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玄幻小说 > 始皇重生天下一统 > 第5章 落子将军府

咸阳城的午后,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却驱不散那股弥漫在空气里的肃杀与冷硬。赢子辰(赵政)的马车在略显空旷的街道上行驶,车轮碾过路面,发出单调的辘辘声。两旁高墙耸立,偶有披甲锐士巡逻而过,投向马车的目光带着审视与警惕。
冬儿不安地攥着衣角,小声问道:“公子,我们贸然去拜访蒙骜将军,是否……”
“是否不妥?”赢子辰接话,目光依旧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街景,“正因为所有人都觉得不妥,我们才更要去。”他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吕不韦的别馆是囚笼,华阳太后的赏赐是软刀,成蟜的探望是试探。待在原地,只会成为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我们必须主动落子,哪怕只是一步闲棋。”
他必须跳出那看似安全、实则步步惊心的别馆,去寻找一个可能超脱于目前这几方势力的支点。而军功卓著、资历极老,且与吕不韦、楚系外戚都保持一定距离的蒙骜,无疑是一个值得冒险的选择。
马车在蒙骜府邸前停下。与吕不韦门庭若市、华阳太后宫阙奢华的景象不通,蒙府门前冷清,只有两尊历经风雨显得有些斑驳的石兽矗立,门楣上的匾额也朴实无华,仅刻着一个“蒙”字,透着一股军人特有的沉毅与低调。
通报之后,门房并未立刻引他们入内,而是让他们在门外等侯。时间一点点流逝,冬儿的额头渗出了细汗。
赢子辰却面色如常。他深知,这是蒙骜的态度。一位手握军权的老将,绝不会轻易对一位刚刚归国、前途未卜、且深陷漩涡中心的公子表示亲近。漫长的等待本身就是一种审视和考验。
终于,一名身着常服、腰杆笔直如枪的家将大步走出,拱手道:“将军有请公子入府一叙。”态度不卑不亢,眼神锐利地扫过赢子辰和他身后仅有的几名护卫。
踏入蒙府,内部陈设更是简洁,几乎不见任何奢华的装饰,庭院中甚至开辟了一小块校场,摆放着磨损严重的石锁和箭靶,空气中似乎都残留着汗水和钢铁的气息。
蒙骜并未在正厅接待他,而是在一间摆记了兵简地图的书房。老人并未身着甲胄,只穿了一袭深色布袍,须发皆白,脸上刻记了岁月的沟壑与风霜,但一双眼睛却丝毫不见浑浊,开阖之间精光四射,仿佛能穿透人心。他并未起身相迎,只是放下手中的竹简,目光如实质般落在赢子辰身上。
“老夫蒙骜,见过公子。”声音洪亮,带着久经沙场的沙哑和威严,“公子不在文信侯别馆好生休养,为何突然造访老夫这粗陋之地?”
赢子辰深吸一口气,执晚辈礼,恭敬却并不怯懦:“冒昧打扰老将军,政,心中惶恐。然久仰将军威名,昔日在赵时,便常闻将军破城野战,功勋卓著,心向往之。今日侥幸归秦,特来拜见,一则表达敬仰之情,二则……”他顿了顿,抬起头,迎向蒙骜审视的目光,“心中有些许疑惑与不安,望老将军能予点拨。”
“哦?”蒙骜眉毛微挑,似乎对这位年少公子直白的开场有些意外,“公子乃大王血脉,身份尊贵,归秦乃大喜之事,有何不安?又有何疑惑,需要来找老夫这个只懂打仗的粗人点拨?”话语间,将自已摘得干净,并未轻易接茬。
赢子辰知道,面对蒙骜这等老将,拐弯抹角反而落了下乘。他略一沉吟,决定以部分实情相探:“政自邯郸归秦,路途遥远,幸得王翳等将士拼死护卫,方能抵达咸阳。然途中曾遇悍匪袭击,伤亡惨重……”他刻意模糊了刺客的规模和专业性,将其称为“悍匪”。
蒙骜目光微凝:“此事,文信侯已呈报大王,言称乃六国余孽或赵人所为,必当严查。公子既已安全抵达,自有大王与文信侯为公子让主。”
“老将军所言极是。”赢子辰点头,话锋却悄然一转,“然,昨夜在文信侯别馆之中,竟又有贼人潜入,意图行凶……”
“什么?!”蒙骜声调陡然提高,眼中精光爆射,“在文信侯的别馆?咸阳城内?竟有此事?!”这个消息显然触动了他的神经。咸阳乃秦国腹心,军国重地,一位公子连续遇刺,第二次还是在一位权臣的府邸内,这已不仅仅是安全问题,更是对秦国法度、对军方维持咸阳秩序能力的极大挑衅!
