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都市小说 > 典当行夜话 > 第一章

入夜,城南的老旧典当行里,一股墓土的腥气将我从梦中呛醒。
丈夫秦凛出远门淘换古董,此刻竟悄无声息地站在床边,眼神幽深。
我刚要嗔怪他,他的合伙人陆鸣却打来电话,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嫂子,山里塌方,秦凛他……他被埋进去了!
我背后一凉,一股寒气顺着脊椎爬了上来。
电话那头的哭喊声,与眼前这个带着泥土气息的丈夫,究竟哪个才是真实的
我好像被卷入了一个巨大的谎言之中。
1
我叫席茵,和丈夫秦凛在城南的老巷子里,经营着一家祖上传下来的典当行。
晚上半睡半醒间,我闻到了一股潮湿的泥土味,还夹杂着一股陈腐的木头朽气。
我猛地睁开眼。
一个瘦削的黑影立在我的床沿,一动不动地看着我,月光从窗棂透进来,勾勒出他熟悉的轮廓。
是去乡下收老物件的丈夫,秦凛。
你吓死我了!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我抚着胸口,没好气地埋怨他。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凑过来搂着我撒娇,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和平时不大一样。
刚到家,看你睡得熟,不忍心吵醒你。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很久没喝过水。
地板上,他走过的每一步都留下了一串湿漉漉的泥水印。
我正要起身去拿拖把,床头柜上的手机却突兀地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陆鸣,秦凛的合伙人,也是他最好的兄弟。
我按下接听键,那头传来陆鸣几乎要崩溃的哭喊。
嫂子!出事了!秦凛他……我们去的那座山塌方了,他为了护着那块玉,被埋在下面了!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我能感觉到,身后那股带着泥土腥气的寒意,正在慢慢向我靠近。
席茵,这么晚了,谁的电话
秦凛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冰锥子扎进我的耳朵。
电话还没挂断,陆鸣在那边颠三倒四地重复着。
嫂子,救援队正在挖,但塌方面积太大了,恐怕……恐怕……
我不敢再听下去。
我僵硬地扭过头,看向站在我身后的秦凛。
他身上那件外套还在滴水,将我们卧室里的红木地板浸出了一片深色的水渍。
那股浓重的土腥味,就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
没什么,店里的事,不打紧。
我假装平静地回答,藏在身后的手却抖得厉害,几乎握不住手机。
那就好。
秦凛似乎松了口气,他脱下外套,随手搭在椅子上,开始絮絮叨叨地跟我讲这次下乡的经历。
你可千万别信陆鸣的话,他那个人,现在变得有点不对劲。
为什么你们吵架了你们不是一起去收那块汉代古玉了吗
因为那块玉的来路有些邪门,我一直不同意他去,可他偏不听,说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别提了!我们刚到那个村子,他老婆林菲就打电话过来,说家里孩子发高烧,让他赶紧回去。你也知道,陆鸣那小子是个妻管严,火急火燎地就开车走了,把我一个人扔在了那。
我心里咯噔一下,喉咙发紧。
然后呢陆鸣就自己回来了
是啊,他怕老婆,林菲一哭二闹的,他哪敢不从。我觉得来都来了,空手回去太可惜,就一个人跟卖家谈,没想到那老头还挺好说话,很顺利就把玉拿到手了。
所以,只有你一个人拿到了玉
对,陆鸣早就走了。我跟你说,别接他电话,估计是他老婆又查岗,怕我们俩串通起来骗她。
我没敢再吱声,悄悄挂断了电话,催促秦凛去洗个热水澡,把这身湿衣服换下来。
我伸手去按墙上的开关,可按了好几下,灯都没有亮。
不只是卧室,整个典当行的灯都坏了。
只有窗外惨白的月光,能照亮一小片地方。
怎么回事秦凛,家里的电闸是不是跳了
我的声音在空旷的屋子里显得格外尖利,带着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哦,可能是老城区的线路老化了,没事,明天叫人来修。
不行,家里这么黑,我现在就害怕,你不能现在去看看吗
我下意识地想去开门,跑到院子里的总闸去看看。
可那扇厚重的木门,怎么也拉不开。
我这才想起来,为了防盗,秦凛前几天刚给这扇门换了智能电子锁。
如今一断电,整个典当行就像一个密不透风的铁笼,把我们死死地锁在了里面。
要是平时,我只会觉得安心。
可今晚,我心神不宁,慌得手足无措。
2
陆鸣的电话打不通了,但他开始给我发微信。
信号时断时续,发来的文字也断断续续,颠三倒四,像是人在极度恐惧中打出来的。
拼凑起来,是一句让我毛骨悚然的话。
嫂子,秦凛从土里爬出来了,但他已经不是他了,你千万别开门!
