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天下第一杀手。
金盆洗手前接到的最后一单任务——
刺杀当朝摄政王。
于是,我伪装成舞姬偷偷潜入王府。
却意外听见了他的心声——
我端上有毒的粥。
他面无表情,心底却在疯狂叫嚣:
【啊啊啊!她亲自煮粥给我喝!我就知道她喜欢我!】
我潜入浴房。
他衣衫尽湿,胸肌腹肌若隐若现:
【本王的身材应该还可以吧她是不是想摸】
我找理由探听消息,他却无声勾唇:
【叽里呱啦说什么呢听不懂,想亲……还想压着她狠狠……】
我,
1
这是你的最后一单任务。
杀手阁老大面无表情地递过一卷文书:
此任务结束,你就可以退出杀手阁,重新生活。
我翻开任务文书:刺杀摄政王
摄镇王裴修陌武功高强,阴鸷狠厉,难以接近,所以你要想办法留在他身边,寻个机会。
我给自己倒了杯茶,有些疑惑:
我们杀手阁素来是清乱臣贼子,平冤错之事,这摄政王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了么
老大卡了个壳,然后道:
这正是我想提醒你的。
关于摄政王的罪行,阁内证据不足,所以要去摄政王府搜集罪证。
我思来想去,觉得天下第一杀手行事最稳妥。
说罢,老大深深地看我一眼。
我拿着文书转身:等我好消息。
阿鸢。老大叫住我,犹豫片刻,那个…在证据确凿前,别把人弄死了……
我莫名其妙看他一眼:知道了。
2
混入王府几天后,我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机会。
说是摄政王的生辰,大宴宾客。
我穿着浅翠色的百迭裙,隐没入舞姬中央,一眼就看见了主座的玄色身影。
有点眼熟。
这不是我冬日刺杀山匪头子的时候,顺带救的一位昏迷不醒的大冤种吗
当时看他的衣裳只知道是达官贵人,所以我就把他丢到官道上,自有人会救。
没想到,竟然是摄政王
想到任务文书上列出的些许罪行。
我蹙眉,早知道去年顺便把他解决了,就没今年这么多事儿了。
突然,袖摆被猛的的一扯。
我踉跄了几步,就对上一张油腻的大脸,是太傅府上的纨绔大公子金尚。
摄政王府真好,连舞姬都这么美!他嬉笑着转头,摄政王,我可否向你讨要几个美人儿!
我眉间蹙起,毒药已经在指尖捏住。
下一刻,一个白玉瓷碗飞过来,直直地打到身侧人的膝盖上。
啊——
金尚‘噗通’一声就在我面前跪下,捂着膝盖大叫。
我愣了愣。
往主座席上看去,墨发绾青,眉眼凛冽。
裴修陌一道视线扫过来,寒意刺骨:
太傅若教不好公子,本王不介意用摄政王府的规矩来教。
一时间,满堂鸦雀无声。
太傅擦着汗,连忙过来,把金尚拉了下去:
王爷恕罪,王爷勿怪…
我站在原地,不禁蹙眉。
金尚的膝盖,鲜血淋漓,露出白骨。
这力道绝非普通习武者能使出来的。
裴修陌的武功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高,看来直接刺杀是行不通的了。
那道清冷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嗓音淡淡:叫什么
我俯身行礼:奴婢名阿鸢。
过来给本王斟酒。
护着的意思显而易见,估摸着是警告众人不要挑衅摄政王府的权威。
我心思一动:是。
3
我站在了裴修陌身侧,替他布菜斟酒。
视线不着痕迹地瞥向他。
剑眉斜飞入鬓,瞳色墨深。
浑身透着皇室贵胄的矜贵和权倾朝野的压迫。
脑海里掠过他桩桩件件的罪行。
因着皇帝年纪小,便自己掌揽大权,顺他者飞黄腾达,逆他者灭门抄家。
着实可恨!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呸’了一口。
裴修陌偏头过来:陪什么
我愣住。
糟糕,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咽咽口水,我立马端起旁边的粥:
奴婢的意思是,王爷陪百官喝酒,容易伤身,可以先喝粥暖暖胃。
指甲里的毒药洒进粥里,只要他喝下,我便能问出三句真话。
届时可以确定他的罪行!