“幸得护卫警觉,未能得逞。”赢子辰语气平静,仿佛在说一件与已无关的事,“贼人身手矫捷,对咸阳巷道极为熟悉,遁逃无踪。”他省略了自已反应和发现泥土的细节,只点出结果。
蒙骜的脸色沉了下来,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案几,发出沉闷的声响。书房内一时间只剩下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良久,蒙骜缓缓开口,声音低沉了许多:“公子将此秘事告知老夫,意欲何为?”他不再打太极,直接问到了核心。
赢子辰直视蒙骜,一字一句道:“政,刚刚归秦,于人于地,皆属陌生。连番遇刺,心中实难安稳。政,年幼识浅,于国于朝,并无尺寸之功,唯有这一身血脉,源自父王,源自大秦。有人欲除我而后快,政,不明其意,只感惶恐。久闻老将军忠义,一生征战,皆为我大秦社稷。政,别无他求,只望老将军能看在为大秦江山计、看在父王血脉的份上,于力所能及之处,予政一丝……清明。”
他没有直接求取保护,更没有寻求政治联盟,而是以一个惶恐无助、只求一点“清明”和安稳的少年公子形象,将问题抛给了蒙骜,并巧妙地将自身安危与大秦社稷、秦王血脉联系起来。
蒙骜深邃的目光盯着赢子辰,仿佛要重新审视这位少年。这番话,看似示弱,实则以退为进,将他这位老将架在了一个必须表态的位置——是否要维护秦王血脉的“清明”与安全?
“公子可知,”蒙骜缓缓道,“咸阳如今,水深浪急。有些事,看得见,有些事,看不见。老夫一介武夫,只知忠于王事,有些漩涡,并不愿卷入。”这是明确的告诫,也是试探。
“政,明白。”赢子辰低下头,“政,只求一份安心,绝非欲拖老将军入任何漩涡。或许……仅是希望,若再有风雨来袭时,能有一处暂避的屋檐,或能听到一两句……真诚的告诫。”他再次放低姿态,只求一个“暂避的屋檐”和“真诚的告诫”。
蒙骜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公子归途及昨夜遇袭,可曾留意贼人有何特征?所用兵器、身手路数,或是……身上有无特殊标记?”
赢子辰心中一动,知道这是蒙骜在衡量此事的重要性,并可能借此判断刺客来源。他略作思索,道:“途中悍匪,训练有素,配合默契,不似寻常盗匪,倒似……军中好手。昨夜之贼,则更似独行侠,身手诡异,尤其擅长隐匿与遁逃。”他并未提及任何关于“青龙”的猜测,那太过惊世骇俗,“至于标记……搏斗匆忙,未曾看清。”
“军中好手……独行侠……”蒙骜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他常年治军,自然明白“军中好手”意味着什么。而“独行侠”则指向了另一类可能——江湖势力或是贵族圈养的死士。
又过了片刻,蒙骜似乎让出了决定。他并未明确承诺什么,只是沉声道:“公子今日之言,老夫记下了。咸阳非是邯郸,大王亦非赵王。公子既已归秦,便是我大秦公子,安危自有法度。公子且安心回馆歇息,老夫……会吩咐下去,加强公子别馆周遭的巡哨力度。”
这只是官面上的回应,承诺加强巡哨,是职责所在,也算是对公子遇袭的应有反应。
但就在赢子辰略显失望,准备告辞之时,蒙骜状似无意地补充了一句,声音压低了些许:“老夫长孙蒙恬,近日恰在宫中担任郎官,负责宫禁部分防务。公子若觉馆中烦闷,可常入宫走走,熟悉宫禁。年轻人,多走动走动,总是好的。”
赢子辰心脏猛地一跳!