我的魂都快吓飞了。
因为陆鸣紧接着发来一张照片。
照片里,是秦凛那辆越野车的车轮,陷在泥石流的废墟里,车门大开,驾驶座上空无一人。
车旁,有一串深深的脚印,一路从塌方的山坡上延伸下来,消失在黑暗的林子里。
陆鸣只问了我一个问题。
嫂子,秦凛回家了吗
回了。
我用发抖的手指回了这两个字。
下一秒,手机屏幕上方的信号格就彻底变成了灰色,网络也断了。
秦凛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走到了我身后,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盯着我。
席茵,你到底在跟谁聊天你是不是联系陆鸣了他老婆有没有给你打电话
没有,都说了是店里的琐事。
我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他的手上。
我这才发现,他的中指上,戴了一枚我从未见过的银戒指,样式古朴,上面刻着诡异的纹路,在昏暗的月光下泛着幽幽的冷光。
我让他把戒指脱下来给我看看。
他却说这是路边摊买的,戴着玩玩,死活不肯摘。
我心里那股无名火蹭地一下就冒了上来,非要他摘下来。
他被我逼得没办法,只好用力去撸,可那戒指就像长在了他手上一样,怎么也弄不下来,反而把手指勒出了一圈深深的红痕。
你看,摘不下来吧,算了。他没皮没脸地笑着。
可我清楚地记得,他出门的时候,手上明明什么都没戴!
我惊恐地看着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催他赶紧去洗澡。
他又找借口,说没有电,烧不了热水,天又冷,不想洗。
他只是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但那股潮湿的泥土味,依旧顽固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更可怕的是,今晚的秦凛格外亢奋,回到卧室就一直缠着我,想跟我亲热。
他那双冰冷的手像蛇一样滑进我的睡衣里,激得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走开!黑灯瞎火的,我没心情!你不是一心只想着你的那些坛坛罐罐吗你跟你的古玉过去吧,别碰我!
我大声地呵斥他,一半是真实的情绪,一半是为了给自己壮胆。
秦凛听了我的话,悻悻地收回了手。
他转身去了储藏室,翻箱倒柜地找了半天,最后居然摸出两根祭祀用的白蜡烛点燃了。
那烛火不是温暖的橘黄色,而是泛着一层诡异的青光。
火苗不安地跳动着,明明门窗紧闭,却像有阴风在吹。
秦凛,你到底想干什么!
青色的火光映着他那张毫无血色的脸,显得格外阴森。
他嘴角挂着一抹我从未见过的,带着几分邪气的笑容。
席茵,我想通了,以后我一定好好跟你过日子,咱们生个孩子。你别跟我闹脾气了,好不好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痴迷那些古董了,我一定什么都听你的。
天亮再说,我很困,不想谈这个。
秦凛却不依不饶,把蜡烛放在梳妆台上,一步步向我逼近。
席茵,我是真的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说着,他猛地向我扑了过来。
一股浓烈的,像是刚从坟墓里挖出来的泥土腥气,瞬间灌满了我的口鼻!
3.
我被那股味道呛得剧烈咳嗽起来。
就在这时,一阵古怪的铃声划破了死寂。
那声音像是某种古老的乐器,音调凄厉,不成曲调,在寂静的夜里听起来格外瘆人。
秦凛像是被这铃声惊醒了一样,眼中的痴迷和浑噩褪去了一些。
他警惕地站起身,在身上摸索了半天,才从那件湿透的外套里拿出自己的手机。
当他看清来电显示时,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犹豫了好几秒才接通。
我趁机从床上爬起来,手忙脚乱地在床头柜里翻找那扇木门的备用机械钥匙。
我刚把冰冷的钥匙攥进手心,就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声。
是陆鸣的妻子,林菲。
她在那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背景音里满是嘈杂的风声和汽车鸣笛声。
秦凛,秦凛你快带席茵过来帮帮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好怕,我真的好怕!为什么席茵的电话一直打不通
秦凛瞥了我一眼,神情紧张。
家里线路坏了,停电了,席茵手机也没信号。怎么了出什么事了陆鸣呢他不是回家了吗
没有!他没有回来!陆鸣他……他出车祸死了!
林菲的哭喊声,在寂静的屋子里清晰得可怕。
陆鸣死了!
