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亲对象嫌弃我年纪大,秃顶男人推了推眼镜:二十七岁的程序猿,在婚恋市场就是次品。
话音未落,一个黑衣男人凭空出现在我对面卡座,惨白的脸挂着不耐烦:萧媛,你轮回十次躲我十次,这次契约到期,必须跟我回家。
咖啡厅瞬间安静,温度骤降。隔壁桌林薇薇的尖叫卡在喉咙里,惊恐地盯着我身后。秃顶男人眼睛瞪得像铜铃,咖啡杯脱手砸在桌上,褐色液体蔓延开。
我慢条斯理掏出包里那枚旧铜钱,贴在掌心。裴夜,我眼皮都没抬,再靠近一步,信不信我再送你回地府啃十年香灰
裴夜,现任鬼王,传说里能止小儿夜啼的存在,此刻僵在原地,青白色的脸皮抽搐了一下,死死盯着我掌心的铜钱。
萧媛!他咬牙切齿,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那是你奶奶用阳寿跟判官换的护身结印!你用它挡我
效果挺好。我把铜钱握紧,冰凉的温度刺着皮肤,至少你过不来。
空气粘稠得能拧出水。秃顶男连滚带爬逃离卡座,带倒了椅子,哐当巨响。林薇薇抖得像筛糠,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死死抓着桌沿才没瘫下去。整个咖啡厅的人都在看我们,没人敢动,也没人敢出声。灯光诡异地明明灭灭。
裴夜阴冷的目光扫过全场,所有人齐刷刷低头,恨不得钻进桌子底下。他重新看向我,黑沉沉的眼珠里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情绪。行,他突然扯出一个瘆人的笑,轮回十世你都跑了,这次我看你能躲到几时。
说完,他身体像烟雾一样散开,消失不见。
温度回升,凝固的空气重新流动。死寂过后,是更大的混乱和尖叫。人群炸开锅往外冲,桌椅被撞得东倒西歪。服务生脸色惨白地杵在原地。林薇薇终于崩溃大哭,扑过来抓住我胳膊:媛媛!那、那是什么东西!他说要带你走!
我掰开她冰凉的手指,把剩下的半杯凉咖啡喝完。一个甩不掉的麻烦精。我站起身,走了,明天还要上班。
林薇薇一路都在抖,死死抱着我胳膊不撒手,好像我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看了我们好几眼。
媛媛,林薇薇声音带着哭腔,那个鬼……他为什么缠着你什么契约什么轮回
窗外霓虹灯的光滑过她的脸。说来话长,我靠着头枕,大概意思就是,很多辈子以前,我好像答应过要给他当童养媳。
童养媳!林薇薇尖叫,司机吓得方向盘一歪。都什么年代了!而且、而且那是鬼啊!她猛地捂住嘴,惊恐地看着我,媛媛,你会被他抓走吗
不会。我摸出口袋里那枚冰凉的铜钱,我有这个。铜钱表面刻着模糊的符文,触手生寒。奶奶临终前塞给我的,说能保平安。没想到是这么个保法。
可、可他说那是你奶奶用阳寿换的……林薇薇声音发颤。
我捏紧铜钱,没说话。车窗外,城市的灯光快速流过,模糊成一片。
平静只持续到第二天早上。
我叼着半片吐司,拎着电脑包冲下楼,赶着挤早高峰地铁。老旧的楼道弥漫着油烟味。刚推开单元门,一股阴风扑面而来,呛得我咳嗽。
单元门口那棵半死不活的老槐树下,裴夜抱着胳膊斜倚着树干。惨白的脸在清晨灰蒙蒙的光线下格外扎眼。几个赶着上班的邻居脚步一顿,远远绕开他走,边走边频频回头,窃窃私语。
早。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毫无温度的笑。
我眼皮跳了跳,咽下吐司,目不斜视地从他面前走过。
萧媛,他跟了上来,像一道甩不掉的影子,谈谈。
没空。我加快脚步。
契约是双向的,他的声音贴着我的后颈传来,冰冷的气息激得我汗毛倒竖,结印能挡我靠近,但挡不住契约生效。你越抗拒,反噬越强。
地铁站入口人流汹涌。我猛地停下,转身瞪他:什么反噬
比如,他惨白的脸上露出一丝近乎恶劣的玩味,地铁故障或者……电梯卡住话音刚落,地铁站入口传来一阵骚动,广播声刺耳响起:各位乘客请注意,因突发故障,本站暂停进站……
我头皮一麻,周围瞬间响起一片抱怨咒骂声。裴夜像个没事鬼一样站着。
裴夜!我压着嗓子吼,你故意的
契约之力,他摊摊手,一脸无辜,我只是提醒你。
我掉头就走,拦了辆出租车。裴夜没再跟上来,但我从后视镜看到他站在路边,身影越来越小,嘴角似乎还噙着那点恶劣的笑。
一整天,工位周围都弥漫着低气压。邻座的张姐偷偷问我:小萧,早上送你到楼下的帅哥谁啊脸色不太好啊,生病了
我盯着屏幕上的代码:远房亲戚,脑子有病。
啧,可惜了,长得是真不错。张姐摇着头走了。林薇薇的微信轰炸就没停过:媛媛!他还跟着你没你还好吗他会不会突然出现我好怕!
