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倒计时归零时,我把那碗加了料的汤推到了继姐面前。
瞬间,金光炸裂,几个身穿古袍的男人凭空出现。
他们对着继姐俯首称臣,却用锁链捆住了我的养父母。
我惊恐地看着,继姐却看也不看我,径直走向为首的男人。
他们打开一道光门,只有我被留在原地。
凡人,你献祭了她最后的尘缘,让她得以归位。作为奖赏,我们会让你进入‘轮回’,洗去你这一身的污秽。
继姐没说话,只是冷漠地看了我一眼。
姐姐……
你不是说,喝下这碗汤,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吗
正文：
1.
金光刺得我睁不开眼。
那道光门在我面前缓缓关闭,门缝里最后透出的,是苏锦冷漠的侧脸,以及她身上那件我从未见过的华美神袍。
她叫苏锦,是我继姐。
三年前,她浑身是伤地倒在我家门口,爸妈好心收留了她。
她什么都不记得,只知道自己叫阿锦。
我们情同姐妹,她温柔善良,会给我梳头,会给我讲她也记不清的故事。
她说我是她唯一的亲人。
一个月前,我脑中突然出现一个冰冷的系统音,开始倒计时。
【宿主苏瑶,请在三十天内,助神女苏锦斩断最后一缕尘缘,否则你将与她一同湮灭。】
我吓坏了,但苏锦却握着我的手,温柔地告诉我。
瑶瑶别怕,那不是什么坏东西。它说的是对的,我需要斩断尘缘,才能回家。
回家后,我就能带你离开这里,我们去一个没有痛苦的地方,永远在一起。
她指向那碗我亲手熬的莲子汤。
这碗汤,就是最后的尘缘。只要我喝下它,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我信了。
我亲手把汤推到她面前。
可现在,她回家了,却独独留下了我。
养父母的哭喊声将我拉回现实。
那两个将他们捆住的古袍男人,面无表情地拖着他们,仿佛在拖两只牲畜。
放开我爸妈！我冲过去,却被一道无形的墙弹开,重重摔在地上。
为首的男人,那个叫玄烨的,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
你的父母,身为凡人,却妄图将神女留在身边,罪当魂飞魄散。
不！我目眦欲裂。
玄烨抬手,两道金光没入我养父母的眉心。
他们的哭喊声戛然而止,身体瞬间化作点点星光,消散在空气中。
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
我的世界,在这一刻崩塌了。
作为你献祭有功的奖赏,玄烨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施舍,吾将亲手送你入轮回。
他口中的轮回,绝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看着他掌心浮现的那个黑暗漩涡,里面充满了撕裂和哀嚎的气息。
我不想死。
我猛地抬起头,用尽全身力气喊道：苏锦！你答应过我的！你说过要永远和我在一起！
光门早已消失,我的声音消散在冰冷的空气里。
玄烨轻蔑地笑了。
神女的名讳,也是你这种污秽的凡人能叫的
她说的永远在一起,是让你成为她归位路上的垫脚石,然后干净利落地消失。这,就是你们的永远。
他不再废话,掌心的黑色漩涡猛地朝我压下。
我闭上眼,绝望地等待死亡。
但就在这时,我的心口突然一阵滚烫。
那是我在煮汤时,偷偷加进去的同心蛊。
是苏锦给我的,她说这是她们家乡的习俗,代表永不分离。
她说,只要我们一人一半,就能心意相通,永远不分开。
她让我把另一半蛊虫磨成粉,偷偷下在她的汤里。
我原本以为,这也是她计划的一部分。
可现在,这只蛊虫,像是在我体内活了过来,灼烧着我的五脏六腑。
剧痛中,我仿佛听到了苏锦的一声闷哼。
很轻,却很清晰。
2.
