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建明的手指修长干净，指甲修剪得一丝不苟。
那张素白的名片，在他指间稳得像一块铁牌。只是此刻，几点猩红的血珠正正滴落在“o记督察
刘建明”那几个烫金楷字上，缓缓晕开，刺眼得很。
陈飞龙没接。
他肋下的伤口火烧火燎地痛，每一次呼吸都扯着神经，额角的冷汗混着血污往下淌，视线都有些模糊。但他站得笔直，目光像两把淬了冰的刮刀，从刘建明那身笔挺西装，刮到他脸上那副恰到好处的欣赏表情。
o记的阿sir，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个刚血溅三尺的狼藉现场。
鼓掌？交朋友？
呵。
空气粘稠得像是凝固的猪油。脓包辉和剩下几个和联胜的马仔大气不敢出，看看煞神一样的飞龙哥，又看看门口那个斯文败类一样的差佬，脚底板都发凉。
刘建明举着名片的手停了大约三秒，见陈飞龙确实没有接的意思，也不见丝毫恼怒。他极其自然地手腕一翻，将那张染血的名片收回，重新插回西装内袋，动作流畅得像排练过无数次。
“飞龙哥伤得不轻，火气大点，理解。”他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扫过地上还在抽搐的山鸡，以及记地的残骸，“这里的事，我会处理。洪兴那边，短时间内应该不敢再过来。”
他说话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讨论天气，却轻易定下了今晚冲突的调子。
陈飞龙喉咙里滚出一声意义不明的低哼，像是嗤笑，又像是痛极的抽气。他信个鬼。这刘建明无非是看他够狠，能搅浑水，想提前下一注，或者……找个能背黑锅的。
“阿sir，”陈飞龙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每个字都像是从砂纸上磨出来，“我这里，只和能让主的人谈交情。”
他目光沉甸甸地压在刘建明脸上：“你，让不让得了一o记的主？”
刘建明脸上的笑容淡了一分，眼底飞快掠过一丝极细微的冷光，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他没直接回答，只是又笑了笑：“飞龙哥是聪明人。和联胜在尖沙咀能不能站稳，有时侯，不止是看洪兴的脸色。”
话里有话，软中带刺。
【叮！刘建明（卧底）好感度-5。当前关系：警惕利用。】
【警告：宿主言辞过于尖锐，可能引发不可测后果。】
系统提示音冷冰冰地响起。
陈飞龙心里冷笑更甚。果然，这“好感度”来得快去得也快，全是生意。但他要的就是这个。他不需要这卧底警察的好感，他需要的是让对方觉得，他是一把足够锋利又难以掌控的刀，用起来刺激，才有价值。
“站稳？”陈飞龙喘了口气，肋下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但他强行撑住，甚至往前挪了半步，逼近刘建明，身上的血腥味几乎要扑到对方脸上，“阿sir，你搞错了。”
“我不是要站稳。”
他盯着刘建明的眼睛，一字一顿：“从今天起，尖沙咀，清一色，姓陈。”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子斩尽杀绝的狠戾决绝，在这破败的游戏厅里撞出回响。
刘建明脸上的笑容终于彻底消失了。他沉默地看着陈飞龙，像是在重新评估一件危险品。镜片后的目光锐利了许多，不再是那种浮于表面的斯文。
几秒后，他缓缓点头：“好。有志气。”
他没再多说一个字，转身，皮鞋踩过记地玻璃碎片，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身影很快消失在昏暗的门口。
仿佛他从未来过。
只有空气中残留的一丝古龙水味，和地上那滩属于山鸡的血，证明刚才并非幻觉。
刘建明一走，陈飞龙强提的那口气猛地一松，身l晃了晃，差点直接栽倒。
“龙哥！”脓包辉赶紧冲上来扶住他，声音都带了哭腔，“你撑住啊！我……我这就call白车！”
“白你老母！”陈飞龙一把抓住他胳膊，指甲几乎抠进他肉里，“想老子进去吃皇家饭啊？找……找相熟的黑医！”
“哦…哦！明白！明白！”脓包辉吓得连连点头，手忙脚乱地掏那个砖头一样的大哥大。
另外几个小弟也围了上来，看着陈飞龙惨烈的伤势，又是敬畏又是害怕。
“龙哥…刚才那差佬…”
陈飞龙闭着眼，靠在脓包辉身上，忍着一阵阵袭来的眩晕和恶心，从牙缝里挤出命令：“今晚的事，谁也不准漏出去半个字。尤其是那个刘建明…当没见过，懂不懂？”
“懂！懂！”小弟们忙不迭应声。
“还有，”陈飞龙喘匀一口气，猛地睁开眼，看向游戏厅外依旧霓虹闪烁的尖沙咀夜晚，眼神狠绝，“放出风去，山鸡是我陈飞龙打的。洪兴想来报仇，我随时恭侯。”
“但告诉他们，从今夜起，过界者，死！”
小弟们浑身一凛，被那话里的杀气压得头皮发麻，齐声应道：“是！龙哥！”
【叮！威慑指令下达，阵营威望微弱提升。】
【清一色任务进度：15/3。请宿主尽快扩张势力，清除所有障碍。】
黑医很快被脓包辉连拖带拽地弄来了，是个头发花白、眼神麻木的干瘦老头。看到陈飞龙的伤势，也只是皱了皱眉，熟练地打开随身带来的旧皮箱。
没有麻药，酒精直接浇在伤口上，针线穿透皮肉。
陈飞龙咬着一卷破布，额头脖颈青筋暴起，冷汗如瀑，硬是没哼一声，只有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呜咽。
缝合，上药，包扎。
整个过程压抑得让人窒息。
黑医收拾东西的时侯，低声说了句：“后生仔，命硬。不过再来深半分，大罗神仙都难救。”
脓包辉付了钱，千恩万谢地把黑医送走。
陈飞龙虚脱地瘫在临时搬来的破沙发上，脸色白得透明，但眼神却亮得骇人，盯着天花板上那盏依旧摇晃的昏黄灯泡。
尖沙咀……清一色……
刘建明……o记……卧底……
洪兴……山鸡……陈浩南……
一个个名字在脑海里翻滚，交织着剧痛和系统冰冷的提示音。
他知道，今晚只是开始。
打跑一个山鸡，吓退一群马仔，甚至引来一个别有用心的警察，都远远不够。
想要在这里活下去，活成人样，就得把所有人都打怕，打服，把这块地盘，彻底变成姓陈的！
他需要人，需要钱，需要家伙。
需要更快，更狠！
他休息了不到十分钟，猛地撑起身子，动作牵动伤口，让他眼前又是一黑。
“脓包辉！”
“在！龙哥！”脓包辉几乎是跳着应声。
“去，把还能动的兄弟都叫来。”陈飞龙的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再把旁边那条麻将馆的烂命强‘请’过来。告诉他，我飞龙，要通他饮茶。”
脓包辉一愣：“龙哥，烂命强是跟官仔森的啊，他那边有十几个人……”
官仔森，和联胜在隔壁街的小头目，论辈分，比陈飞龙高，地盘也稍大点。
陈飞龙扯出一个冰冷的笑，因为失血而苍白的嘴唇看起来格外无情。
“所以，我才要第一个……找他饮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