下午四点,项目经理老李突然冲进办公室:紧急通知!服务器被不明流量攻击!所有人留下加班!
办公室一片哀嚎。我揉着发胀的太阳穴,看着监控屏上诡异的流量波峰,心里咯噔一下。
果然,晚上十点,整栋写字楼的灯毫无预兆地全灭了。应急灯幽幽亮起,一片鬼哭狼嚎。有人大喊:备用电源呢!
备用电源也被攻击了!运维组的声音带着绝望。
黑暗中,一股熟悉的阴冷气息悄无声息地靠近。我猛地转头,裴夜就站在我工位旁边,抱着胳膊,一脸你看我说什么来着的表情。
裴夜!我压低声音,咬牙切齿,你到底想怎样
跟我回去。他答得干脆,或者,在这里耗着。契约反噬会越来越强,断个电只是开胃小菜。
我抓起包里的铜钱: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再啃十年灰
他脸色沉下去:萧媛,别仗着结印有恃无恐。这印挡得了我,挡不住契约反噬。今天停电,明天可能就是电梯坠落。
我后颈的汗毛全竖了起来。周围同事在慌乱中摸索,没人注意到我这边诡异的低气压对峙。
给我时间。我咬着牙。
多久
……三个月。我胡乱报了个数。
他冷笑:三天。
三个月!
十天。他逼近一步,阴冷的气息几乎凝成实质,别讨价还价。
电脑屏幕的应急电源光映着他惨白的脸,黑沉沉的眼珠里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我只能点头:成交。
他身影一晃,消失了。几乎同时,头顶的日光灯管滋啦几声,重新亮起,电脑屏幕也恢复了正常。办公室爆发出庆幸的呼喊:来电了!
老李擦着汗:邪门了!流量攻击也停了!大家辛苦,今天先散了吧!
林薇薇冲过来抱住我胳膊:吓死我了!刚才怎么突然断电了媛媛你没事吧她摸着我冰凉的胳膊,你手怎么这么冷
没事,我抽回手,声音有点发飘,可能……着凉了。
十天,只有十天。
裴夜像个高定版背后灵。我上班,他在公司楼下槐树下站岗。我加班,他就在大楼玻璃幕墙外飘着,惨白的脸像张巨大的海报,吓得值夜班的保安差点辞职。我回家,他就准时出现在单元门口那棵老槐树下,风雨无阻,像个阴魂不散的打卡机。
邻居们看我的眼神越来越怪。张姐旁敲侧击:小萧啊,你那个亲戚……天天在楼下等你不用上班的
他……啃老。我面无表情地敲代码。
林薇薇干脆搬到我家,美其名曰陪我,实则每晚抱着桃木剑缩在沙发角落,神经兮兮地盯着门窗。
第七天晚上,我拖着加完班的疲惫身体回来,林薇薇缩在沙发上看恐怖片壮胆。电影音效一惊一乍。裴夜依旧准时出现在楼下槐树下。我忍无可忍,冲下楼。
裴夜!你能不能换个地方蹲我指着那棵半秃的老槐树,整栋楼都知道我家楼下有个行为艺术爱好者!
他慢悠悠从树影里走出来,惨白的脸在路灯下像涂了层荧光粉。契约感应,这里离你最近。他理直气壮。
感应个鬼!我火大,你就是故意膈应我!