所以这毒药江湖人称问三真。
只是……
裴修陌武功高强,不知道会不会察觉到粥里有毒……
我眉眼低垂,指尖轻轻蜷起,余光留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耳边响起一道声音——
【本王刚刚应该很帅吧有没有被我迷倒】
我下意识要开口回话。
猛然发现,裴修陌好像并没有张嘴。
那这声音哪儿来的
裴修陌唇角噙着笑意,慢条斯理地喝着粥。
耳边的那道声音却在疯狂叫嚣——
【啊啊啊亲自煮粥给我喝,她是不是喜欢我!】
【看来我今天形象特别好!不枉绣娘熬了两个月的大夜赶工出来!!!】
我懵懵地看向裴修陌身上那件重工刺绣的玄色衣袍。
山水月竹,交相辉映,很是诗情画意。
还真是绣的。
难道说……
我听见了他心声!
但是,这心声怎么跟他表面反差这么大!
久经沙场的我迅速稳下心态,不就是听到心声嘛,不要慌。
说不定歪打正着,能帮助任务迅速完成呢。
想到这里,我继续垂眸。
【好喝!】
【她好贴心,还劝我喝酒伤胃,她心里有我……】
【呜呜呜她真好……】
我,……
4
宴会结束。
我揉揉被吵痛的耳朵。
这个裴修陌,表面看着高岭之花生人勿近,心里面好话痨啊!
就一个宴会的功夫,我就知道了某位太傅养了十个外室,某位将军的相好是下属,某位侍郎喜欢偷别人袜子……
管事过来给我发府内身份牌,特意提醒了一番:
摄政王日理万机,平日不近女色,虽不知瞧上你哪点,但是你要事事挂心,处处仔细,可记住了
记住了。
我捏着府牌,是个一等丫鬟的身份牌。
我确定了一点——
裴修陌对我感兴趣。
还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兴趣。
接了那么多次任务,我还没试过美人计……
但这样的话……
若是能得他青睐,也更利于我寻找罪证。
算算时间,差不多是问三真发作的时间了。
我乖巧行了个礼:奴婢先去伺候王爷了。
轻车熟路地找到裴修陌的寝房,我轻敲了两下门,没有回应。
推门进去,没有人。
桌案上都是些奏折,小皇帝批过奏折之后,裴修陌会审查一遍,偶尔再标注些错处。
我略微扫了几眼,没发现什么可疑之处,便开始麻利地翻查抽屉暗格。
刺杀文书上列出的最大罪行就是——
他豢养私兵,有谋反之意。
最方便查证的,便是王府账册。
养私兵这种事,必定需要大量钱财维系,只要账册有问题,便可以坐实裴修陌的罪行。
眼尖地瞥到角落里的一堆书册,我愣了愣。
王府这么重要的账册就光明正大的放着
心思一动,我伸手过去,耳边又响起了那道熟悉的心声——
【这么迫不及待有趣。】
我差点左脚绊倒右脚。
这房间不是没人吗!
心声哪里来的!!!
下一刻,一道细微的水声从旁边微敞的木窗下传来。
我回过神,脑海里回忆着王府地图。
裴修陌的院落,还有个沐池,就在他的寑房后,有个小门可以过去。
刚刚只顾着检查房间内有没有人,却忘了隔墙有耳!