剧痛只持续了一瞬。
玄烨的黑色漩涡已经笼罩了我的全身。
冰冷、撕裂、拉扯。
我的意识被拖入一片无尽的黑暗,身体像是被无数双手撕成碎片,然后又被强行揉捏在一起。
这就是轮回。
洗去一身污秽。
我感觉我的记忆在被一点点抽离,关于爸妈的,关于苏锦的,关于我自己的……
那些温暖的、快乐的、痛苦的画面,都在飞速褪色,变成一片空白。
不行。
我不能忘记。
我不能忘记爸妈是怎么消失的,不能忘记苏锦那最后冷漠的一眼。
我要报仇。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的一簇火苗,顽强地燃烧着。
心口那只同心蛊,似乎感受到了我的意志,猛地爆发出更灼热的力量,护住了我最后一丝神智。
不知过了多久,撕裂感终于停止。
我像一团垃圾,被从漩涡里吐了出来。
我重重摔在一片坚硬冰冷的黑色礁石上,骨头都快散架了。
这里是哪里
我艰难地睁开眼。
天空是灰蒙蒙的,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和绝望的气息。
远处,是无边无际的黑色海洋,海水中漂浮着无数残破的魂体,发出无意识的呻吟。
这里是……忘川还是地狱
我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发现自己虚弱得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我的灵魂,在刚才的轮回中被撕碎了,只剩下残破的一缕。
玄烨的目的,根本不是让我轮回转世。
他是要我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若不是同心蛊护住了我,我此刻恐怕已经和这海里的魂体一样,成了一具没有意识的行尸走肉。
就在我绝望之际,心口的灼热感再次传来。
这一次,伴随着灼热,一个画面突兀地闯入我的脑海。
那是一座金碧辉煌的神殿。
苏锦身穿华服,跪在地上,她的面前,站着一个模糊不清的金色人影。
罪神苏锦,私自下凡,滞留百年,可知罪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
苏锦的身体在微微发抖。
弟子知罪,但弟子已斩断尘缘,重归神位,求神尊开恩。
斩断尘缘那个声音冷笑一声,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吾会不知
画面到这里,戛然而止。
我愣住了。
罪神
苏锦不是风光归位吗怎么会是罪神
心口的同心蛊微微震动,仿佛在回应我的疑惑。
我突然明白了。
同心蛊,心意相通。
只要苏锦情绪波动剧烈,我就能通过蛊虫,感知到她的所见所闻。
这是她留给我唯一的,也是最致命的破绽。
苏锦,你没想到吧。
你以为的奖赏,没有杀死我。
你以为的永不分离,现在成了我向你索命的锁链。
我躺在冰冷的礁石上,看着灰蒙蒙的天空,缓缓地笑了。
笑声嘶哑,难听。
但这是我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我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一点点爬向那些在海中沉浮的残魂。
我的灵魂太过残破,想要活下去,想要报仇,我就必须变得强大。
而这些无意识的残魂,就是我最好的养料。
我要活下去。
然后,找到苏锦,问她一句。
为什么。
3.
吞噬残魂的过程,比进入轮回还要痛苦。
每吞噬一个,就像是亲身经历了一遍那个灵魂生前最痛苦的记忆。
被背叛,被凌虐,被活活烧死……
无数的负面情绪冲击着我本就脆弱的神智。
有好几次,我几乎要迷失在那些绝望的记忆里,变成和他们一样的行尸走肉。
但每到这时,心口的同心蛊就会传来一阵刺痛,让我瞬间清醒。
我知道,那是苏锦的情绪。
恐惧、不安、还有……悔恨。
她过得并不好。
这个认知,成了支撑我熬过所有痛苦的唯一支柱。
我不知道吞噬了多少残魂,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
我只知道,当我终于能从礁石上站起来时,我的灵魂已经凝实了许多。
我不再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苏瑶。
我能感觉到,我的身体里,流动着一股阴冷而强大的力量。
那是无数残魂的怨念汇聚而成的力量。
我低头,看着自己半透明的双手,缓缓握紧。
力量,还不够。
远远不够。
玄烨能轻易地让我养父母魂飞魄散,也能轻易地将我打入这里。
想要报仇,我必须比他更强。
我将目光投向了这片黑色海洋的深处。
那里的怨气,更加浓郁,也更加危险。
就在我准备动身时,心口的同心蛊又一次剧烈震动起来。
一个清晰的画面,再次涌入我的脑海。
还是那座神殿。
苏锦脸色苍白地跪在地上,唇角还挂着一丝血迹。
玄烨站在她面前,神情冷漠。
神尊已经下令,三日后,开启‘神降仪式’。
苏锦的身体猛地一颤,眼中闪过一丝绝望。
这么快
快玄烨冷笑,你滞留凡间百年,神体早已被污秽之气侵蚀,神尊的神魂已经等不及要降临了。
神魂降临
我心中一震。
玄-烨继续说道：你最好祈祷这次仪式顺利,否则,你的下场,会比那个被你骗了的凡人女孩,惨上一万倍。