是又如何他忽然俯身凑近,冰冷的呼吸喷在我脸上,带着一股陈年檀香混着地下泥土的奇异气息,萧媛,你逃不掉的。契约之力正在渗透结印,你奶奶那点阳寿,撑不了太久。
我下意识摸向口袋里的铜钱,指尖传来一阵灼烫,低头一看,铜钱边缘竟隐隐透出暗红!像被烧过一样!心脏猛地一缩。
看到了裴夜的声音带着一丝残酷的快意,印在变弱。十天一到,就算你握着它,我也能把你带走。
巨大的恐慌攫住了我。不是怕跟他走,而是怕铜钱失效,怕奶奶的牺牲白费。你到底是什么契约我声音发颤,我前世到底欠了你什么
裴夜直起身,黑沉沉的眸子盯着我,里面翻涌着复杂难辨的情绪,像是恨,又像是别的什么。他没回答,只是警告:还剩三天。
他消失了。我捏着发烫的铜钱,站在初秋的夜风里,遍体生寒。
第八天,公司项目上线。熬了个通宵,凌晨四点才结束。天空飘起了冷雨。我拒绝了林薇薇接我的提议,想一个人静静。脑子乱得像团浆糊,铜钱的灼烫感一直没消下去。
过马路时,一辆失控的渣土车刺破雨幕,巨大的车灯像怪兽的眼睛,轰隆隆碾碎寂静,直冲我而来!速度太快,根本来不及躲!刺耳的刹车声撕裂耳膜。我僵在原地,时间仿佛被拉长,雨水冰冷地砸在脸上,铜钱在口袋里烫得像块烙铁。完了。奶奶的铜钱大概只能挡鬼,挡不了物理攻击。
预想中的剧痛没有到来。一股巨大的、冰冷的力量猛地将我撞开!力道大得惊人,我像个破麻袋一样飞出去,重重摔在湿漉漉的人行道上,手肘膝盖火辣辣地疼。
渣土车擦着我的衣角碾过,卷起腥臭的水汽。司机骂骂咧咧地停下探出头:找死啊!
冰冷的雨水浇透全身。我惊魂未定地抬头,看到渣土车前方几米处,一个半透明的、扭曲的身影在雨中艰难地凝聚。
是裴夜。他比平时更透明,脸上那点惨白都维持不住,呈现出一种破碎的青灰色。他弓着腰,身体轮廓边缘像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一样闪烁、撕裂。阴冷的气息混乱不堪。
司机揉揉眼,似乎没看清,咒骂着缩回头开车走了。
我撑着地面想爬起来,手臂钻心地疼,大概是擦伤了。裴夜的身影闪烁得更加厉害,他猛地抬头看向我,那双黑沉沉的眼珠里竟然流露出一丝……痛苦然后他整个身体像被强风吹散的烟,瞬间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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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袋里的铜钱温度降了下去,但边缘那块暗红依旧刺眼。
我撑着伞,一瘸一拐回到家。林薇薇还在熟睡。我反锁浴室门,脱下湿透的衣服,手肘和膝盖果然擦破一大片,渗着血丝,淋了雨,伤口边缘发白。热水冲刷下来,刺痛感让我倒吸冷气。
脑子里全是裴夜最后那个痛苦的眼神,还有他支离破碎的身体。他一个鬼王,能撞开渣土车还被伤成那样铜钱明明还在我身上……难道是因为撞开我时碰到了我结印反噬了他
萧媛。冰冷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在雾气弥漫的浴室。
我吓得差点滑倒,猛地转身!裴夜半透明的身影就站在淋浴间玻璃门外!水汽氤氲中,他的轮廓模糊不清,但那种破碎感还在。
出去!我扯过浴巾裹住自己,又惊又怒。
他无视我的愤怒,声音虚弱但固执:还剩两天。
你疯了吗我指着自己流血的胳膊和膝盖,刚才差点被车撞死!这就是你说的反噬连人带鬼一起搞死!
他沉默了一下,目光扫过我身上的擦伤,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意外。他声音干涩。
意外我简直气笑了,裴夜,我不管你跟我前世有什么血海深仇,但现在这契约明显有问题!它根本控制不了!我奶奶用命换的结印都压不住!继续下去,我死不死不知道,你恐怕先得魂飞魄散!
他脸色更沉了,身影晃动得更厉害。我的事不用你管。契约必须完成。
油盐不进!我彻底火了,抓起洗手台上那枚边缘发暗的铜钱,赤脚冲出淋浴间,直怼到他面前:看看!你睁大眼睛看清楚!这印快撑不住了!等我死了,你找谁完成契约拉我的鬼魂拜堂吗!