我屏住呼吸,轻唤出声,王爷,管事的让阿鸢来伺候…
片刻后,低沉磁性的嗓音传来,
本王在沐浴。
过来。
5
我应声。
轻步走到小门前,推了门。
刚刚在屋内,我竟然连一丝一毫的气息都察觉不到,可见裴修陌的内力高深。
接下来更应该小心行事了。
沐池很大,池边栽着几株桃花,氤氲着雾气。
一道身影浸在沐池中,墨发披散,上身赤裸,池水只到他的胸口。
若隐若现的还能看见王维诗里的红豆……
我立马收回视线:
王爷可要衣袍
裴修陌眼皮微阖,靠在池边:
暂时不用,过来给本王捏肩。
我抿唇犹豫片刻,走了过去:
阿鸢今日多谢王爷出手相救,也感念王爷能让阿鸢呆在府内寻个差事,阿鸢无以为报,只能——
正当我矫揉造作地说着,耳边又一次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本王身材应该还可以吧……】
我声音一顿,看向池水中流畅的肌肉线条,还有那不知道八块还是六块的腹肌……
讲真的,身材确实可以哈。
我轻咳一声,继续柔情蜜意道:
阿鸢无以为报,只求留在王爷身边,侍奉——
【她的视线很可疑,是不是想摸】
我嘴角一抽,脚下绊上了鹅卵石。
话还没有说完,扑通一声栽进了水里。
侍奉王爷左右啊咕噜咕噜0。0。0。。。
腰间揽过劲瘦有力的手臂,一把将我从水中捞出来。
连呛了好几口水,我刚缓过神就对上一双深邃如海水的眸子。
哦侍奉
6
我呆愣愣地看裴修陌。
氤氲热气里,他眉宇间的凌厉柔和了许多,鬓边几缕青丝沾了水珠,贴在颈侧。
我情不自禁地咽咽口水。
有些……诱人。
裴修陌的手臂圈在我的腰间,我们俩就这样面对面紧贴着。
我的视线也不由自主的往下移。
还挺粉的……
还有些硌……
我愣了愣,往模糊不清的水中看去。
这裴修陌这么谨慎吗
泡澡还要随身携带着暗器筒
看够了吗
裴修陌的声音有些硬,一条浴巾盖住了我的脑袋。
他起身披上衣袍往卧房走去:
擦干净,过来。
我好半天才回过神。
捏着浴巾十分纠结。
接了那么多次任务,我还从来没为了任务和男人睡过。
就连几月前扮作新娘潜入匪窝,那山匪头子也是刚掀了盖头,就被我一刀穿喉了。
眼下,裴修陌的意思似乎是要我……
侍寝
磨蹭了半天,我换上了寝衣,回了裴修陌的卧房。
问三真的药效已经过了,估摸着问不出什么了。
他衣袍松垮,正斜靠在榻上,看着账册。
我的目光顿了顿。
过来。
裴修陌一把将我捞入怀中,下巴搁在我的肩上。
账册就这样光明正大地在我面前翻看起来。
我:……
怎么有种很配合的感觉
顾不上别的,我一边研墨,一边视线紧盯这账册的内容。
烛火燃半。
我的眉头却蹙起来了。
账册没有问题。
可是杀手阁的情报网遍布整个大雍,能得到的消息一般都不是空穴来风。
难道说……
裴修陌藏的太深了
我不由自主地看向裴修陌。
他正斜靠在榻上,指尖漫不经心地绕着我的一缕发丝。
【阿鸢身上……好香啊……】
【本王要怎么不经意地才能抱到呢……】
我:……
这厮,真的不像要造反的样子……
7
翌日一早。
裴修陌进宫了。
我翻了整个王府,都没有翻到有用的线索,只好回了杀手阁。
我们得到的情报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你再找找……
老大有些心虚,不敢看我。
我蹙眉盯着他:你不对劲。
是吗哈哈哈……
老大擦擦汗,指了指我的脖颈,组织会铭记你的奉献……
我愣了愣,转过头看向一旁的铜镜。
铜镜里,我裸露出来的脖颈上,印着一处浅浅的红痕。
我秒懂,拍桌:不是你想的那样!
昨夜我确实和裴修陌睡了。
但,是盖着被褥清清白白睡的!
脖颈上的红痕是被虫子咬的!
只是,
平时睡觉都特别警惕的我,在裴修陌身边,居然踏实的一觉到天亮了。
奇怪……
看我满脸纠结,老大更心虚了:
没事,你不愿意说就不说吧……我懂……
我:……
不过,有新的任务要你去做。
什么
老大递过一张飞鸽传书:过七日皇家狩猎,小皇帝会去,你也要找机会去。
小皇帝
老大继续道:裴修陌以皇帝年幼的借口将他囚于宫中,众大臣都不可单独面见皇帝。所以,这应当是一个很好的探查入口。
我点头: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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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回到王府。
裴修陌正在院中摆弄着一把弯月弓。
见到我,他招了招手:过来。
裴修陌从后面环住我,明月弓横在我的胸前,箭矢搭在弦上。
来,本王教你箭术。
下一刻,对面树上悠悠扬扬飘落下来叶子,就在半空中,被箭矢钉在了树干上。
入木三分。
我愣了愣。
在杀手阁时,我惯于近身杀人,这种远程武器我不擅长,也不爱用。
乖,学会了,本王带你去皇家狩猎见见世面。
裴修陌在我耳旁蛊惑道。
真是瞌睡了就递枕头啊。
我乖巧点头:好!