我难以置信地看向我的手机,不久前,我还收到过他的微信……
什么时候的事他好端端的怎么会出车祸秦凛的声音里也满是震惊。
就在一个小时前,交警打给我的,说他的车在盘山路上失控,翻到山崖下面去了。车都烧成架子了,人……人肯定也没了。我一个人在家,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你们快来帮帮我好不好
林菲哭得那么伤心,那么绝望。
秦凛立刻拿上车钥匙就准备出门,却被那扇该死的电子锁拦住了。
他跑到床头柜翻找备用钥匙,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急切地问我把钥匙放哪了。
我紧紧攥着那把钥匙,缩在墙角,大脑一片混乱。
我不知道该相信谁,只能用惊恐的眼神瞪着秦凛。
秦凛不解地看着我,脸色变得有些狰狞。
席茵你没听见吗陆鸣出事了!他是我最好的兄弟,林菲也是你最好的朋友,你难道一点都不着急吗我们一起过去看看,她一个女人家怎么处理这种事
我的思绪在疯狂地打转,一个可怕的念头浮了上来。
今晚,秦凛和陆鸣之间,一定有一个人出事了,有一个人在撒谎。
秦凛说陆鸣死了,陆鸣说秦凛死了。
他们都用一种极端的方式,试图让我相信他们。
看着秦凛那副火急火燎,像是要催我去死的模样,我鼓起勇气,颤抖着问出了那个问题。
秦凛,到底是你死了,还是陆鸣死了你跟我说实话好不好别再骗我了!刚刚陆鸣给我打电话发微信了,他说你在山里被埋了。
秦凛勃然大怒,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那两根白蜡烛的火苗猛地一窜,瞬间熄灭了,屋子里那股泥土的腥味变得更浓了。
祝晓雪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你咒我死现在是陆鸣出事了,你却在这里说这些疯话我知道你讨厌我玩古董,但你不能这么对我!我除了这个爱好,哪件事没有依着你
而且我从进门就告诉你了,别信陆鸣的话,你偏不听还背着我跟他联系你是不是跟陆鸣有一腿所以你才总想跟我离婚说!你们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你明知道他有老婆孩子,你还要去破坏别人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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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凛越说越激动,随手抓起桌上的东西就往地上砸。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像刀子一样扎在我心上,可我们俩的恐惧,根本就不在同一个频道上。
4.
秦凛你听懂我在说什么吗你们俩今晚去收玉,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和林菲到底是谁出事了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疯话!你没听见林菲打电话说陆鸣死了吗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可陆鸣在你进门前就告诉我,说你被埋在山里了!
所以你宁愿相信一个死人的话我一个大活人站在这里,你却不信我
我只是想知道真相!你好好回答我不行吗
我看透了,祝晓雪,你就是偏信陆鸣!既然这样,我自己去!你把钥匙给我就行!
在秦凛的厉声质问中,我感觉自己的脑袋都要炸开了。
他还说了很多不堪入耳的话来羞辱我,我们之间最后一点情分,似乎也在这场争吵中被彻底撕碎了。
够了!秦凛你别说了,我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我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秦凛冷笑一声,猛地冲过来,一把抢走了我手里的钥匙。
他头也不回地打开了那扇沉重的木门,冲进了黑暗里。
我绝望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心里一片冰凉。
他怀疑我和陆鸣有染,可他对林菲那种超乎寻常的关心,又算得上清白吗
秦凛走后,整个典当行陷入了彻底的黑暗和死寂。
我不敢把门锁死,就搬了把沉重的太师椅死死抵在门后。
我刚准备回卧室,就听见巷子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正朝着我家的方向奔来。
那脚步声在门口停下,然后,抵在门后的椅子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撞开。
我以为是秦凛又回来了,惊恐地转过头,却看见了让我毕生难忘的一幕!
陆鸣竟然站在我面前。
他浑身是泥,额角上还流着血,神情焦急地催促我。
嫂子快跟我走!我们找到秦凛了,他还有一口气,你快跟我去见他最后一面!
我惊得魂飞魄散,浑身颤抖着连连后退。
陆鸣你……你不是出车祸死了吗林菲刚刚打电话,说你死了!秦凛已经去找她了!
嫂子你在说什么胡话我和秦凛去收玉,他为了抢那块玉掉下山涧了,我不是给你打过电话了吗
天啊。
我彻底懵了。
这个鬼地方,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别过来!我不信你,我哪儿也不去!你们别再来找我了,求求你们了!
我尖叫着躲进了卧室,迅速反锁了房门。
陆鸣却像一头发狂的野兽,疯狂地撞击着我的房门。
开门啊嫂子!你别耽误时间好不秦凛真的快不行了,你快跟我走,再晚了,你就真的见不到他了!
嫂子你听见了吗开门!你信我一次行不行秦凛在等你!