铜钱离他太近,暗红的边缘仿佛被激活,发出微弱的红光。裴夜闷哼一声,身体猛地向后一退,变得更加透明,脸上闪过一丝清晰的痛楚。
看着他狼狈的样子,一个念头电光火石般闪过脑海。我捏紧铜钱,一字一句道:裴夜,我们谈谈条件。
他稳住身形,黑沉沉的眼珠盯着我,充满警惕。
我可以跟你走。我深吸一口气,但不是现在。
你想反悔他声音骤冷。
十年。我竖起一根手指,给我十年阳间时间。我指着自己,我现在二十七,十年后三十七,不算太老。十年后,我跟你回去,心甘情愿,契约生效。
他嗤笑:凭什么
凭这个!我晃了晃手里的铜钱,红光闪烁,这结印现在还能挡你,对吧硬碰硬,谁也别想好过。耗下去,无非是我被反噬死,你被契约反噬重伤甚至消散。两败俱伤。
他眼神阴鸷,没说话。
给我十年。我放缓语气,盯着他闪烁不定的身体,这十年,你可以跟着我,看着我,就当……考察期看看我这辈子值不值得你非要带走。十年后,如果契约还在,结印失效,我认命,跟你走。
浴室里只有哗哗的水声。裴夜半透明的身体在雾气中忽明忽暗,那双黑沉沉的眼睛死死锁住我,里面翻涌着风暴。过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要拒绝时,他开口了,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和……疲惫
三年。
八年!
五年。他斩钉截铁,五年后,结印彻底消散,你跟我走。
五年。我飞快地盘算着。至少比十天好太多。铜钱还能撑五年奶奶……成交。我伸出手,摊开掌心,击掌为誓
裴夜看着我的手,又看看我裹着浴巾的样子,惨白的脸上掠过一丝极其古怪的表情,像是嫌弃,又有点别的。他僵硬地抬起手,那只半透明的手毫无阻碍地穿过了我的手掌,带起一股刺骨的冰凉。
我是灵体。他面无表情地收回手。
尴尬的空气弥漫开。我讪讪地放下手:那……就这么定了。五年。他深深看了我一眼,身影彻底消散在浴室的水汽中。
林薇薇醒来后看到我身上的伤,又哭天抢地一番。我跟她说了五年之约,她惊得半天合不拢嘴。
媛媛,你真要跟那个鬼……过五年然后跟他走
不然呢我对着镜子给伤口擦碘伏,先稳住他。五年,变数大着呢。至少,得弄清楚这该死的契约到底怎么回事。裴夜的态度太奇怪,不像是纯粹的恨或占有,更像一种……被绑定的无奈
第二天是周末。中午,门铃响了。林薇薇从猫眼一看,尖叫着跳开:是他!
我开门。裴夜站在门外,不再是那身飘忽的黑衣,换了一套剪裁合体的深灰色休闲装,衬得脸色没那么惨白了,但那股生人勿近的阴冷感还在。他手里拎着两个巨大的超市购物袋。
干什么我堵在门口。
契约考察期。他面无表情地挤进来,把购物袋放在玄关,需要同住。
什么!我和林薇薇同时尖叫。
同住!林薇薇抱着桃木剑缩到沙发角落,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裴夜没理她,径直把购物袋拎进我家小小的开放式厨房。袋子里塞得满满当当:新鲜蔬菜、鱼肉、牛奶鸡蛋,甚至还有一包进口猫粮——虽然我家没猫。
你买这些干嘛我跟着走进厨房,一头雾水。
他挽起袖子——那动作有点生疏——露出过分苍白的手腕,开始……洗菜水流哗哗,他修长的手指捏着一颗生菜,动作僵硬得像在拆炸弹。契约考察,他头也不抬,声音平板无波,需要深入了解你的日常生活。
林薇薇在我身后猛拽我衣角,眼神惊恐地示意我反对。我看着裴夜那双能撕裂恶鬼的手此刻笨拙地搓着生菜叶子,场面荒诞得离奇。
行,我破罐子破摔,你住客厅沙发。
林薇薇当晚就拖着行李逃回了自己家,发誓在裴夜离开前绝不踏入我家一步。
裴夜就这么强行同居了。考察期生活正式开始。
鬼王显然对人类生活一窍不通。他执着地试图履行考察职责,结果却是一地鸡毛。
第一晚,客厅传来持续的怪声。我推门一看,裴夜像尊雕像一样直挺挺地躺在沙发上——或者说,是悬浮在沙发表面几厘米处,闭着眼。惨白的脸在黑暗中幽幽发光。