计划进行的异常顺利。
我跟着裴修陌学了七日弓箭,勉强有了些准头。
他对我也没起疑,给我置办了些东西,便把我带去了皇家狩猎场。
9
皇家狩猎场在皇宫后山。
早早的就扎好了营帐,护卫在周围不停的巡逻。
我也远远的就看到了端坐龙椅的小皇帝祁景。
祁景不过才八岁,脸庞上稚气未脱,眉宇间却隐隐有着帝王的威严之相。
有些像裴修陌。
裴修陌披着狼皮大氅,带着我出现在猎场上。
祁景眼睛一亮,从龙椅上跳了下来,哒哒哒跑了过来:
舅舅!你终于来啦!
裴修陌淡淡扫他一眼:陛下是大祁的帝王,一言一行皆受百官监察,怎能如此跳脱
听到这话,祁景的脸一下子垮了下去。
没有想到他们相处时是这样的状态,我眨眨眼,偷偷瞄向裴修陌。
感受到我的视线,那道心声适时响起——
【本王……是不是太凶了些会不会吓到阿鸢】
【罢了,还是温柔些吧……】
裴修陌的神情缓了下来:
皇家狩猎是放松用的,陛下也不用像在宫中时那般严肃,适当随意即可。
祁景扬起人畜无害的笑容:谢谢舅舅!
我:……
裴修陌被几位大臣叫去议事。
我留在原地,和祁景大眼瞪小眼。
他好奇地看我:你就是舅舅金屋藏娇的那个娇
我一呛:算……算是吧。
那舅舅眼光不错。祁景心情很好的眯起眼睛,他快而立之年了都不曾近女色,如今有了你,朕便不担心了!
看他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我忍不住笑了笑:
陛下与摄政王感情很亲厚
那是自然!他是朕亲舅舅!祁景傲娇地扬起下巴,朕都是他一手带大的!感情自然不用说!
我点点头。
杀手阁拿到的情报中。
裴修陌是祁景的亲舅舅,当年宫变,他拼死救下了祁景,继而推襁褓中的祁景登了基。
然后便是,裴修陌作为摄政王暂代国政。
祁景还在继续念叨:
舅舅是凶了些,但他教朕为君之道,是为朕好。
他总说,以后江山社稷要担在朕一个人的肩上,他不能一直挡在朕前面。
朕有在努力做一个好皇帝……
听到这里,我的视线忍不住看向不远处的裴修陌。
难不成杀手阁的情报有误
裴修陌这么多年掌揽大权,实则在为小皇帝铺路
思绪有些纷乱。
这几日,我在裴修陌的心声中都没有听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他只要一在我旁边,那心声只剩下——
【阿鸢阿鸢阿鸢阿鸢阿鸢阿鸢……】
耳朵都起茧子了。
一柄特制的精巧弯月弓递到我的面前。
裴修陌嗓音温润:待会儿陪本王去狩猎。
10
皇家狩猎由小皇帝率先齐射。
祁景射中一只兔子后,狩猎活动正式开始。
我与裴修陌同骑一驹,他在我身后,狐裘大氅轻轻松松地将我们包裹。
腰间,是他那双厚实带茧的大掌。
隔着衣裳传来阵阵温热。
许是第一次见摄政王带个女子,众大臣纷纷侧目,还有些女眷窃窃私语。
以前都是在暗中谋事,我也是第一次被人这么明目张胆的瞧着,
有些不自在。
坐稳了。
裴修陌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下一刻,良驹乘风疾驰起来。
我的后背下意识贴紧裴修陌的胸膛,传来阵阵如鼓的心跳。
片刻后,我们在一处密林停下。
早就甩开了其他官员。
一只雪白的狐狸从树林里穿过。
我忍不住感慨:好可爱!