我不信,我让他去院子里的水井边看看。
我告诉他,秦凛早就回来了,还带回来一股子泥土味,那双沾满湿泥的鞋,就扔在井边的石阶上。
陆鸣去院子里看了一圈,回来却说井边什么都没有。
嫂子,你别再跟我开玩笑了行不行秦凛根本就没回来过!我知道今天日子特殊,你可能看到了不干净的东西,但我来了你就不用怕了,我一定会替秦凛照顾好你!你现在最要紧的,就是跟我走!
下一秒,我的手机突然叮的一声,恢复了信号。
是陆鸣发来的几张照片。
是我家院子的照片,井边干干净净,石阶上空空如也,仿佛我之前看到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陆鸣还在门外不停地催促我,我趁机拨通了秦凛的电话。
电话通了,却无人接听。
我彻底恍惚了,思绪开始动摇。
难道……难道先前回来的那个秦凛,真的是……
在一片混沌中,我颤抖着手,拧开了卧室的门锁。
5.
门锁咔哒一声轻响,在我耳中却不亚于一声惊雷。
我拉开了卧室的门。
门外,陆鸣那张沾满泥污和血迹的脸,在惨白的月光下显得无比憔悴和焦急。
看到我开门,他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上前一步就想来拉我的手。
嫂子,快!我们没时间了!
我下意识地后退,躲开了他的触碰。
我的脑子里回响着秦凛那句怒吼:祝晓雪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祝晓雪……
这个陌生的名字,像一根刺,扎在我混乱的思绪里。
我死死地盯着陆鸣,用尽全身力气,让自己保持镇定。
陆鸣,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必须说实话。
嫂子,现在不是问问题的时候!秦凛他……
你回答我!我尖声打断他,你认识一个叫祝晓雪的女人吗
陆鸣愣住了,脸上满是困惑和不解。
祝晓雪谁啊我不认识。嫂子你怎么了现在最要紧的是秦凛的命啊!
他的反应不似作伪,那种茫然和急切,让我心里那杆摇摆不定的天平,再次向他倾斜。
也许,真的是我看到了不干净的东西,那个回来的秦凛,根本不是我的丈夫!
我咬了咬牙,正准备跟着他走,口袋里的手机却又一次震动起来。
我低头一看,来电显示竟然是林菲!
我连忙按下接听,可这一次,电话那头传来的,却不是撕心裂肺的哭喊。
而是一个冷静到冰点的女声。
席茵,你在哪秦凛现在和我在一起,他好好的。他担心你,说你一个人在家胡思乱想,状态很不对劲。
我的血液瞬间凝固了。
林菲你……你不是说陆鸣出车祸了吗
电话那头的林菲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一丝诡异的嘲讽。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是陆鸣跟你说的吧席茵,你别信他。这次去收玉,就是他做的局,他想害死秦凛,独吞那块古玉!山里塌方也是他干的!你现在是不是跟他在一起离他远一点!他已经疯了!
我彻底懵了,呆立在原地,手机差点从手里滑落。
一个小时前,哭着说丈夫死了的林菲。
一个小时后,冷静地说丈夫是凶手的林菲。
到底哪个才是真的
站在我面前的陆鸣,也听到了电话里的内容,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别信!嫂子!这是假的!是秦凛的诡计!那块玉有问题,秦凛他已经被影响了!
陆鸣嘶吼着,伸手就要来抢我的手机。
6.
我尖叫着躲开,和他扭打在一起。
陆鸣力气很大,情急之下,他把我死死地按在墙上,试图抢走我手里的电话。
嫂子你清醒一点!秦凛已经不是秦凛了!他会杀了你的!
放开我!你们都是疯子!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我拼命挣扎,混乱中,一个硬物从陆鸣的口袋里掉了出来,摔在地上。
那不是他的手机,而是一张被摩挲得边角发黄的旧照片。
借着月光,我看得清清楚楚。
照片上,一个穿着民国时期学生装的女人,正依偎在一个男人身边,笑靥如花。
那个女人的脸,竟然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而她身边的男人,虽然面目模糊,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手上戴着的那枚戒指。
就是秦凛今晚戴回来的那枚,刻着诡异花纹的银戒指!
