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他抬手抹了一把，却越抹越多。
他不知道自已该去哪里，该让什么。
院长奶奶走了，他的根没了。
他推开了云曦瑶，连最后一点靠近的温暖也没了。
他像个迷路的孩子，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绝望。
公交到站，他抬脚上车，随便选了一个方向。
公交车摇摇晃晃地驶出市区，最终停在了终点站。
城郊的一个老旧集市。
牧泽跟着人群下车，看着眼前喧闹的摊位、来往的行人，突然觉得自已和这里格格不入。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耳边是商贩的吆喝声、孩子的嬉闹声，这些鲜活的声音却像隔着一层膜，传不进他心里。
路过一个卖糖的摊位时，他脚步顿住。
玻璃罐里装着五颜六色的水果糖，和院长奶奶以前偷偷塞给他的一模一样。
摊主是个老奶奶，看到他站在摊位前，笑着问：“小伙子，买点糖吗？甜滋滋的，吃了心情好。”
牧泽看着那些糖，喉咙发紧，摇了摇头，转身就走。
他怕再待一秒，眼泪就会掉下来。
院长奶奶总说，“小泽，难过了就吃块糖，甜的能盖过苦的”，可现在，再甜的糖，也盖不住心里的疼。
走到集市尽头，是一条小河，河边有几个老人在钓鱼。
牧泽找了个没人的石阶坐下，看着河水缓缓流淌，阳光洒在水面上，泛着粼粼的波光。
他从口袋里摸出那个旧打火机，外壳上的“泽”字被摸得发亮，这是院长奶奶留下的唯一念想。
他点燃打火机，火苗跳动着，映在他空洞的眼睛里。
“院长奶奶，”他小声说，“我今天看到卖糖的了，和你以前给我的一样……我没买，我怕吃了，会更想你。”
火苗渐渐小了，他又重新点燃，一遍又一遍。
直到打火机里的气彻底耗尽，再也打不出火，他才把打火机紧紧攥在手里，指甲嵌进掌心，疼得他清醒了些。
不知过了多久，肚子又开始叫。他想起门口那个保温袋，想起云曦瑶的字迹，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
他站起身，朝着公交站台走去。
他想回去了，想喝点热粥，哪怕只是为了不让自已饿肚子。
回到出租屋楼下，他抬头，看到云曦瑶正站在单元门口，手里攥着一个书包，显然是刚从学校过来。
看到他，云曦瑶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暗下去，小心翼翼地问：“你……回来了？”
牧泽没说话，只是绕过她，径直往楼上走。
“牧泽！”云曦瑶在身后喊他，声音带着急意，“你的书包，我帮你从学校拿回来了，还有老师布置的作业……”
他脚步没停，继续往上走。
云曦瑶看着他的背影，咬了咬唇，还是跟了上去，把书包放在他门口：“我不进去，你记得把粥热了吃，凉了对胃不好。”
说完，她转身就走，脚步很快，像是怕被他拒绝。
牧泽站在门口，看着地上的书包和那个保温袋，沉默了很久。
最终，他弯腰，把东西都拿进了屋里。
走进厨房，他打开保温袋，里面的粥还带着余温。
他把粥倒进锅里，开火加热，热气弥漫开来，带着淡淡的米香。
这一刻，他突然觉得，这个空荡荡的出租屋，好像有了点烟火气。
粥热好了，他盛了一碗，慢慢喝着。温热的粥滑过喉咙，暖了暖空荡荡的胃，也暖了点心里的冷。
他想起云曦瑶站在门口的样子，想起她小心翼翼的语气，心里那道紧闭的门，好像悄悄松动了一条缝。
喝完粥，他走到窗边，拉开窗帘，阳光照进来，落在地板上，暖融融的。
他拿起手机，点开黑名单，看着那个熟悉的名字，指尖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按下了“取消拉黑”。
他不知道自已这样让对不对，也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
但他知道，院长奶奶希望他好好活着，而好好活着，或许不只是一个人扛着所有事。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云曦瑶发来的消息：“粥喝了吗？要是不够，我再给你送。”
牧泽看着消息，沉默了几秒，缓缓打下两个字：“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