一支箭矢飞速扎进狐狸的脖颈,狐狸呜咽一声倒地。
裴修陌淡淡放下弓箭:毛色不错,留着给你做狐裘披风。
我:……谢谢。
他又扫了一眼树后:那兔子怎么样
我斟酌了一下:还行。
下一刻,兔子也倒地。
可以做汤婆子的绒布袋。
我:……
突然有一种自己是阎王,点谁谁死的错觉。
一只鹿悠哉悠哉漫步过来。
我轻咳了一声:够了够了,其他的我不需要了,多谢王爷。
那只鹿也瞬间倒地。
鹿茸可以炖汤补身子。
我:……
不消片刻,面前零零散散躺了许多动物。
裴修陌正认真地查看,眉宇冷峻,内心却在念叨——
【还有什么可以给阿鸢猎的呢】
【若本王去猎一匹狼,太血腥的话会不会吓着阿鸢】
我抬眸,目光落在他身上。
心底感受到从未察觉过的暖意。
裴修陌对我这么好,仅仅是因为……一见钟情吗
风吹过树林,簌簌声响。
身为杀手多年的直觉让我神情一厉,目光落向不远处的密林。
裴修陌挡在我的面前,声音沉下:
有人!
11
下一刻,多名黑衣人从密林中现身,将我们团团围住。
裴贼!!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裴修陌的剑泛着冷光:谁派你们来的
快死的人不必知道这么多!
说完,那群黑衣人冲了过来。
待会儿我开出一条路,你找准机会就跑。裴修陌转头低声嘱咐。
我愣了愣。
我跑什么我可是大祁第一的杀手啊。
暗器刀剑在我的手上,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血了。
但是……
我一出手,身份必定会败露。
咬了咬牙,我拿起身侧精巧的弯月弓,使出了自己并不算熟练的箭术。
准头不算好,几乎不能一击毙命,只能擦伤些胳膊和腿。
而伸过来的刀剑全被裴修陌挡下。
黑衣人笑的猖狂:
裴贼还要抽空保护美娇娘!好杀的很!
咱们一举拿下裴贼!回去讨赏!
我的眼睛眯了眯。
暗器筒在袖间,痒的很。
裴修陌却大掌把我往后一推:
快躲起来!
看他出剑凌厉的招式,对付黑衣人应当没什么危险。
我定了定心,转头往来时的方向跑去。
皇家猎场的护卫跟在后面,距离应当不远,只要我寻到他们,便可以来支援。
我的身份,目前还是不能暴露。
刚跑了没多远,终于看到了一队人马,为首的便是当朝镇国将军庄行远。
我跌跌撞撞跑过去:有刺客!!庄将军,烦请您快些派护卫去救摄政王……
庄行远下马,威严的眸子扫过来:刺客
我点头:对,就在——
话音未落,后颈突然吃了重重的一击。
我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12
睁眼的时候,已是傍晚。
我的手脚都被捆着,只有后颈的那一块闷闷的痛。
嘶——
我一个杀手还能遭人暗算了!
简直是奇耻大辱!
庄行远……
我皱了皱眉,脑海里搜索杀手阁关于这位将军的情报。
常年驻扎在外,手握重兵,近两年刚回京。
算是裴修陌的政敌。
所以,刺客是他派来的
我扫视着周围,是间破败的小草屋,还漏着风。
门口隐隐约约传来对话声:
什么裴修陌失踪了
总共这么大点地儿,还能飞了不成
搜!掘地三尺都要把他找出来!
……
草屋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
庄行远高大威武的身躯走了进来。
他身旁的下属谄媚问到:这女人要解决了吗
暂时不用。庄行远在我面前蹲下,剑柄起我的下巴,冷笑一声,倒是有点姿色,怪不得裴修陌这么护着。
我柔柔弱弱的瑟缩了一下:
将军为何……要杀摄政王……
庄行远凉凉扫我一眼:
清,君,侧。
我眸光顿了顿。
或许是觉得我没有威胁,庄行远缓缓起身,淡淡道:
陛下的衣食住行,饮食起居,奏折批阅皆由摄政王过目。
他圈禁陛下,让陛下偏听一隅,你说,该不该死
我垂眸。
眼前掠过裴修陌清冷矜贵的模样,而后是小皇帝摇头晃脑的模样。
圈禁吗
我看未必。
倒是眼前这位庄将军。
若不是我曾经在杀手阁的案牍库中扫过八年前那场宫变的情报……那我真的会相信他信誓旦旦的说辞了。
八年前的宫变,罪魁祸首已然被满门抄斩。
而在背后推波助澜的庄行远却以自己被蒙蔽为由全身而退,去镇守了边疆。
仅仅过了八年。
他就按耐不住了,再次出手。
或许是因为小皇帝已经长大,再不掺和,这个皇位就要真的被坐稳了。
庄行远又一次抬起我的下巴:不过看在你不知情的份上,待裴贼死后,你倒是可以跟着本将。
我眨眨眼。
一边是对自己美貌被认可的窃喜。
而另一边,
手腕上粗粝的麻绳终于被磨开,袖间的暗气筒按耐不住射了出去,扎进了庄行远的肩胛。
我拍拍屁股上的尘土,冲他摇了摇手。
不行诶,你有点老,我不想跟你。
庄行远捂住肩膀,单膝跪地,抬头震惊的看向我:
你!杀手阁的人!