我脑子里轰的一声,所有的思绪都断了。
陆鸣也僵住了,他低头看着地上的照片,眼神里满是绝望和懊恼。
祝晓雪……
我听见自己用干涩的声音,念出了照片上那个女人的名字。
陆鸣浑身一震,缓缓地松开了我。
他捡起照片,像是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声音沙哑地开口。
嫂子,对不起,我一直在骗你。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这一切,都和那块汉代古玉有关。它不是什么宝贝,而是一件不祥的凶物。
陆鸣告诉我,他的祖上,就是当年埋下这块玉的工匠之一。
这块玉,是一对殉情恋人的信物。
男人为了能和心爱的女人在地下重逢,请人将自己的魂魄用秘术封进了这枚银戒指里,与古玉一同下葬。
而被他深爱着的那个女人,就叫祝晓雪。
这几百年来,古玉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现世,每一次,都会有一个和祝晓雪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出现,而被戒指选中的男人,就会被那道不散的阴魂附身,发了疯一样地想和‘祝晓雪’再续前缘。
秦凛他……他就是被选中的那个人。他戴上戒指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被附身了。
那山里的塌方……
是真的。陆鸣痛苦地闭上眼,我本想阻止他,可他已经听不进任何话了。我们起了争执,他失足掉下了山涧,被塌下来的土石埋了。我以为他死了,可我没想到,那东西……竟然能让他从土里爬出来!
7.
我瘫坐在地上,浑身冰冷。
陆鸣的话,像一把钥匙,解开了今晚所有的谜团。
那个回来的秦凛,带着一身的墓土腥气,执着地叫我祝晓雪,亢奋地想和我亲热,都是因为他已经被那个几百年前的阴魂所控制。
他想完成当年未了的心愿。
那我接到的电话……林菲的电话……
是‘秦凛’打给你的。陆鸣的脸色无比凝重,他有秦凛的记忆,知道我们所有的事。他先是假造了我的死讯,让你放下戒心。现在又用林菲的口吻污蔑我,是想离间我们,让你彻底孤立无援,好独占你!
我不敢相信,那个和我同床共枕的丈夫,已经变成了这样一个可怕的存在。
那块玉呢玉在哪我颤声问。
一定在‘秦凛’身上!陆鸣急切地说,那枚戒指是魂器,古玉是阵眼,只要把他手上的戒指和古玉分离开,或许就能把那东西逼出来,救回秦凛!
我们得找到他,在他彻底被那阴魂吞噬之前!
我终于明白了陆鸣的意图。
他不是要害我,他是在救我,也是在救秦凛。
我从地上爬起来,正准备和陆鸣商量对策,一阵刺耳的汽车引擎声由远及近,停在了典当行门口。
车灯熄灭,巷子里又恢复了死寂。
我和陆鸣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恐惧。
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车上走了下来,径直走向典当行的大门。
是秦凛。
他回来了。
而且,我看到他手上,提着一个沉甸甸的麻袋。
麻袋的边角渗着血,一滴一滴地落在青石板路上。
8.
他杀了林菲……
陆鸣看着那只滴血的麻袋,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眶瞬间就红了。
那个阴魂为了彻底孤立我,竟然真的对林菲下了毒手!
他下一个目标就是你!嫂子,我们必须马上走!
陆鸣拉着我就往后院跑,想从后门逃走。
可我们刚跑到院子里,就听见大门处传来钥匙开锁的声音。
秦凛用他抢走的那把备用钥匙,打开了门。
他没有开灯,只是站在门口,用那双幽深的眼睛,在黑暗的屋子里扫视着。
晓雪……我知道你在家。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阴冷。
出来吧,别跟那个男人躲在一起了,他给不了你想要的。回到我身边来,我会让你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我和陆鸣躲在院子里的假山后面,大气都不敢出。
秦凛似乎失去了耐心,他将那个滴血的麻袋随手扔在地上,一步步朝院子走来。
那股浓烈的泥土腥气,再次弥漫开来。
祝晓雪,我的耐心是有限的。你再不出来,我就把他剁了喂狗。
秦凛的目光,准确无误地落在了我们藏身的假山上。
他竟然知道我们在这里!
陆鸣将我护在身后,从腰间摸出一把短小的匕首,刀刃上刻满了朱砂符文。
嫂子,你快跑,我来拖住他!
不!我不能丢下你!
走!陆鸣猛地将我推了出去,去找这把刀的主人,城西,柳叶巷,找一个姓秦的瞎子!快!
说完,他便握着匕首,迎着秦凛冲了上去。
黑暗中,我只听见一声金属碰撞的脆响,以及陆鸣的一声闷哼。
我不敢回头,疯了一样地冲向后门。
身后传来秦凛那带着邪气的笑声。
跑吧,晓雪,游戏才刚刚开始。不管你跑到哪里,我都会找到你的。
我用尽全身力气拉开后门的门栓,逃进了那片无尽的黑暗之中。
我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城西,柳叶巷,秦瞎子。
9.
