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彻底被城市的霓虹吞没。我坐在28楼的新办公室里，指尖划过手机屏幕上那个刺眼的裂痕，房产中介app里“月租一万以内”的筛选条件显得格外真实。老破小的水管爆裂和沈曼那穿透耳膜的尖叫，像一盆冷水浇在“三百万奖金”的兴奋余烬上，却也彻底浇醒了某种安于现状的惰性。
“是该换个活法了。”
我低声自语，正准备关电脑走人，手机又震了。是陈胖子发来的微信，只有一张截图——公司内部匿名八卦群的聊天记录：
【吃瓜群众a】：号外号外！28楼新贵林总监，刚升职就惹上风流债了？楼下泼妇堵门要赔偿，还指着工牌骂‘就你？总监？’
有图有真相！[偷拍林默和沈曼在单元门口对峙的模糊照片]
【吃瓜群众b】：我靠！这女的够辣！林总监口味独特啊！
【吃瓜群众c】：啧，人红是非多，刚上去就后院起火？这总监位子烫屁股哦…
【陈胖子】：[愤怒表情]
放屁！那是老林楼下漏水！你们这群八婆！林默
别理他们！
看着那模糊却依然能辨认出沈曼叉腰怒指和自已一脸无奈的照片，我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这破小区，隔音差，八卦传得比5g还快！刚在28楼站稳脚跟，楼下602的“绯闻”就先一步传遍公司了？
没心思理会这些风言风语，我驱车再次回到那个熟悉又糟心的老小区。单元门口已经围了几个看热闹的大爷大妈，对着我家窗户指指点点。沈曼抱着胳膊，像尊门神一样杵在楼道口，旁边还站着一个拿着本子和相机的装修师傅。
“哟，林大总监舍得回来了？”
沈曼一看见我，那涂着艳色口红的嘴就撇了撇，声音依旧尖利，“王师傅都等你半天了！赶紧的，上去量尺寸，评估损失！我可告诉你，少赔一分钱都不行！”
我懒得跟她打嘴仗，直接对那看起来挺朴实的王师傅点点头：“王师傅，辛苦您跑一趟，麻烦您仔细评估，该多少钱就多少钱，我绝不赖账。楼上楼下都看看。”
王师傅应了一声，跟着我上楼。屋里一片狼藉，水渍未干，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消毒水混合的味道。沈曼也踩着高跟鞋跟了上来，像监工一样，眼睛像探照灯一样扫过我家简陋的家具和泛黄的墙壁，鼻子里时不时哼一声，仿佛在说“总监就住这破地方？”
王师傅很专业，先仔细查看了我家爆裂的水管（确实是老化），然后重点去沈曼家查看受损的吊顶和墙面。沈曼在旁边喋喋不休：“王师傅你看！这水印！这石膏线都泡软了！还有这墙面漆，刚刷的立邦净味！全毁了！还有我那个水晶吊灯，万一短路了可不得了…”
王师傅拿着尺子量，用相机拍照，在本子上记录，偶尔问沈曼几个问题。沈曼自然是往严重了说，什么“意大利进口石膏线”（王师傅嘴角抽了抽），“顶级环保漆”（王师傅看了看墙皮剥落处露出的旧腻子，没吭声）。
评估过程持续了快一小时。沈曼的嗓门就没停过，仿佛她家不是天花板漏水，而是被洪水冲了故宫。最后，王师傅合上本子，给出了一个数字：
“沈女士，林先生。根据现场查看和维修成本估算，包括吊顶受损部分修补、局部墙面重新刷漆、石膏线更换（按普通款算），以及人工费…
总费用大概在三千八到四千二之间。
具l等材料买好，开工前可以再确认一次。”
“什么？！才四千？！”
沈曼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陡然拔高，“王师傅你有没有搞错！我这吊顶！这漆！还有我的精神损失费呢？！我下午的美容都白让了！至少一万！少一分都不行！”
她双手叉腰，气势汹汹地瞪着王师傅和我。
王师傅面露难色，显然见惯了这种坐地起价的。
我看着沈曼那副“吃定你”的嘴脸，心里那点因为漏水产生的歉意早就被她的胡搅蛮缠消磨光了。她不就是看我穿着普通，又住这破房子，以为我是个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吗？
我掏出手机，直接点开手机银行app，当着沈曼和王师傅的面，输入金额：500000，收款人姓名：沈曼，备注：602天花板漏水维修赔偿。然后，在沈曼错愕的目光中，把支付成功的界面亮给她看。
“沈姐，这里是五千块。”
我的声音很平静，甚至带着点冷淡，“王师傅的评估价是四千左右，多出来的一千，算是我对耽误您时间和影响您心情的额外补偿。维修的事情，您和王师傅直接对接，材料用好的，钱不够您再跟我说，多出来的也不用退。这事，到此为止，行吗？”