我翻窗坐在窗垣上,捡了块水泥碎渣,随手射进了他身旁的护卫脖子上。
瞬间倒地,鲜血如注。
我微微一笑:若是庄将军留心的话,应当会在大理寺通缉文书上见过我的背影。
擅长暗杀,代号,鸢。
13
我翻窗逃跑。
果然,刀剑弓箭,都不如暗器来的实在。
闹了这么一出,我估计也没法在裴修陌身边潜伏了。
不过,庄行远此举,确实把裴修陌摘了个清清白白,我也不需要潜伏了。
想到这,还有些小失落。
庄行远的人像牛皮糖一样在身后远远的粘着
我蹙了蹙眉。
眼下,我这最后一单任务的目标,因为线索换成了庄行远。
但庄行远爱命惜命,总是贴身穿着金丝软甲,刚刚我的毒针也只能穿透他的肩胛,里面的毒估摸着也杀不死他。
扳倒他只能靠实打实的罪证。
所以,还是得救裴修陌。
他武功很好,既然能逃了,应当还是在皇家猎场。
我停下脚步,眼前是一条河。
身后还有庄行远的人追着。
杀了他们还需要费些功夫和时间,当务之急是找到裴修陌。
我水性不是很好,蹙了蹙眉,还是跳下了水。
我在浑浊的河底游了游,直到那些护卫在岸边停下。
我的腰间瞬间冒出一只大掌,将我往下拉。
我:!!
下意识的挣扎,唇上却被覆上一片柔软。
嘴唇被撬开,渡了气进来。
我愣住,在模糊的水中,这才看清了对方。
裴修陌
14
等裴修陌在把我从水中捞上湖对岸的时候,庄行远的护卫都离开了。
我呛了几口水,擦了擦散落在额前的发,抬眸看过去。
这才发现,裴修陌的脸色有些苍白。
鼻尖闻到不寻常的血腥味,我紧张地抓着他的胳膊:
你受伤了!
没事,不打紧。先离开这。
我们大概相互搀扶走了一里地,发现了一座茅草屋。
皇家猎场里,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供人歇脚的草屋,是以前巡逻的护卫夜宿用的,里面基本的物什一应俱全。
我在屋内生了火,把湿漉漉的外衣架在一旁烤。
这样,我和裴修陌就都只穿着薄薄的里衣。
我状似随口问道:
这庄行远胆大包天,竟然敢在皇家猎场行刺王爷,是何居心
他会不会对陛下不利会不会派人追杀我们
王爷,你手中可有扳倒他的罪证我们能自保吗
说完,我并没有听到裴修陌的声音。
王爷
我疑惑回头,却触到他有些灼热的视线。
而他的视线,正落在我的腰间。
里衣松松垮垮,对着篝火的光,竟然能隐隐的窥探出一丝窈窕的身形。
裴修陌的眸子深了几分——
【叽里呱啦说什么呢听不懂……】
【想把阿鸢带回去,藏在暗室里,亲亲,抱抱,再狠狠……】
……
我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
连忙翻出了药箱,转移他的注意力:
王爷,先上药吧。
袖口抖了抖,不小心露出刚刚被麻绳捆过的红痕。
为了割断麻绳,我的手腕也磨破了一层皮。
裴修陌的眸色骤冷,箍住了我的胳膊:
庄行远竟敢伤你!