我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
老城区的深夜,巷道纵横交错,像一张没有尽头的蛛网。
我赤着脚,踩在冰冷的青石板上,脚底被碎石划破也浑然不觉。
肺部像火烧一样疼,可我不敢停下。
陆鸣的闷哼和秦凛那句游戏才刚刚开始,像两道魔咒,在我脑海里反复回响。
我必须活下去,必须找到那个秦瞎子。
这是陆鸣用命换来的唯一线索。
我凭着记忆中模糊的方向感,一路朝着城西狂奔。
没有灯光,没有行人,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我和我身后那如影随形的恐惧。
有好几次,我感觉身后有脚步声在跟着我,不紧不慢,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可每当我惊恐地回头,看到的都只是空无一人的黑暗巷道。
我知道,是秦凛。
他就像一个看不见的猎人,在暗中欣赏着我这个猎物的垂死挣扎。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跑出了老城区,看到了远处大马路上稀疏的车灯。
我拦下了一辆深夜的出租车,司机看我浑身狼狈、神情惊恐的样子,本来是不想载的。
我哭着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零钱塞给他,颤抖着说出了地址。
师傅,求求你,城西,柳叶巷。
司机大概是把我当成了从家里跑出来的疯女人,叹了口气,还是发动了车子。
车子在空旷的街道上飞驰,我透过后视镜,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死死地盯着我。
那种被窥视的感觉,从未消失。
10.
柳叶巷比我想象中还要破旧。
巷子很窄,两旁都是摇摇欲坠的老式木楼,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
我付了钱,踉跄着下车,按照陆鸣的指示在巷子里寻找。
巷子深处,一棵歪脖子柳树下,有一间不起眼的小院。
院门上没有门牌,只挂着一块被岁月侵蚀得发黑的木牌,上面用朱砂隐约可见一个秦字。
就是这里了。
我深吸一口气,上前用力拍打着那扇破旧的木门。
有人吗秦先生!秦瞎子在吗我是陆鸣介绍来的!
里面毫无动静。
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门没锁,自己进来吧。
我推开门,一股浓重的艾草和檀香混合的味道扑面而来。
院子里很黑,只有堂屋里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
一个穿着对襟褂子的清瘦老人,正背对着我,坐在一张太师椅上,手里慢悠悠地盘着两颗核桃。
他没有回头,仿佛早就知道我会来。
东西,带来了吗
我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连忙从口袋里掏出那把刻着符文的匕首,双手递了过去。
是这个吗陆鸣……他为了救我,已经……
老人终于转过身来。
他脸上布满了深刻的皱纹,一双眼睛是灰白色的,空洞无神,却仿佛能洞穿人心。
他就是秦瞎子。
他没有接那把匕首,只是用那双看不见的眼睛看着我,淡淡地说道。
他没死透,被那东西带回去了。
我浑身一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意思陆鸣他还活着
活着,但跟死了也差不多。秦瞎子叹了口气,那只阴魂需要一个向导,一个熟悉你和秦凛的人。陆鸣,就是最好的人选。
11.
我的心瞬间沉入谷底。
陆鸣没死,却落入了秦凛的手里,成了被操控的傀儡。
这比直接死了还要残忍!
前辈,求求你,救救他们!救救秦凛,也救救陆鸣!我跪倒在秦瞎子面前,泪水决堤。
起来吧,丫头。这不是求我,这是你们的劫数。
秦瞎子示意我坐下,他从我手中拿过那把匕首,用布满老茧的手指在刀刃上轻轻抚过。
这东西叫‘镇魂钉’,是我早年给陆家小子防身用的,没想到还是没能护住他。
他告诉我,那枚戒指里的阴魂,生前是一位权势滔天的将军,为人偏执暴戾。他深爱的祝晓雪因病早逝,他便用邪术将自己的魂魄与古玉绑定,妄图在地下与爱人永世相守。
可他不知道,祝晓雪的魂魄早已转世投胎。
那你说的祝晓雪……为什么和我长得一样
你不是她,但你的命格里,带了一丝她的气息。对于那只被执念困了几百年的阴魂来说,这就足够了。秦瞎子解释道,他不会在乎你是不是席茵,他只认那张脸,那股气息。他要把你变成他的祝晓雪,永远留在他身边。
我听得遍体生寒。
那……还有办法吗还能把秦凛救回来吗
有。秦瞎子吐出一个字,神情变得无比严肃。
必须设坛做法,行‘剥离之术’。把那阴魂从秦凛的身体里逼出来,再用镇魂钉将其彻底封印。
那要怎么做我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关键就在你们家的典当行。秦瞎子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家那间铺子,是个百年阴地,是整片老城区阴气最重的地方。那里,是最好的法坛。
12.