……你在干嘛
模拟人类睡眠。他眼都没睁。
……那你继续。
第二天早上,厨房传来爆炸般的巨响。我冲进去,微波炉门开着,里面一片狼藉,一个金属便当盒被炸得扭曲变形,还在冒烟。裴夜站在旁边,衣服上沾着可疑的黑色油渍,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你放了什么进去
午餐肉。他指指旁边一个被暴力撕开的铁皮罐头,盒子。
我扶额:……金属不能进微波炉。
他沉默地看着冒烟的机器,半晌,憋出一句:凡人的器具,过于脆弱。
周末我瘫在沙发上看综艺。裴夜像个背后灵一样飘在旁边,阴冷的气息让我不得不裹紧毯子。他盯着电视里唱跳的爱豆,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此等靡靡之音,扰乱心神。
这叫娱乐。我换了个台,是婆媳剧。恶婆婆正在哭天抢地。
虚伪聒噪。他评价。
再换,动物世界。狮子在捕猎羚羊。
弱肉强食,天道法则。他微微颔首,似乎终于找到认同点。
我无语地关了电视。
他对于契约考察的理解,就是像个幽灵监控摄像头一样跟着我。我刷牙,他飘在卫生间门口看着。我吃饭,他坐在桌子对面看。我加班敲代码,他就悬浮在我电脑椅后面,屏幕上幽幽映出他半透明的脸。
一周后,我顶着两个黑眼圈,把一杯咖啡重重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虽然知道他喝不了。裴夜,我指着他,要么你换个考察方式,要么我现在就用结印跟你同归于尽。
他盯着那杯热气腾腾的咖啡,黑沉沉的眼珠终于从我的电脑屏幕上移开。……换什么方式
做点实际的!我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比如,安静待着别打扰我工作或者……帮忙把阳台那堆衣服收了
裴夜顺着我指的方向看向阳台晾衣架,眉头又皱了起来,似乎在评估这项任务的难度等级。最终,他起身,像个即将出征的将军走向阳台。
五分钟后,我听到了衣架被暴力扯断的刺耳声音。
……
考察期生活鸡飞狗跳。但裴夜似乎真的在学习。他不再试图把自己塞进微波炉,也放弃了悬浮睡眠,改为像个正常人一样(虽然姿势依旧僵硬)坐在沙发上看书——内容从《时间简史》到《母猪产后护理》,涉猎极广。他依然坚持每天去超市采购,虽然买的菜经常一言难尽(比如试图用榴莲炖鸡汤),但至少厨房没再爆炸。
日子在诡异中维持着脆弱的平衡。直到那天,公司那个出了名难缠的甲方的项目经理赵胖子又来找茬。
萧媛!你这接口怎么做的效率这么低!客户投诉了!赵胖子把一叠打印纸摔在我桌上,唾沫星子横飞。他仗着资历老,经常把难啃的骨头甩给我,出了问题就推我头上。
我盯着屏幕上的监控数据:赵经理,接口响应时间在协议范围内,是客户自己并发量超标,服务器……
我不管什么并发!赵胖子粗暴地打断,肥胖的手指几乎戳到我鼻尖,今天下班前给我优化好!不然这个季度的绩效考评你看着办!
一股熟悉的阴冷气息骤然降临。办公室温度瞬间下降。旁边的张姐打了个喷嚏。
赵胖子浑然不觉,还在咆哮。我眼角余光瞥见裴夜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赵胖子身后,惨白的脸上一片漠然,黑沉沉的眼睛盯着赵胖子油光发亮的后颈。
赵胖子莫名打了个寒颤,缩了缩脖子,气势弱了点:总、总之,你赶紧弄!说完就想溜。
等等。我开口叫住他。
还有什么事赵胖子不耐烦地回头。
我端起桌上刚泡好的滚烫咖啡,对着他那张油腻的胖脸,手腕一抖——哗啦!
深褐色的液体精准地泼了他满头满脸,顺着下巴滴滴答答往下淌。办公室里死寂一片。赵胖子被烫得嗷一嗓子跳起来,又惊又怒,整张脸扭曲:萧媛!你疯了!