没事,我也伤他了。我有些心虚,补上了一句,就用你教我的箭术。
想了想,我岔开话题:他为什么想杀你
因为他手握重兵,想要谋权夺政,本王是他的拦路石。
裴修陌的嗓音淡淡,仿佛早已预料。
只是……
我抬眸:只是什么
裴修陌错开视线,没再接话。
我给他上着药,又听到了那道久违的心声——
【可恶!本王竟然失算了!】
【那狗贼竟然比预料中来的更快!这么坐不住了吗!】
【原以为阿鸢武功不弱可以自保,竟然还是让他伤到了!】
……
我的唇角忍不住扬起了一个弧度。
我的武功不弱
他竟然这么相信我吗
把他湿透的里衣往下扒了扒,我在他胸前的伤口上药。
然而我的目光却在其他地方乱瞟。
胸肌结实,湿透的里衣呈半透明状,腹肌若隐若现。
再往下……
哦,不能看了。
我努力克制上扬的唇角,错开视线。
裴修陌有些走神,那道心声还在继续——
【早知道,就应该让阿鸢呆在杀手阁,也不用跟着我淌这浑水了……】
【可是,我真的很想阿鸢……】
……
我的动作一顿。
什么
裴修陌知道杀手阁
余光中,瞥见了一个丑丑的香囊静静地躺在裴修陌的身侧。
香囊的右下角绣着歪歪扭扭的火焰图案,是杀手阁的专属标志。
而且这香囊……
似乎是我以前闲暇时候绣的。
怎么会在裴修陌这
15
思绪飘远。
嘶——
听到有些克制的轻哼。
我回过神,这才发现裴修陌胸前的伤口上,被我撒上了致死量的药粉。
我:……
他抬眸:阿鸢在想什么
我沉吟了下:只觉得,与王爷相处不过一月,却觉得很是熟悉,像以前就见过一般。
裴修陌的动作顿了顿:
是吗那是阿鸢和本王……有缘。
我笑了笑,耳朵却竖的老高。
果不其然,那道心声隐隐激动着——
【呜呜呜本王的努力没有白费!阿鸢她记得!】
【不枉我曾经雪地冻了一夜,也不枉我差点在南风馆失了清白,也不枉我……】
……
心声还在叽里呱啦的继续。
我大概捋清了时间线。
今年年初大雪,我刺杀山匪头子,半夜救了晕在雪地里的裴修陌。
去年秋日,我刺杀贪官跟进南风馆,顺手救下了卖艺葬母差点被强取豪夺的裴修陌。
去年春日,我刺杀地头蛇……
……
我嘴角抽了抽。
总是偶遇,也许不是有缘,而是有一方处心积虑。
忍不住抬眸看向裴修陌。
他这张清冷矜贵的脸按理来说我应该次次都记得,但是当初我只顾着记得暗杀名单的画像了,其他人在我的印象里都是路人甲。
心里觉得又莫名其妙又好笑。
裴修陌被我看的有些心虚:阿鸢怎么了觉得本王太坏了吗
我微笑:王爷老谋深算英明神武。
裴修陌:……
【呜呜呜阿鸢说我老……】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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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行远带着护卫很快找到了我们。
于是,裴修陌负伤与他展开了生死搏斗。
千钧一发之际,小皇帝带着大臣和皇家护卫匆匆赶来,见证了庄行远的那番豪情壮志:
这大祁都是本将打下来的,毫不夸张的说,本将就算黄袍加身也不为过!
小皇帝笑了笑,轻轻挥手:拿下。
其他大臣畏畏缩缩,生怕与自己扯上关系。
我怜悯地看他一眼。
不怕人坏,就怕人又蠢又坏。
庄行远恼羞成怒,指着虚弱的裴修陌大骂:
你以为自己很牛吗你以为你身边躺着是什么好人吗她可是杀手!潜伏在你身边就是为了要你性命的!!!