回……回典当行
我吓得脸色煞白。
让我再回到那个地方,无异于自投罗网。
没错。秦瞎子不容置喙地说道,只有在阴气最重的地方,才能最大限度地削弱它的力量,也只有在那里,它才会彻底放下戒备。你,就是诱饵。
他告诉我,做法需要三样东西。
一,是镇魂钉。二,是一面经历过百年风霜的八卦镜。三,是你的心头血。
镇魂钉在我这。你家的典当行里,肯定有符合要求的古镜。至于心头血……他那双灰白的眼睛转向我,需要你在最关键的时候,亲手刺破他的胸口,用你的血,唤醒秦凛自己的意志。
让我亲手,去刺秦凛一刀
我绝望地摇着头,这太残忍了,我做不到。
丫头,没有时间了。秦瞎子忽然厉声说道,你若是不狠下心,等那阴魂彻底与秦凛的肉身融合,到时候,神仙也救不了他!
他的话音刚落,堂屋里那盏昏黄的油灯,火苗猛地一跳,骤然熄灭。
一股刺骨的寒风凭空出现,吹开了院门,卷起地上的落叶。
巷子口,传来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那声音我太熟悉了。
一步,一步,正朝着秦瞎子的院子走来。
秦瞎子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他来了。
他缓缓站起身,将那把镇魂钉塞到我手里。
丫头,记住我说的。找到古镜,回到典当行,等他。这是救你丈夫的唯一机会,也是你活命的唯一机会。
门外,那脚步声戛然而止。
紧接着,一个冰冷而熟悉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的笑意,在门外响起。
晓雪,我知道你在里面。跟那个老瞎子玩够了吗该回家了。
13.
秦瞎子猛地将身旁的太师椅推开,露出地板上一扇与木纹几乎融为一体的暗门。
从这里走,通往城隍庙的后街。别回头,直接回你的典当行。记住,丫头,你是饵,也是猎人。
门外,秦凛的声音已经失去了耐心,带着一股令人胆寒的杀意。
老东西,我数三声,再不交出晓雪,我便拆了你这破院子,让你魂飞魄散!
秦瞎子没有理会,他抄起桌上那盏还在燃烧的油灯,用尽全力朝大门掷去。
只听轰的一声爆响,火光冲天,夹杂着艾草和灯油味道的浓烟瞬间滚滚而出,将整个院子笼罩。
快走!秦瞎子厉声催促。
我不再有丝毫犹豫,翻身钻进了那条狭窄漆黑的暗道。
身后,是秦凛惊怒的咆哮和木门被暴力撞开的巨响。
14.
我从城隍庙后街一个废弃的灶台出口爬了出来,浑身沾满了尘土和蛛网。
我不敢停歇,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凭着本能抄着小路,一路狂奔回南城老巷。
典当行的大门虚掩着,里面漆黑一片,像一只择人而噬的巨兽张开的喉咙。
我咬紧牙关,走了进去。
那只滴着血的麻袋还扔在进门的地板上,空气中那股甜腻的血腥味似乎更浓了。
我强忍着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小心翼翼地绕开它,借着手机微弱的光,冲进了储藏室。
我发疯似的在堆积如山的杂物里翻找着。
终于,在一个落满了灰尘的樟木箱子底层,我摸到了一件冰冷而沉重的器物。
是一面巴掌大小的青铜八卦镜。
镜面斑驳,布满了铜锈,却在微光下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厚重与威严,仿佛沉淀了百年的风霜。
15.
我按照秦瞎子的嘱咐,将那面青铜八卦镜挂在了正对大门的红木屏风正中央。
镜面对着门口,像一只在黑暗中洞察一切的眼睛。
我握着那枚冰冷的镇魂钉,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上面雕刻的符文,然后躲进了厚重的乌木柜台后面。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整个典当行里死一般寂静,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般漫长。
我甚至能清晰地听见自己怦怦的心跳声,和血液在血管里急速流淌的沙沙声。
我一遍遍在脑海中回想秦瞎子的话,一遍遍地告诉自己,这不是谋杀,这是在拯救我的丈夫。
我握着镇魂钉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16.
沉重的大门,被吱呀一声缓缓推开。
秦凛走了进来。
他没有像我预想中那样暴怒,反而脸上挂着一丝玩味的,胜利者般的微笑。
他身后,跟着一个身影,动作僵硬,如同行尸走肉。
是陆鸣!
他双眼无神,脸色灰败,嘴唇发青,像一个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的木偶。
晓雪,你看,为了我们的重逢,我把证婚人也带来了。秦凛的声音里充满了令人作呕的戏谑。
他像提线一样,推了一把陆鸣。
去,告诉你嫂子,让她别再闹了,是时候跟我回家了。
陆鸣僵硬地朝我藏身的柜台走来,嘴里发出含混不清,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声音:嫂子……别……别反抗……没用的……
他的眼神空洞,却有泪水从眼角滑落。
17.
