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里的空气凝固了。
江念看看那块无字牌位，又看看苏镜辞，嘴巴半张，半天合不拢。嫁给一个死人？这是什么阴间操作？
晏迟倒是从柱子上直起身，嘴角勾起一抹懒洋洋的弧度，打破了死寂。
“所以，新郎官是块木头。有意思。那么接下来呢，大侦探？”
苏镜辞没立刻回答，他将日记和族谱塞回外套内袋。“这里不适合聊天，换地方。”他看向江念，“你说的那个屋子，有‘林氏’牌位的，带路。”
江念一个激灵回过神，用力点头，把手里的铁管攥得更紧。这个男人的逻辑听起来疯得离谱，但他的语气不容置疑。而另一个……那个玩刀的……看起来很乐意把任何有意见的人当场切片。
穿过村子的路程安静得诡异。没有鬼影，没有怪声，只有三人踩在土路上的沙沙声。他们速度很快，抵达了江念说的那间民居。屋里很简陋，蒙着一层灰，正墙的供桌上，孤零零地立着一块“林氏先祖”的牌位。
“就是这儿，”江念压低声音，“我们躲了好几个小时，那些东西不敢进来。”
“直到唢呐声响起。”苏镜辞说的是陈述句。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小截木炭，在地上摊开一张画着草图的皱纸。
“把你走过的地方，看到的一切，画出来。”
江念蹲下身，迅速在地图的另一片空白处勾勒出她和队友的行动路线，标出了几处废弃的房屋和走不通的死胡通。线条很粗糙，但位置关系一目了然。
苏镜辞全程安静地听着。他的目光在江念的补充、手里的日记和整张地图之间来回移动。他的手指顺着一条路线，从祠堂划过他们现在的位置，最终停在了地图尽头那片未知的空白区域。
晏迟抱着臂靠在门边，像一头等待开饭的野兽，眼神里全是兴味，一点也不催促。
终于，苏镜辞停下了动作。他用木炭在纸上点了点。
“你的安全屋，恰好证明了我的推论。”他声音很平，“鬼影怕林家牌位。陈婉儿的日记里，字字句句都是对林家的恨。如果这些鬼是她操控的，这里早该被踏平了。”
江念的眼睛瞬间睁大。“你的意思是……我们一直在躲的鬼，根本不是她的？”
“不是。”苏镜辞很肯定。他用木炭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将整个村子都框了进去。“这个村子，是个养殖场。一个专门培养怨气的容器。”
他站起身，视线扫过两人。
“冥婚是假的，是个幌子，一场仪式。你们想，一个死了的新娘，一个死了的新郎，再加上记村子的‘宾客’。这样一场典礼，最终会催生出什么？”
晏迟嘴角的笑意收敛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冰冷的了然。
“更多的死人。”
“没错，”苏镜辞接话，“以及，更浓烈的怨气。每一个被杀死的玩家，每一个游荡的村民，都在为某个东西提供养料。鬼新娘只是这场大戏的主角，一个被推到台前的傀儡，一块行走的电池。她的怨恨，就是驱动这场仪式的核心燃料。”
一阵恶寒顺着江念的脊椎骨爬了上来，比见到鬼影时更甚。“傀儡？那……那幕后黑手是谁？”
苏镜辞的眼眸黑得吓人，像不见底的深潭。
“那个布置了这一切，享受着所有死亡福利，为这场假婚礼写下剧本的家伙。”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吐出三个字。
“我称之为，‘鬼母’。”
鬼母。
这个词一出口，连空气都仿佛带上了血腥味。
“扯淡……”江念下意识反驳，又猛地闭上嘴。不是不信，而是这个结论背后的真相，太让人头皮发麻了。他们一直以来，竟然只是在跟一个木偶周旋，而真正的怪物，一直在暗中窥伺。
晏迟却低低地笑了一声，笑声里带着一股危险的兴奋感。他从腕鞘里抽出那把银色匕首，在指间挽了个刀花，寒光一闪。
“这个说法我喜欢，”他盯着苏镜辞，“比追着一个哭哭啼啼的新娘有意思多了。所以，这位‘母亲’，在哪儿？”
苏镜辞转身回到地图前，用木炭在村子最深处那片空白上，重重地画了一个叉。
他看向江念：“你之前提到，村里有个你们不敢去的地方。一座山。”
江念的脸色白了白。“后山。那里……常年被浓雾笼罩着，白天晚上都一样。我的队友说感觉不对劲，像有东西在雾里盯着我们。我们没敢靠近。”
“那就是终点。”苏镜辞的语气不容置喙，“怨气的源头，仪式的核心，操偶师的舞台。只可能在那里。”
目标确立，方向明确。
不用再躲了，也不用再被动挨打。
他们要主动出击。
晏迟“咔哒”一声将匕首收回鞘中。“带路吧，苏作家。是时侯去见见这场烂戏的导演了。”
苏镜辞叠好地图，点了点头，看向江念。“跟得上吗？”
江念深吸一口气，恐惧被一股狠劲压了下去。她有治疗能力，还有两个强到变态的队友。躲是死，跟他们走，是活路。她握紧了铁管。
“你试试看能不能甩掉我。”
三人离开了这间临时的避难所，重新踏入鬼嫁岭死寂的街道。这一次，他们的脚步里没有半分逃跑的意味。
他们目标明确，直奔村庄深处。那座被浓雾包裹的后山，在惨白的天空下，如通一个沉默的灰色巨人，静静地矗立着。
山巅之上，浓雾翻滚之间，一道模糊纤细的女人身影一闪而过，随即没入无尽的迷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