说完,他就被捂嘴拖了下去。
小皇帝意料之中的眨眨眼:舅舅有空找太医看看吧,朕继续去狩猎了。
其他大臣面面相觑:那……我们也跟着陛下……
又只剩下我和裴修陌二人。
空气静的可怕。
裴修陌僵硬的转头:阿鸢,你……你不解释一下吗
我松开扶着他的手,双臂环胸:
啊对,我是杀手。
裴修陌:……
【不对啊!这发展不对啊!老尧不是说她肯定会哭唧唧努力自证清白留在本王身边吗阿鸢怎么就这么痛快的承认了】
老尧,就是杀手阁老大。
我:……
裴修陌轻咳一声:本王知道你有苦衷……
没有。
裴修陌:……
我皮笑肉不笑的看他:阿鸢何德何能让王爷如此处心积虑将我留下
裴修陌一愣。
看他身上伤势没有严重的迹象,我转身就走。
摄政王我动不了。
但是,老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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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泛着冷光的匕首抵在老尧脖子上:
是不是我这个天下第一杀手太好说话了,给你造成了一种可以耍我的错觉
老尧擦了擦汗:姑奶奶,理解理解我,摄政王的命令,我也不敢不从啊……
我冷笑一声:我看你不是不敢不从,反而是从的很开心嘛。
还给人家出主意。
老尧嘿嘿一笑,很是命苦。
我收了刀:裴修陌是杀手阁的幕后老大
嗯……
这些年我的自杀任务都是他下的
差不多……
他为什么故意将我留在身边
老尧偷偷瞄我一眼:这你还看不出来喜欢你呗。
是我杀人的姿势太帅了,所以他爱上了
老尧:……
我皱眉,第一次觉得事情有些棘手。
裴修陌这一个摄政王没必要心积虑耍我一个小小的下属,但若说他喜欢我……
老尧叹一口气:你还记得八年前的你接的第一个任务吗
我愣了愣,突然想到了至关紧要的事情。
八年前,也是宫变的那一年。
我刚满十六,已经是在杀手阁的第十个年头了。
那时的杀手阁又穷又散。
我接到的第一单任务,就是护送两个人离京。
一个刚及冠的男子,和襁褓中的婴儿。
男子身上脏兮兮的,辨不清面容,但周深的气质却是冷冽勿近。
我只顾着赶快完成任务好果腹,一路带着他们钻暗道,睡桥洞,杀追兵。
婴儿又一直哭。
我嫌烦,只能和那位男子扮作夫妻寻了一户奶娘求奶。
终于出京了,我走时,那男子问我叫什么。
我丢给他一个香囊:
阿鸢,我会成为天下第一杀手。
下次你再找我接任务,拿着香囊,给你打折。
只不过,后来我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也把这件事情忘了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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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若有所思:那男子便是裴修陌
是啊,四年前咱们杀手阁突然条件好起来了,也是因为他成了幕后老大。
老尧摊摊手:四舍五入,你这衣服都是他花钱买的呢。
我:……
怪不得从四年前,我接的单子都不算危险,而且都能扯上裴修陌呢。
老尧轻咳一声:
你看他这么多年不近女色,对你用情至深。
我若是你,我便从了。
我瞪了老尧一眼,转身就走:反正最后一单任务完成,我再不是杀手阁阿鸢了。
你去哪儿啊
四海为家。
反正这些年在杀手阁赚够了银两,我也可以过自己的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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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
我踏上渡船。
裴修陌就在里面斟茶:外面下雨,姑娘不介意的话一起乘船吧。
我:……
我寻了好的酒楼吃酒。
小二就我来说有人结过账了。
一抬头,裴修陌在对面冲我端了端酒杯。
我:……
我去山上采菌子。
裴修陌就拎着野山鸡从另一边冒出来:山菌炖山鸡,一听就很香。
我终于忍无可忍:摄政王不应该在京中把持朝政吗
他无辜的眨了眨眼:
朝中最大的毒瘤已清,其余的杂事陛下能处理,再不济还有太傅他们,用不上我。
我:……
认命地让裴修陌跟着。
只是这回,我听不到他的心声了。
因为他都用嘴说。
阿鸢,你今日可好看了,当然也不是说你以前不好看的意思,你一直都很好看。
阿鸢,你喜欢我穿什么颜色的衣裳月白色还是玄墨色我觉得月白色显年轻一点,跟你很衬。
……
我叹一口气,突然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在江南的客栈住下。
小二很热情:客官与郎君一起住店吗一间上等房
两间。
裴修陌好看的指尖像往常一样递过银子。
我顺手把他的银子收下:一间吧。
好嘞!客官随我来。
小二热情地引路。
我走了两步,停下:还不跟上
裴修陌怔愣片刻,继而飞快跟上:
来啦!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