咖啡渍在他昂贵的衬衫上迅速蔓延开。我慢条斯理地放下空杯子,抽出纸巾擦了擦手。赵经理,我声音不大,但整个办公室都听得见,下次甩锅之前,先查查自己系统的并发阀值设置对没有。还有,我指了指他湿漉漉的头发,嘴巴太臭,容易引来不干净的东西。
赵胖子气得浑身肥肉都在抖,指着我你你你了半天,最后在众人诡异的目光和裴夜冰冷的注视下落荒而逃。他身后的地面,留下了一小滩水渍,颜色比咖啡深。
后来听说,赵胖子那天回去就发起了高烧,病了大半个月,再没敢来我们部门指手画脚。
那天之后,裴夜看我的眼神似乎有了一丁点变化。不再是纯粹的契约目标,多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探究
转眼到了奶奶的忌日。我买了鲜花和奶奶生前爱吃的绿豆糕,独自回了趟老宅。老房子很久没人住,满是灰尘和寂寥。
我在奶奶的遗像前点上香。烟雾缭绕中,照片里奶奶慈祥的笑容也变得模糊。口袋里的铜钱微微发烫。我摩挲着它边缘越来越清晰的暗红纹路,心里发堵。
奶奶,我低声说,那个结印……到底怎么回事裴夜说,是您用阳寿换的
照片上的奶奶只是微笑着。没有人回答我。
他非要我跟他走,说是很多辈子以前定的契约……您知道是什么契约吗
香灰无声地跌落。老旧的房子里只有穿堂的风声。我叹口气,把绿豆糕摆好。
我会想办法的,奶奶。您别担心。
转身准备离开时,差点撞上一堵冰冷的墙。裴夜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站在我身后,目光越过我,落在奶奶的遗像上,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复杂。有几分敬意还有一丝……微不可察的愧疚
她是个很执着的老太太。裴夜忽然开口,声音低沉。
我一怔:你认识我奶奶
她为了你,硬闯判官司,裴夜的目光扫过我手中的铜钱,用三十年阳寿,换了这个能挡我十世的护身结印。他顿了顿,声音更沉,还……打翻了判官的砚台。
我愕然地看着他。奶奶……闯判官司打翻砚台那个总是笑眯眯、说话慢声细气的老人
为什么我喉咙发紧,她为什么这么做
裴夜黑沉沉的眼珠转向我,里面翻涌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因为,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喑哑,她算过你的命格。你本该是个早夭的命数,活不过周岁。
脑子里嗡的一声。我踉跄一步,扶着旁边的八仙桌才站稳。早夭我
是她,用自己生生世世的功德,为你续了命。裴夜的目光再次落在遗像上,带着一种近乎肃穆的意味,她闯入判官司,求判官改你命格。判官不允,她便以自身阳寿为祭,强换结印,保你十世安稳,避开我……避开契约的索求。他停顿了很久,才缓缓吐出最后一句,那判官……是我舅舅。
信息量太大,我像个被重锤砸懵的木偶,僵在原地。奶奶的慈祥笑容,铜钱的灼烫,裴夜的执念……无数碎片在脑海里冲撞,却拼凑不出完整的图景。
所以,我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在问,你非要带走我,是因为判官的命令因为奶奶打翻了他的砚台
裴夜的目光落在我脸上,锐利得像刀。契约就是契约。他避开我的问题,语气恢复冰冷,五年之期不会变。
心底那点刚刚升起的、荒谬的波澜瞬间冻结。我捏紧铜钱,冰凉的触感刺着掌心。知道了。我绕过他,走出老宅,把满屋的灰尘和陈旧往事关在身后。
回去的路上,裴夜罕见地没有跟得太紧。城市的霓虹在车窗外流淌。我靠着车窗,闭上眼睛。
奶奶用阳寿换的结印,替我续的命,挡的是裴夜。裴夜被契约束缚,非要带我走。判官是他舅舅,奶奶为了我得罪了判官……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契约,到底是什么
日子在表面的平静下暗流汹涌。裴夜依旧住在我客厅,依旧执着于他的考察。他开始尝试更复杂的人类活动。比如,试图修理我家那个漏水的厨房水龙头。
那天我下班回家,听到厨房传来巨大的哗哗水声和金属碰撞声。冲进去一看,裴夜整个灵体几乎湿透——虽然水珠会直接穿过他落在地上——他半跪在地上,手里拿着我的工具箱,对着爆开的水管阀门,眉头紧锁。冰冷的水柱喷得到处都是。
你在干嘛!我冲过去想关总阀。
别动!他低喝一声,惨白的手猛地按向那个爆裂的阀门!一股阴冷的黑气从他掌心涌出,瞬间包裹住整个爆裂口。哗哗的水声戛然而止,被冻住了那黑气迅速凝结成一层坚硬的黑色冰晶,堵住了裂口。
厨房里一片狼藉,满地水渍。裴夜收回手,衣服下摆还在滴水,脸色似乎比平时更白了一点,气息有些紊乱。他看着被黑冰堵住的水管,似乎还算满意。
……谢谢。我憋了半天,挤出两个字。这大概是他考察以来干的唯一一件人事。
他嗯了一声,站起身,身形有些不稳地晃了一下。
你没事吧我下意识问。
无妨。他声音有点哑,灵力消耗。
从那天起,裴夜似乎找到了新的考察方向。他不再执着于像个幽灵摄像头一样盯着我,而是热衷于用他那身鬼王灵力解决我生活中的各种小麻烦。
冰箱坏了他手按上去,瞬间冷气飕飕。灯泡不亮他手指一戳,亮了。甚至有一次,我追的剧卡在关键处疯狂缓冲,他黑着脸对着路由器一指,网速瞬间飙到飞起。
林薇薇偶尔壮着胆子来我家,看到裴夜面无表情地用灵力把拧不开的果酱瓶盖拧开,或者把洗好的碗碟用阴风瞬间吹干码放整齐时,表情从惊恐变成了呆滞。
媛媛,她偷偷把我拉到一边,压低声音,你家这鬼王……好像被开发出了奇怪的家政属性
日子在裴夜这种诡异又实用的服务中流水般滑过。铜钱边缘的暗红越来越深,像干涸的血迹。裴夜不再提契约,但我知道,时间在倒数。
直到那天深夜。尖锐的电话铃声撕裂寂静。是林薇薇,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语无伦次:媛媛!救命……楼下……有、有人撬门!好几个男的!我、我报警了,警察还没到……
我瞬间清醒,抓起外套就要冲出门。客厅里,裴夜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凝聚,像一道冰冷的屏障挡在门口。
让开!我急得去推他,手掌却穿过了他冰冷的身体。
地址。他声音比平时更沉,带着一种金属般的质感。
我立刻报了林薇薇家的地址。裴夜的身影瞬间消散在空气中。
林薇薇家老旧的单元楼下,三个流里流气的男人正围着防盗门捣鼓,工具发出刺耳的声响。楼道声控灯忽明忽灭。
突然,一股刺骨的阴风平地卷起,裹挟着楼道里陈年的灰尘和垃圾气味,打着旋扑向那三人!