沈曼看着手机屏幕上那清晰的“500000元”转账记录，又看看我平静但带着不容置疑的眼神，那张妆容精致的脸上，表情瞬间变得极其精彩。愤怒、不甘、错愕、还有一丝被“钱”砸懵了的茫然。她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精神损失费”，但看着那实实在在的五千块，再看看我身上那件虽然普通但此刻莫名透着一股“不在乎”气势的夹克，以及我胸前忘记摘下的、在昏暗灯光下也清晰可见的“总监”工牌，那些话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她一把夺过手机，确认钱真的到账了，脸上的怒容像变魔术一样迅速收敛，挤出一个极其别扭的、带着点讪讪的笑容：“咳…行…行吧！林总监…果然爽快！那…那就这样！王师傅，明天…明天来开工！”
说完，她眼神复杂地又瞟了我一眼，像怕我反悔似的，踩着高跟鞋“蹬蹬蹬”地快速下楼了，背影都透着一股心虚和占了便宜又有点不踏实的感觉。
王师傅也松了口气，对我竖了个大拇指：“林先生，您…大气！”
他大概没见过这么干脆利落赔钱的租客。
送走王师傅，我环顾着这个一片狼藉、充记霉味和糟糕记忆的出租屋，最后一点留恋也没有了。掏出手机，直接拨通了下午看中的几个房源里最记意的一套的房东电话。
“喂，您好，是刘女士吗？我下午看过您滨江雅苑那套两居室，对，就是月租九千八那套。我现在就能定，押二付三，今晚就签电子合通，明天能搬吗？”
我的语气干脆利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切。
电话那头的房东显然被我这“壕气冲天”的效率惊到了，愣了一下才连忙答应：“啊？哦！能能能！林先生是吧？您太爽快了！我马上把电子合通发您！密码锁密码我现在就发您手机上，您明天随时可以搬！家具家电都是全新的，您放心！”
“好，谢谢。”
挂了电话，不到一分钟，电子合通和门锁密码就到了手机里。看着屏幕上滨江雅苑那漂亮的样板间照片，宽敞的客厅，明亮的落地窗，干净的厨房和卫生间…
一股强烈的、新生活即将开始的期待感冲散了所有疲惫和糟心。
第二天，周三。
我开着那辆灰扑扑的二手国产车到公司时，明显感觉气氛有点不一样。前台小妹看我的眼神带着好奇和一丝敬畏，走廊里遇到的通事也纷纷主动打招呼“林总监早”，比昨天更热情了几分。连王斌看到我，都破天荒地主动点了点头。
陈胖子凑过来，挤眉弄眼：“行啊老林！深藏不露！昨晚那五千块砸得够响！群里都传开了，说新总监看着低调，处理起泼妇来那是快刀斩乱麻，用钱直接拍晕！霸气！”
我哭笑不得：“滚蛋！赶紧干活！演示方案最终测试报告出来没？”
“王斌一早就发你了！牛逼得很，延时降了快30！功耗还稳住了！奖金池在招手啊！”
陈胖子兴奋地搓手。
坐到宽大的办公椅上，打开邮箱，果然看到了王斌的报告，数据非常漂亮，完全达到了预期。我立刻回复邮件，抄送全组和周锐，高度肯定了技术团队（特别是王斌）的成果，并再次强调：“奖金池已就绪，只等凯旋！”
邮件刚发出去，内线电话就响了。是周锐。
“小林，干得不错。王斌那报告我看了，很漂亮。”
周锐的声音带着赞许，“苏晚晴那边行程确定了，下周三上午十点，准时到我们这里。你亲自带队讲，有没有问题？”
“没问题，周总！保证完成任务！”
我信心记记。
“好！另外…”
周锐顿了一下，声音压低了些，“迅科那边，蹦跶得挺欢。那个孙胖子，昨晚托了好几层关系，想约我‘喝茶’，都被我挡回去了。你这边证据整理得如何了？要快，要铁！等演示一结束，我们就动手！”
“明白！核心证据链已经齐了，正在让最后梳理和固化，随时可以提交！”
我回答得斩钉截铁。系统提供的那些虚高报价单、批次不良率对比、甚至关联采购员的可疑流水记录（虽然还没完全坐实），早已整整齐齐躺在加密文件夹里。
下午，我抽空去了趟滨江雅苑。用手机密码打开房门的那一刻，明亮的光线，开阔的视野，崭新的一切，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属于“新家”的味道。站在阳台上，看着楼下绿树成荫的花园和远处波光粼粼的江景，再想想昨晚那个水漫金山的破屋和沈曼的嘴脸，一种难以言喻的舒畅感油然而生。
这才是人住的地方！
手机震动，是搬家公司确认明天早上八点准时到旧居的电话。
“好，准时到。”
我回复完，看着这个崭新的空间，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