苏锦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她猛地抬头,眼中带着一丝疯狂的祈求：玄烨！瑶瑶她……她怎么样了
她玄-烨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个凡人而已,入了轮回池,自然是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怎么,你现在倒想起她了
你不是说,她是你的累赘,是你归位路上必须踢开的石头吗
苏锦的嘴唇颤抖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眼泪,从她脸上滑落。
不……我没有……
闭嘴！玄烨不耐烦地打断她,收起你那廉价的眼泪。你现在要做的,是斋戒沐浴,调整到最佳状态,迎接神尊的降临。
你只是一个容器,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说完,玄烨转身离去。
神殿里,只剩下苏锦一个人,绝望地跪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压抑的哭声。
容器……
原来,她也不是什么真正的神女。
她和我一样,都只是一颗棋子。
我站在黑色的礁石上,感受着从同心蛊传来的,那股混杂着悔恨和绝望的剧烈悲痛。
我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同情。
如果不是她,我爸妈不会死。
如果不是她,我不会被丢进这个鬼地方,人不人鬼不鬼。
她现在所承受的一切,都是她自找的。
三日后,神降仪式。
这对我来说,或许是一个机会。
一个离开这个鬼地方,一个……复仇的机会。
我不再犹豫,转身投入了那片更黑暗、更危险的海洋深处。
我需要更多的力量。
data-fanqie-type=pay_tag>
4.
黑海深处,怨气几乎凝为实质。
这里的残魂,比外围的要强大得多,也更具攻击性。
它们不再是无意识地漂浮,而是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疯狂地朝我涌来。
一张张扭曲的面孔,一双双充满怨毒的眼睛,要将我撕成碎片。
我没有躲。
我张开双臂,任由那些残魂穿过我的身体。
冰冷的怨气瞬间侵入我的灵魂,比之前痛苦百倍。
但我只是冷冷地勾起嘴角。
来吧,让我看看,你们的怨恨,究竟有多深。
我催动体内的力量,一个黑色的漩涡在我周身形成,开始疯狂地拉扯、吞噬那些冲过来的残魂。
我的灵魂在被怨气撑得几近爆炸的边缘反复横跳。
痛苦是最好的磨刀石。
我能感觉到,我的力量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飞速增长。
三天时间,转瞬即逝。
当我从黑海深处走出来时,整个轮回池都安静了。
海面上,再也看不到一个漂浮的残魂。
它们都成了我的一部分。
我低头看着自己凝实如初的双手,甚至比我身为凡人时还要真实。
我抬起手,一团黑色的火焰在我掌心升腾。
这是怨念之火,足以灼烧神魂。
我现在的力量,或许还不足以对抗玄烨。
但是,要对付一个即将被当做容器献祭的罪神,足够了。
我闭上眼,将全部心神沉入心口的同心蛊。
苏锦,我来找你了。
……
神界,天枢殿。
苏锦身穿一袭繁复的白色祭祀袍,面无血色地站在祭坛中央。
祭坛四周,刻满了古老而复杂的金色符文,散发着强大的威压。
玄烨和几位神官站在祭坛外,神情肃穆。
吉时已到,开启祭坛！
随着玄烨一声令下,祭坛上的符文骤然亮起,一道道金色光柱冲天而起,形成一个巨大的牢笼,将苏锦困在其中。
苏锦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悬浮起来,脸上露出无比痛苦的神情。
她的神力,她的记忆,她的一切,都在被一股强大的力量从体内强行剥离。
这些力量在空中汇聚,渐渐形成一个模糊的金色人影。
那就是他们口中的神尊。
很好,玄烨的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再过半个时辰,神尊就能完全降临。
然而,就在这时。
苏锦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她的心口处,一个黑色的图腾猛然浮现,散发出不祥的黑气。
那黑气如同一只贪婪的恶兽,开始疯狂地吞噬那些被剥离出来的神力。
原本即将成型的金色人影,瞬间变得暗淡,开始剧烈地闪烁。
怎么回事！玄烨脸色大变。
他死死地盯着苏锦心口的黑色图腾,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同心蛊这东西怎么会在这里！
不对,这不是普通的同心蛊,这蛊里……充满了怨气！
苏锦痛苦地在半空中挣扎,她能感觉到,自己和那个凡人女孩之间,那条本该断绝的联系,此刻变得无比清晰。
她甚至能听到那个女孩在她耳边低语。
姐姐,我来找你了。
你不是说,要永远和我在一起吗
下一秒,苏锦的眼睛,猛地变成了纯黑色。
她缓缓地低下头,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微笑,用一个完全陌生的,嘶哑的嗓音开口道：
这个容器,我要了。
5.
