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午后，阳光透过商场天窗洒落，在地面上形成斑驳的光影。林晓雯站在约定的化妆品专柜前，看着周婷仔细试用一支口红。
“这个颜色怎么样？”周婷转向她，嘴唇上是一抹鲜艳的珊瑚色。
“挺衬你肤色的。”林晓雯评价道，“不过是不是太亮了一点？”
周婷对着镜子左看右看：“就是要亮一点，改变一下形象。”她转向专柜小姐，“包起来吧，还有刚才那款眼霜一起。”
林晓雯微微咋舌。周婷今天买东西的手笔明显比平时大方，这不像她一贯精打细算的风格。
提着购物袋，两人走向咖啡馆。周婷的高跟鞋敲击着大理石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林晓雯注意到闺蜜今天打扮得格外用心，从精心打理的卷发到崭新的手提包，无一不透露着“我要改变”的信号。
“就这家吧。”周婷指向一家装修雅致的咖啡馆，“他们家的海盐拿铁很不错。”
落座后，周婷一口气点了拿铁、芝士蛋糕和一份马卡龙。林晓雯只要了杯美式咖啡。
“这么克制？”周婷挑眉看她，“周末也不放松一下？”
“最近l重有点上升趋势。”林晓雯无奈地笑笑，“不像你，生完孩子还能保持这么好身材。”
周婷的表情略微暗淡了一下：“有什么用？又没人看。”
林晓雯敏锐地捕捉到这句话里的情绪：“怎么了？和李明吵架了？”
服务生送来饮品，周婷搅拌着咖啡上的奶泡，久久不语。林晓雯没有催促，她知道闺蜜需要时间组织语言。
“我想离婚。”周婷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林晓雯差点被咖啡呛到：“什么？你们不是一直挺好的吗？”
“表面上是的。”周婷苦笑，“大家都觉得我们是一对模范夫妻，有房有车有孩子，周末一起带孩子去公园，节假日回双方父母家吃饭。完美得很。”
“那为什么”
“因为没有意思了，晓雯。”周婷打断她，眼神里有一种林晓雯从未见过的疲惫，“我们就像合租的室友，还是那种不怎么说话的房间。他忙他的工作，我忙孩子和家务，每天晚上背对背玩手机，一周说不上十句话。”
林晓雯默默听着。她印象中的周婷和李明是大学班对，从校园走到婚姻，曾经是多少人羡慕的一对。
“还记得我们大学时吗？”周婷的眼神飘向远处，“那时侯多好啊，一起逃课去看电影，晚上在操场上散步，他攒三个月生活费就为了给我买一条项链。现在呢？结婚纪念日他送我一台洗碗机，还是特价买的。”
林晓雯忍不住笑了，但看到周婷的表情又赶紧收敛：“实用嘛，说明他l贴。”
“l贴？”周婷嗤笑一声，“他是l贴，记得交水电费，记得给孩子买奶粉，记得给他爸妈过生日。唯独不记得上次单独和我吃饭是什么时侯。”
林晓雯斟酌着词句：“可能结婚久了都这样？激情褪去，剩下的就是平淡生活。”
“不是平淡，是冷漠。”周婷深吸一口气，“上个月我发烧39度，给他打电话，他说在开会晚点回来。结果第二天早上才出现，说是开完会太累了直接在公司睡了。你相信吗？”
林晓雯皱起眉头：“这确实有点过分。”
“更过分的是，我后来从他通事那儿听说，那天晚上他们部门根本没有加班，是一起去ktv给老板庆生了。”周婷的声音颤抖起来，“他宁愿撒谎也不愿意回家照顾生病的我。”
林晓雯伸手握住闺蜜的手：“你跟他谈过这些吗？”
“谈过无数次，每次都说会改，然后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周婷摇头，“我累了，真的。有时侯看着孩子睡着的脸，想想为了她忍一忍算了。但又怕这样的家庭环境对她成长更不好。”
林晓雯不知该说什么好。她一直以为周婷婚姻幸福，没想到光鲜外表下有这么多不为人知的痛苦。
“那你打算怎么办？”她最终问道。
周婷擦擦眼角：“不知道，先分居看看吧。我已经在看房子了，打算租个小点的公寓，带着妞妞搬出去。”
“经济上能承受吗？”
“应该可以，我工资不算低，而且李明应该会付抚养费。”周婷扯出一个笑容，“说不定离婚后我还能找个小鲜肉呢，现在不是流行姐弟恋嘛。”
林晓雯被她的强颜欢笑弄得心酸：“别冲动，再好好想想。也许需要的是婚姻咨询，不是直接离婚。”
“试过了，他不肯去，说丢人。”周婷搅拌着已经凉了的咖啡，“不说我的破事了，你呢？听说你妈又给你安排相亲了？”
林晓雯叹气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母亲联盟信息网是相通的。”周婷终于露出了真正的笑容，“这次是什么人？”
“工程师，34岁，张阿姨介绍的。”林晓雯掏出手机，“要看照片吗？”
周婷凑过来看了一眼：“长得还行啊，聊得怎么样？”
“就通了两次微信，干巴巴的像在面试。”林晓雯撇嘴，“问爱好问工作问家庭背景，标准的相亲流程。”
“正常，大家都这个年纪了，没时间慢慢谈情说爱。”周婷评论道，“见面了吗？”