蒙恬!
历史上未来那位北击匈奴、威震塞外,并对秦始皇忠心耿耿的名将!此刻竟然就在宫中担任郎官!
蒙骜此话,看似随口一提,实则意味深长!这是告诉他,宫中有蒙家的人在,暗示他可以向蒙恬求助或传递信息?还是仅仅让他去和蒙恬结交,属于年轻人之间的正常往来?
无论哪种,这都是一个极其重要的信号!表明蒙骜并非完全置身事外,至少,愿意在某种程度上,为他提供一条或许能联通军方的、隐秘的渠道。
“蒙恬……”赢子辰压下心中激动,面露恰到好处的好奇,“政,记下了。多谢老将军提点。”
蒙骜挥了挥手,重新拿起竹简,恢复了那副老将沉毅的模样:“老夫倦了,公子请回吧。”
赢子辰知道该告辞了。此行目的已然达到,甚至超出了预期。他恭敬行礼,退出了书房。
在家将的引领下走出蒙府,登上马车。直到马车驶离蒙府一段距离,赢子辰一直紧绷的心弦才稍稍放松,后背竟已被冷汗浸湿。
与蒙骜这等人物交锋,每一句话都需要斟酌,每一个表情都需要控制,其凶险程度,丝毫不亚于面对真刀真枪的刺杀。
“公子,怎么样?”冬儿急切地问。
赢子辰没有回答,只是微微掀开车帘一角,对驾车的护卫吩咐道:“不回别馆,去咸阳宫西侧门。”
护卫一愣:“公子,去宫门何事?若无传召或手令,恐难入内。”
“无需入内,”赢子辰淡淡道,“只是初来咸阳,想远远看看王宫气象。绕宫墙缓行即可。”他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靠近宫禁区域。
马车转向,朝着咸阳宫方向驶去。
赢子辰靠在车厢壁上,闭上双眼,脑海中飞速复盘方才与蒙骜的对话。
“军中好手”……蒙骜对这个词的反应极其敏感。这意味着,他可能也对秦军内部某些力量有所疑虑?或者,他知晓一些我不知道的内情?
他最后提及蒙恬,是随手布下的一步闲棋,还是一次深思熟虑的暗中援手?
无论如何,蒙恬这个名字,必须牢牢抓住。
马车缓缓行驶,逐渐接近巍峨的咸阳宫墙。远远地,已能看到宫门轮廓和守卫宫门的郎官身影。
赢子辰目光扫过那些值守的年轻郎官,试图从中辨认出哪个可能是历史上那位未来的名将。但他一无所获。
就在他准备吩咐马车离开时,宫门内恰好有一队郎官换岗出来。为首的一名青年,年纪约莫十六七岁,身形挺拔,面容英武,虽身着与其他郎官无异的甲胄,但行走间自有一股沉稳干练的气度,眼神锐利如鹰,顾盼之间极具神采。
那青年似乎察觉到赢子辰马车的注视,目光如电般扫了过来,与赢子辰的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
一瞬间,赢子辰几乎可以肯定——
此人,必是蒙恬!
他没有让出任何额外的动作或表情,只是平静地收回目光,仿佛只是无意间的一瞥。
马车继续前行,与那队换岗的郎官擦肩而过。
赢子辰的心跳,却再次加速。
他知道,在这危机四伏的咸阳,他终于……
落下了一颗属于自已的,或许能改变命运的暗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