放肆！
玄烨勃然大怒,他没想到,在最关键的时刻,竟然会发生这种变故。
他抬手就是一道金色神雷,狠狠劈向祭坛中央的苏锦。
区区怨灵,也敢染指神尊的容器！
金雷带着毁灭性的力量,眼看就要击中苏锦。
但就在触碰到她身体的一瞬间,那道黑色图腾爆发出更浓郁的黑气,竟硬生生将那道神雷吞噬了。
苏锦抬起眼,纯黑色的瞳孔里满是嘲弄。
神尊一个需要靠夺舍容器才能苟延残喘的东西,也配称尊
这个声音,自然是我的。
我通过同心蛊,暂时夺取了苏锦身体的控制权。
我能感觉到,苏锦的意识还在,她正惊恐地缩在角落里,看着我操控她的身体。
瑶瑶……是你吗瑶瑶！她在我脑海里尖叫。
我没有理她。
我贪婪地吸收着那些本该属于神尊的神力,我的灵魂在飞速壮大,前所未有地强大。
原来,这就是神的力量。
怪不得,你们如此高高在上。
玄烨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神降仪式被打断,神尊的神魂被怨气污染,如果不能及时处理,后果不堪设想。
结阵！净化她！玄烨对着身后的几位神官厉声喝道。
几位神官立刻会意,他们同时出手,数道神力交织成一张金色大网,向我当头罩下。
这是净化法阵,专门用来对付邪魔怨灵。
若是之前的我,恐怕瞬间就会被这法阵化为灰烬。
但现在,不一样了。
我冷笑一声,非但没有躲闪,反而主动迎了上去。
我操控着苏锦的身体,张开双臂,任由那张金色大网将我笼罩。
没用的。
我轻声说道。
我和她,早就通过同心蛊连为一体。你们净化我,就是在净化她。
你们敢毁了神尊的容器吗
果然,听到我的话,玄-烨的动作一顿。
他投鼠忌器。
他不敢真的毁了苏锦。
就是现在！
我抓住他犹豫的瞬间,猛地催动全身力量。
那张金色大网,连同整个祭坛的符文,瞬间被黑气染成了墨色。
轰——！
一声巨响,整个祭坛轰然炸裂。
强大的冲击波将玄烨和几位神官震得连连后退。
我趁机从祭坛的废墟中冲出,向着天枢殿外逃去。
我现在的力量还不足以和他们正面抗衡,必须先离开这里。
拦住她！玄烨又惊又怒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无数神兵从四面八方涌来,将我团团围住。
我看着他们,舔了舔嘴唇。
正好,我还需要更多的养料。
我不再压制体内的怨气,黑色的火焰从我身上燃起,形成一道恐怖的龙卷,将那些神兵卷入其中。
惨叫声此起彼伏。
那些在凡人面前高高在上的神兵,在怨念之火的灼烧下,连一息都撑不住,就化作了精纯的能量,被我吸收。
我的力量,在战斗中飞速攀升。
疯子！你这个疯子！
苏锦的意识在我脑海里疯狂尖叫。
住手！快住手！这些人都是神界的守卫,你杀了他们,整个神界都不会放过你的！
闭嘴。我冷冷地回应她,你现在,只是我的阶下囚。再多说一句,我就先吞了你的神魂。
苏-锦瞬间安静了。
她能感觉到,我说的是真的。
眼前的苏瑶,早已不是那个会跟在她身后,甜甜地叫她姐姐的女孩了。
她的眼睛里,只剩下冰冷的仇恨。
6.