操!哪来的邪风!领头的光头男人骂了一句,缩了缩脖子。
阴风越来越大,吹得人睁不开眼,温度骤降。声控灯疯狂地闪动,最后啪一声爆掉,碎片四溅!楼道陷入一片黑暗,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
妈的!邪门了!另一个瘦高个声音发颤,手电筒光柱乱晃。
就在这时,黑暗中传来清晰的、沉重的脚步声。
咚。咚。咚。
像巨锤敲在腐朽的木头上,由远及近,从楼梯上方一步步走下来。每一声,都敲在人的心尖上。
光头男人强作镇定,举起手里的撬棍:谁!装神弄鬼!
脚步声停在他们面前几步远的地方。惨淡的月光勉强勾勒出一个高大模糊的轮廓,看不清脸,只看到一双在黑暗中亮得瘆人的眼睛,像两点冰冷的鬼火。
滚。一个冰冷、毫无生气的声音响起,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
装你妈!光头旁边一个染黄毛的小年轻不知是吓疯了还是想逞能,挥着手里的铁管就冲了过去!
下一秒,黄毛发出凄厉的惨叫!他像是被一只无形巨手扼住了脖子,整个人被凭空提起,双脚离地疯狂乱蹬!铁管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脸色迅速涨红发紫。
鬼!鬼啊!瘦高个魂飞魄散,转身就要跑。刚迈出一步,身体就像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冰墙,砰一声反弹回来,摔倒在地。
光头男人腿肚子都在转筋,强撑着没瘫下去,看着自己悬在半空挣扎的兄弟和地上爬不起来的同伙,面无人色:大、大哥……我们错了!我们这就滚!这就滚!
悬在半空的黄毛被狠狠掼在地上,摔得直翻白眼。无形的力量消失。三人连滚带爬,屁滚尿流地逃离了楼道,连工具都顾不上捡。
脚步声无声无息地消失在黑暗中。
警笛声由远及近。
林薇薇被吓坏了,在我家住了好几天才缓过来。她绘声绘色地描述那晚楼道里的恐怖场景,对裴夜的称呼也从那个鬼变成了你家那位。裴夜对此毫无反应,依旧每天研究他的人类家政,只是脸色似乎比之前更苍白了些。
铜钱上的暗红,已经蔓延到了中心。
立冬那天,下了第一场雪。五年之期的最后一天到了。
我请了一天假。窗外雪花无声飘落,覆盖了城市的喧嚣。客厅里很安静。裴夜没有像往常一样研究食谱或修东西。他换回了初见时那身飘然的黑衣,安静地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纷飞的雪。身影比平时更凝实,但也更沉寂。
五年光阴,从最初的恐惧抗拒,到后来的荒诞共处,无数画面在脑海闪过。我走到他身后,手里捏着那枚已经变得通体暗红、触手滚烫的铜钱。
他转过身,黑沉沉的眼眸看着我,里面没有了平时的漠然或探究,只剩下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
时间到了。他说。声音很轻,却像重锤砸落。
我没说话,只是摊开手掌。掌心那枚铜钱,暗红色的纹路如同燃烧的岩浆,散发着惊人的热度,仿佛下一刻就要融化。
他伸出手,惨白修长的手指缓慢而坚定地伸向那枚铜钱。指尖即将触碰到那灼热的暗红边缘时,一股强大的、无形的力量骤然爆发!
嗡!
刺目的红光瞬间充斥了整个客厅!空气被挤压得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我手中的铜钱剧烈震颤,滚烫无比,仿佛下一秒就要炸开!一股巨大的吸力从铜钱上传来,拉扯着我,也拉扯着裴夜!