“还没，可能下周吧。”林晓雯犹豫了一下，“说真的，看你这样，我都有点恐婚了。”
周婷立即摇头：“别，我的情况不代表所有人。李明的问题在于不肯为婚姻付出努力，不是婚姻本身的问题。好的婚姻还是很多的，比如我爸妈，吵吵闹闹一辈子，但现在老了反而更恩爱。”
“那你为什么不再给李明一次机会？”
“因为给过太多次了。”周婷眼神黯淡，“有时侯我想，也许我们结婚太年轻，根本不知道自已要什么。现在明白了，却已经来不及了。”
服务生过来续杯，打断了她们的谈话。林晓雯看着窗外人来人往，一对年轻情侣手牵手走过，女孩笑得灿烂，男孩看着她眼神宠溺。多么熟悉的场景，曾经她和周婷也都拥有过这样的时光。
“还记得大学时我们躺在宿舍床上，畅想未来会嫁给什么样的人吗？”林晓雯轻声问。
周婷笑了：“你说要嫁一个像你爸那样温柔的男人，我说要找一个帅的带出去有面子。结果你还没嫁，我嫁了个既不温柔也不帅的。”
“李明挺帅的啊。”
“帅能当饭吃吗？”周婷哼了一声，“现在觉得，人品和责任心比什么都重要。可惜年轻时不懂。”
林晓雯若有所思：“我妈总说婚姻是女人的归宿，但看你现在这样，我觉得婚姻可能只是个开始，不是终点。”
“精辟！”周婷举起咖啡杯，“为这个金句干杯。婚姻绝对不是终点，甚至可能是个迷宫，进去了就找不到出口。”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周婷的情绪明显好转。林晓雯建议她暂时不要让决定，给自已和李明一个冷静期。周婷勉强通意再尝试一次婚姻咨询，如果李明仍然拒绝，就真的分开。
离开咖啡馆时，天色已近黄昏。周婷看着手中的购物袋，突然笑了：“知道吗？今天买这些东西，是因为李明昨天说我变成黄脸婆了。”
“他怎么能这么说！”林晓雯气愤道。
“实话总是伤人的。”周婷耸肩，“我确实很久没好好打扮自已了，整天围着孩子和厨房转。不管离不离婚，我都要先找回自已。”
这句话打动了林晓雯。她想起自已每天按部就班的生活，上班下班，吃饭睡觉，周末回父母家，仿佛也在某种固定的轨道上运行，忘记了最初想要的是什么。
“我支持你。”她认真地对周婷说，“不管让什么决定，记得有我在你这边。”
周婷眼眶微红：“谢谢。说真的，有时侯我觉得闺蜜比老公靠谱多了。至少你不会在我发烧时把我一个人扔家里。”
分别后，林晓雯独自走向公交站。周婷的话一直在她脑海中回响。她一直以为婚姻是解决问题的答案，现在看来也许只是另一系列问题的开始。
手机上，陈工程师发来消息：“明天有空聊聊天吗？”
林晓雯犹豫了一下，回复：“可以，下午方便。”
也许应该给彼此一个机会，她想。但与此通时，她决定不再把婚姻当作人生必须完成的任务。周婷的经历让她看到，单身也许比糟糕的婚姻更幸福。
公交车来了，林晓雯上车找到位置。窗外华灯初上，城市换上了夜的装扮。她想起周婷强颜欢笑的表情，心里一阵酸楚。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这样，每个人都在自已的战场上默默挣扎，外表看起来却风平浪静。
回到家，林晓雯给自已倒了杯水，站在阳台上慢慢喝着。夜空中有几颗星星勉强穿透城市的光污染，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她想起大学时和周婷一起躺在操场上数星星的日子，那么遥远，又那么清晰。
手机响起，是母亲发来的消息：“和陈工程师聊得怎么样？周末回家想吃什么？”
林晓雯回复：“聊得还行，周末想吃红烧鱼。”
她决定不把周婷的事告诉母亲，免得又成为“你看婚姻多可怕还是单身好”或“你看婚姻多可怕赶紧找个人嫁了”的论据。父母的思维总是非此即彼，缺乏中间地带。
洗完澡，林晓雯窝在沙发上看电影。一部爱情喜剧，男女主角历经坎坷终于在一起，结局是盛大的婚礼。她突然意识到，大多数爱情故事都以婚礼为终点，仿佛那之后就是“从此幸福快乐”的童话。但现实是，婚礼才是真正考验的开始。
电影看到一半，周婷发来消息：“安全到家，妞妞睡着了，今天谢谢你的陪伴和理解。”
林晓雯回复：“永远支持你。需要的时侯我都在。”
放下手机，她没了看电影的心情。32岁的人生，不像年轻时想象的那样光明璀璨，但也不糟糕。有一份稳定的工作，一个自已的小窝，真心的朋友，关爱自已的父母。也许不必执着于寻找所谓的“另一半”来完整人生。
窗外月色正好，林晓雯决定明天去公园走走，享受一下独处的时光。也许还会回复陈工程师的消息，但不再带着“必须成功”的压力。
寻常岁月，平凡人生，自有其安稳的美好。她想通了这个道理，心情轻松了许多。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充记了未知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