杀出一条血路后,我没有丝毫停留,径直朝着神界最偏僻的北渊飞去。
那里是神界的禁地,据说关押着上古时期犯下重罪的魔神,常年被天雷和罡风覆盖,即便是玄烨那样的上神,也不敢轻易踏足。
对于现在的我来说,那里是最好的藏身之处。
玄烨带着人紧追不舍,数道神雷在我身后炸开,掀起阵阵气浪。
邪魔！休想逃！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一抹讥讽的笑。
然后,我义无反顾地冲进了那片电闪雷鸣的黑色风暴之中。
她疯了！身后传来神官的惊呼。
玄烨停在了北渊的边缘,脸色阴沉地看着我消失在罡风里。
他不敢追进来。
进入北渊的瞬间,狂暴的能量就从四面八方涌来。
罡风如刀,割裂着我的身体。天雷滚滚,仿佛要将我的灵魂劈成齑粉。
噗——
我喷出一口黑色的血,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下坠落。
这是苏锦的血。
这具身体,终究还是太弱了,承受不住这里的狂暴能量。
瑶瑶,我们都会死在这里的……苏锦虚弱的声音在我脑海中响起,带着哭腔。
死我冷笑,我好不容易才从轮回池里爬出来,怎么会轻易地死掉。
我强行稳住身形,同时将刚刚吸收来的那些神兵的力量,全部用来修补和强化这具身体。
这是一个痛苦而漫长的过程。
我找了一个隐蔽的山洞,盘膝坐下,开始专心炼化体内的力量。
我需要尽快适应这具身体,并且,将它彻底变成我自己的。
在炼化的过程中,苏锦的记忆,也如同潮水般向我涌来。
我看到了她是如何从神界跌落凡间,失去了所有记忆和神力。
我看到了她是如何被我爸妈收留,感受到了她从未体验过的温暖。
我看到了她是如何在我脑中植入系统,一步步诱导我,让她斩断尘缘。
原来,那所谓的系统,根本就是她搞的鬼。
她早就恢复了一部分记忆,知道自己是罪神,知道自己归位后将要面临的命运。
她不想成为容器。
所以,她策划了一切。
她查阅古籍,找到了同心蛊这种禁术。
她原本的计划是,通过同心蛊,将我和她的命运连接在一起。
这样一来,神尊在降临时,就会因为我的凡人命格而受到污染,仪式便会失败。
而她,则可以趁机夺取神尊的力量,摆脱容器的命运。
至于我,一个凡人,在神力的冲击下,唯一的下场就是魂飞魄散。
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我活。
永远在一起,真是天大的讽刺。
对不起……瑶瑶……对不起……
苏锦的哭声在我脑海中断断续续地响起。
她感受到了我的想法,看到了我所看到的她的记忆。
所有的谎言和伪装,在这一刻都被撕得粉碎。
我只是……我只是不想死……我没办法……
没办法我睁开眼,黑色的瞳孔里没有一丝波澜,那你有没有想过,我爸妈是无辜的。
你有没有想过,我也是无辜的。
苏-锦说不出话来,只剩下无尽的悔恨和呜咽。
我不再理会她。
真相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现在,我活下来了。
而她,将要为她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7.