裴夜闷哼一声,身体猛地一震,变得极度透明,脸上血色尽褪,唇角溢出一丝青黑色的气息。他伸向铜钱的手微微颤抖,黑眸中闪过一丝痛楚和……决绝
五年间那些荒诞又真实的画面疯狂涌入脑海:他炸微波炉的狼狈,他顶着锅盖看书的僵硬,他冻住水管时紊乱的气息,他在黑暗中吓退歹徒的冰冷守护……还有他一次次变得更加苍白的脸。
我猛地攥紧拳头!用尽全身力气,将那枚滚烫的、濒临崩溃的铜钱狠狠握在掌心!灼痛感刺穿皮肉,几乎能闻到焦糊味!另一只手,却像有自己的意志般,猛地抬起,一把抓住了裴夜那只冰冷、半透明的手腕!
裴夜!我的声音在红光和压力中嘶哑破碎,契约……能改吗
红光疯狂闪烁!巨大的吸力撕扯着我们!裴夜猛地抬头看我,黑沉沉的眼眸中瞬间掀起了滔天巨浪!震惊,难以置信,还有一丝猝不及防的……狂喜
你……他嘴唇翕动。
回答我!我死死抓着他的手腕,感觉自己的身体和灵魂都要被铜钱和契约的力量撕裂,奶奶的结印要碎了!契约完成前,能不能改!
红光暴涨到极致!整个客厅变成一片猩红!手中的铜钱滚烫得像烙铁,灼痛深入骨髓!
裴夜猛地反手,用那只冰冷的手死死回握住我的手!力量大得惊人!他另一只手闪电般探出,食指中指并拢,指尖凝聚起一点浓得化不开的、极致的黑暗,点向我紧握铜钱的拳头!
以吾之名,判官见证!他的声音如同雷霆,穿透了猩红的光幕,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契约更易!结印为凭!此身此魂,愿为守护!契——定!
那点极致的黑暗撞上了我紧握铜钱的手!
轰——!!!
震耳欲聋的爆鸣声在脑中炸开!眼前一片刺目的白!紧握的掌心传来硬物碎裂的触感!灼烫感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冰凉,顺着手臂流淌全身。
白光散去。
客厅一片狼藉,像被飓风扫过。我跌坐在地毯上,大口喘着气,浑身脱力。掌心摊开,那枚铜钱已经碎裂成几块暗红色的金属片,失去了所有光泽和温度。
裴夜单膝跪在我面前,一手撑着地面,脸色是前所未有的惨白,几乎透明,连唇色都淡得看不见。他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碎的杂音,周身阴冷的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但他握着我的那只手,冰冷依旧,却无比稳固。
他抬起头,黑沉沉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我,里面翻涌的情绪浓烈得几乎将我淹没——难以置信的震惊,劫后余生的狂喜,还有一丝更深沉、更复杂的东西。
你……他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破碎的气音,……改了什么
我看着掌心碎裂的铜钱,又抬眼看他虚弱到极点的样子,心脏某个地方狠狠抽了一下。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平稳:
我把‘跟你回地府’,改成了……‘你留在人间,当我家的全职保姆。’
时间凝固了。
裴夜脸上那点仅存的惨白彻底褪去,变成了纯粹的茫然。他黑沉沉的眼珠直勾勾地盯着我,里面翻江倒海,像是没听懂,又像是被这巨大的荒谬冲击得失去了反应能力。
……保姆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对,我理直气壮,指了指一片狼藉的客厅,包吃包住,没有工资。主要职责是修水管、通网络、吓退流氓,以及……我顿了顿,补充道,保持安静。
厨房里传来定时器清脆的叮声。裴夜像是被那声音唤醒,茫然地转头看向厨房。他挣扎着想站起来,身体却晃了一下,透明的程度更明显了。
灵力……透支。他扶着旁边的沙发扶手,声音微弱。
我叹了口气,撑着发软的身体站起来,走进厨房。砂锅里温着的皮蛋瘦肉粥正咕嘟咕嘟冒着细小的泡泡,香气弥漫。这是他早上出门前定时煲上的。
我盛了两碗出来,放到餐桌上。热气腾腾的粥散发出温暖的白气。
裴夜还僵在原地,像个被程序搞宕机的精美AI。我拉开椅子坐下,拿起勺子敲了敲碗边。
愣着干什么我舀起一勺粥,吹了吹热气,裴保姆,过来吃饭。吃完……把客厅收拾了。
窗外,雪花无声地飘落,覆盖了整个城市。屋内,暖黄的灯光下,粥香袅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