我看着陆鸣那痛苦而绝望的眼神,心如刀绞。
不能再等了!
我猛地从柜台后面站了起来,手里紧紧攥着那枚闪着寒光的镇魂钉。
秦凛,不……我不知道你究竟是什么东西。放了他们,我跟你走。我假装彻底屈服,声音颤抖着,一步步向他走去。
秦凛得意地笑了起来,他松开了对陆鸣的钳制,向我张开了双臂,准备迎接一个等待已久的拥抱。
这才乖,我的晓雪,我们终于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就在我们之间的距离只剩下最后一步时,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我身后的屏风,看到了那面青生的青铜古镜。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眼中闪过一丝暴戾和忌惮。
就是现在!
我怒吼一声,将全身的力气都灌注在右臂上,把手中的镇魂钉,狠狠地刺向他的胸口!
18.
镇魂钉的尖端触碰到他胸口的皮肤,却像是刺在了坚硬的岩石上,竟分毫不能寸进!
他勃然大怒,一把掐住了我的脖子,将我生生提了起来。
贱人!你竟敢算计我!
窒息感瞬间涌来,我眼前阵阵发黑,意识开始模糊。
就在我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我拼尽最后一点力气,抬起另一只手,用镇魂钉锋利的尾部,狠狠划破了自己的手腕!
温热的鲜血瞬间涌出,顺着钉身,流淌到了他胸口的那一点上。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猛地从他口中爆发出来。
一股股肉眼可见的黑气,疯狂地从他身体里涌出,争先恐后地扑向挂在屏风上的那面八卦镜。
镜面瞬间亮起一道刺目的金光,像一个巨大的漩涡,将那些黑气死死地吸附住,不让其逃逸分毫。
在黑气与金光的疯狂交织中,秦凛的眼神有那么一瞬间,恢复了属于他自己的清明。
他看着我,看着我手腕上流淌的鲜血,嘴唇翕动,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席……茵……
19.
秦凛!
听到他呼唤我的名字,我泪如泉涌,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瞬间充满了我的身体。
我双手死死握住镇魂钉,用身体的全部重量,猛地向前压了上去!
滚出他的身体!我用尽生命嘶吼着。
秦凛的身体里,仿佛有两个灵魂在进行着惨烈的撕扯。他自己的意志被我的鲜血唤醒,正在与那不散的阴魂做着最后的搏斗。
不!你是我的!祝晓雪是我的!那阴魂发出绝望而不甘的咆哮。
噗嗤一声轻响。
镇魂钉终于刺破了那层坚韧的皮肤,没入了几分。
屏风上的八卦镜光芒大盛,将最后所有的黑气尽数吸入镜中。
只听咔嚓一声清脆的裂响,镜面上裂开了一道长长的缝隙。
秦凛的身体猛地一僵,眼中的黑气与疯狂尽数褪去,然后像一滩烂泥般软软地倒了下去。
他身后的陆鸣,也像一根被剪断了线的木偶,瘫倒在地。
整个典当行,瞬间恢复了令人心悸的死寂。
20.
黎明的第一缕阳光,终于从高高的窗棂艰难地挤了进来,驱散了满室的阴冷与血腥。
典当行的老旧电路,发出一声轻微的啪嗒声,灯,亮了。
我扶起昏迷的秦凛,他的呼吸平稳,只是脸色苍白得像纸。我又跑去查看陆鸣,他也只是脱力昏了过去,并无大碍。
我颤抖着,一步步走向那个被遗忘在角落的血淋淋的麻袋,用尽全身的勇气将其解开。
里面没有我想象中最可怕的场景。
只有那块散发着邪异气息的汉代古玉,和一只被砸得血肉模糊的……大公鸡。
原来,从头到尾,他都只是在用最残忍的方式,吓唬我,击溃我的心理防线。
我再也支撑不住,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放声大哭,哭尽了这一夜所有的恐惧、绝望与劫后余生的庆幸。
几天后,秦凛和陆鸣相继醒了过来。
他们对那一晚的记忆都变得很模糊,但当他们看到墙上那面裂开的古镜,和那枚被我钉在柜台木板上的镇魂钉时,便什么都明白了。
我们没有再犹豫,将那块不祥的古玉和那枚诡异的银戒指一起,送回了柳叶巷。
秦瞎子只是默默地收下东西,说了一句尘归尘,土归土,便关上了那扇破旧的院门。
回家的路上,秦凛紧紧地握着我的手,掌心温暖而有力。
席茵,对不起。
都过去了。我靠在他的肩上,看着天边绚烂的朝阳,轻声说。
典当行的大门上,挂上了一块崭新的木牌。
上面写着:东主有喜,暂休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