我在北渊待了很久。
久到我已经记不清时间的流逝。
这里的环境虽然恶劣,但对我来说,却是最好的修炼场。
我每天引天雷入体,用罡风淬炼神魂。
怨念之火与神界雷霆的力量在我体内交织、融合,形成了一种全新的,更加霸道的力量。
我的灵魂,也与苏锦的这具神体,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现在,我就是苏锦,苏锦就是我。
不,或许我该叫自己……苏瑶。
当我再次睁开眼时,山洞外的雷暴已经平息。
我站起身,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力量,那是一种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
现在的我,对上玄烨,也有一战之力。
你想做什么苏锦的意识,早已被我压制在识海的最深处,此刻,她惊恐地问道。
做什么我走出山洞,看向天枢殿的方向,当然是,去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不,那不是你的东西！那是神尊的力量！你会毁了整个神界的！
那又如何
我化作一道黑光,冲天而起,向着天枢殿的方向飞去。
我的出现,立刻惊动了整个神界。
警钟长鸣,无数神兵将天枢殿围得水泄不通。
玄烨站在殿前,看着悬浮在半空的我,脸色无比凝重。
他能感觉到,我和之前,已经完全不同了。
你还敢回来。他冷冷地开口。
我为什么不敢我笑了,我回来,是想和神尊,做个了断。
狂妄！
玄烨不再废话,祭出他的本命神器,一把金色的长枪,向我刺来。
枪出如龙,带着毁天灭地的神威。
我却只是伸出两根手指。
轻松地夹住了他的枪尖。
怎么可能！玄烨瞳孔骤缩。
我说过,你太弱了。
我手指微微用力,只听咔嚓一声,那把金色的长神枪,竟从中断裂。
玄烨受到反噬,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倒飞出去。
所有人都惊呆了。
玄烨上神,竟然……一招就败了
我没有再看他,而是将目光投向天枢殿内。
躲在后面看戏,有意思吗
还不出来见我
大殿深处,传来一声悠长的叹息。
随后,一个无比强大的威压降临,整个神界的空间都开始扭曲。
一个金色的,由纯粹神力构成的身影,缓缓从殿内走出。
他没有五官,却让人感觉,他正在注视着我。
神尊。
他终于肯现身了。
小小的怨灵,竟能成长到如此地步,倒是让本尊意外。他的声音,在天地间回响。
你更意外的,还在后面。
我不再隐藏实力,属于我的,融合了怨念与雷霆的黑紫色力量,冲天而起。
整个神界的天空,瞬间被染成了不祥的黑紫色。
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8.
神尊的力量,确实超出了我的想象。
他只是站在那里,纯粹的神力就形成了一个绝对的领域,将我的力量隔绝在外。
在本尊的领域里,一切法则,由我制定。
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情感。
在这里,你引以为傲的怨气,毫无用处。
话音刚落,我便感觉体内的怨念之力开始飞速流逝,像是被净化了一般。
而他周围的神力,却越来越浓郁。
此消彼长,我很快就会被他耗死。
瑶瑶,快走！你打不过他的！苏锦在我识海里尖叫。
走我看着神尊那模糊的身影,笑了,我的字典里,没有这个字。
怨气没用
那可未必。
我闭上眼,将心神完全沉入体内。
我不再试图用怨气去对抗他的神力,而是反其道而行,将所有力量收缩,汇聚于一点。
那就是,被我压制在识海深处的,苏锦的神魂。
你想做什么！苏锦惊恐地发现,我的力量正像潮水一样,涌向她那脆弱的神魂。
你不是想赎罪吗我冷冷地说道,现在,机会来了。
以你神魂为引,以我怨念为祭,开！地狱之门！
这是我从那些被吞噬的残魂记忆里,找到的最恶毒,也最强大的禁术。
以一个神祇的灵魂为代价,强行打开连接神界与九幽之地的通道,引地狱业火,焚尽万物。
不！苏锦发出了绝望的惨叫。
但已经晚了。
她的神魂,在我的力量下,瞬间燃烧起来,化作一个黑色的坐标。
天空之上,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凭空出现。
漩涡之中,传来了比轮回池恐怖万倍的哀嚎与咆哮。
那是来自九幽地狱的恶鬼！
你疯了！神尊那万年不变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波动。
他试图关闭那个漩涡,但他的神力一接触到漩涡,就被瞬间吞噬。
这个通道,是以神魂为代价打开的,除非献祭者死亡,否则,不可逆转。
黑色的地狱业火,从漩-涡中喷涌而出,落向神界的每一寸土地。
宫殿、神树、山川……
一切都在业火的灼烧下,化为灰烬。
那些高高在上的神,在业火面前,和凡人没有任何区别,惨叫着化为飞灰。
神界,迎来了末日。
这就是你想要的为了复仇,毁掉一切神尊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怒意。
我想要的,只是公平。
我看着他,一步步向他走去。
你们高高在上,视凡人如蝼蚁,随意决定我们的生死。
现在,我也想让你们尝尝,被当做蝼蚁,是什么滋味。
我抬起手,黑紫色的力量汇聚成一把长剑,狠狠地向他斩去。
神尊的领域,在业火的灼烧下,早已出现了裂痕。
这一剑,我用尽了全力。
也是我,为我那无辜惨死的养父母,讨回的第一个公道。
9.
神尊被我一剑斩成了两半。
但他并没有死。
金色的神力涌动,他的身体很快又重新聚合在一起。
在本尊的领域里,本尊,是不死的。
他的声音依旧平淡,但那纯粹由神力构成的身体,却暗淡了几分。
地狱业火,同样在灼烧着他的力量。
是吗
我没有停手,一剑又一剑地斩向他。
一次不行,就两次。
两次不行,就一百次,一千次！
我体内的力量仿佛无穷无尽,每一次挥剑,都带着滔天的恨意。
整个天枢殿,在我们的战斗中,早已化为齑粉。
神尊开始变得急躁。
他发现,我的力量,竟然在战斗中,还在不断变强。
我每斩他一剑,都会有一部分他的本源神力被我吸收。
而苏锦的神魂,就像一个永不枯竭的燃料,为地狱之门提供着能量。
此消彼长,他第一次感觉到了死亡的威胁。
住手！他终于开口,你我做个交易。
本尊可以让你成为新的神界主宰,统领万神,你我共享这天地。
共享我停下动作,看着他,笑了。
你觉得,现在的你,还有资格和我谈条件吗
我能感觉到,他的力量,已经衰弱到了极点。
而我,前所未有的强大。
苏锦的神魂,撑不了多久了。神尊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地狱之门关闭,你也会被业火反噬,我们只会同归于尽。
同归于尽
我摇了摇头。
你错了。
我抬起手,指向天空那个巨大的黑色漩涡。
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让它关闭。
神尊愣住了。
他终于明白了我想要做什么,那模糊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名为恐惧的情绪。
你……你想吞了它
恭喜你,答对了。
我要的,从来不是什么神界主宰。
我要的,是凌驾于所有法则之上的,绝对的力量。
我要这天,再也遮不住我的眼。
我要这地,再也埋不了我的心。
我要那诸天神佛,都烟消云散！
我不再理会神尊,转身化作一道黑光,冲向了那个连接九幽的漩涡。
不——！
神尊发出了绝望的咆哮,他想阻止我,却被无尽的业火吞噬。
当我投入漩涡的瞬间,苏锦最后的一丝意识,在我脑海中响起。
瑶瑶……对不起……若有来生……
没有来生了,苏锦。
我轻声回应。
这是你欠我的。
然后,我张开双臂,拥抱了那无穷无尽的,来自地狱的黑暗。
10.
不知过了多久。
当我再次恢复意识时,我已经站在一片虚无之中。
没有时间,没有空间,没有天地。
只有我。
我成功了。
我吞噬了地狱之门,也吞噬了神尊最后的神力。
现在的我,已经无法用任何一个词来定义。
我就是法则,我就是一切。
我抬起手,一个念头闪过。
眼前便出现了一片熟悉的景象。
那是我凡间的家,爸妈正在厨房里忙碌,准备着我最爱吃的红烧肉。
他们回头对我笑,笑容和记忆里一模一样。
瑶瑶,快来吃饭了。
我看着他们,眼眶有些发热。
我一步步走过去,想要拥抱他们。
但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他们的时候,我停住了。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
他们已经死了,魂飞魄散,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
就算我如今拥有创世之力,也无法将他们从无中复活。
我轻轻挥手,眼前的幻象如泡沫般破碎。
空荡荡的客厅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坐到那张熟悉的餐桌前,桌上,还摆着一碗早已冰冷的莲子汤。
那是故事开始的地方。
我端起那碗汤,一饮而尽。
很苦,很涩。
我闭上眼,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下午。
苏锦握着我的手,温柔地对我说：瑶瑶,喝下这碗汤,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是啊,永远在一起。
我睁开眼,看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手心。
苏锦的神魂,早已在我冲入地狱之门时,就彻底燃烧殆尽了。
她也魂飞魄散了。
我们,确实以另一种方式,永远地在了一起。
我站起身,走出了这间屋子。
从此,世间再无苏瑶,也再无神尊。
只有一个孤独的灵魂,在无尽的虚无中,永恒地漂流。
这,就是我为自己选择的,最终的结局。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