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成功了。
我写出了一本现象级的畅销书,从抑郁的泥潭里爬了出来,带着一身洗净的尘埃和满腔孤勇,来到了她所在的城市。
我复刻了她当年追我的所有方式,笨拙又热烈地,像个刚学会爱人的傻子。
在外滩的璀璨灯火下,我向她坦白了一切,关于我的病,我的怯懦,和我那份迟到多年的爱。
她安静地听完,然后抱住我,在我耳边落下了一个滚烫的吻。
我以为这是故事的结局。
直到她在我怀里,用一种我从未听过的、冷静到陌生的语气说:你果然成功了,不是吗
下一秒,她挽住旁边那个一直沉默着的男人,对我微笑着介绍:陈默,忘了跟你说,这是我的未婚夫,林子轩。
1、
时间拉回表白前的一个月。
我,陈默,畅销书《抑郁症自救指南》的作者,在上海浦东租下了一套能俯瞰黄浦江的公寓。
我把它改造成了我的工作室,正对着苏晴公司所在的那栋摩天大楼。
我每天像个变态的私家侦探,用高倍望远镜观察她上下班的路线。
计算她一天会喝几杯咖啡,会在哪个路口习惯性地停下脚步。
我在重温,或者说,在模仿她当年追我时那种全世界只有你的偏执和热烈。
我当年拒绝她,像一个面对满汉全席却声称自己只配吃糠咽菜的傻子。
现在我回来了,就是想告诉她,不好意思,我饿了,而且我发现,那桌满汉全席,好像还一直为我留着位置。
我开始处心积虑地制造各种偶遇。
在她公司楼下的咖啡馆,我摊开笔记本,假装灵感枯竭。
在她常去的那家本帮菜餐厅,我点一份红烧肉,一个人对着空荡荡的对座吃饭。
甚至在她周末会逛的买手店,我也能恰好出现,对着一件女装研究半天。
每一次相遇,她都只是礼貌而疏离地点头。
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仿佛我们只是见过一面的普通校友。
她的冷淡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我的神经,让我备受煎熬。
但也激发了我病态的斗志。
我把这当成一种赎罪。
对自己当年那份懦弱和自卑的惩罚。
我告诉自己,她当年追了我整整一个学期。
我现在至少要用双倍的耐心和诚意,去融化她心头那座经年不化的冰山。
一个大雨滂沱的夜晚,我算准了时间,看到她独自一人走出公司大楼。
她没带伞。
我心脏狂跳,立刻抓起早就准备好的伞冲下楼。
雨点砸在脸上,冰冷又刺痛,我却感觉浑身滚烫。
学姐。
我把伞递到她面前,声音因为奔跑而微微发颤。
她愣了一下,看向我,雨水模糊了我的视线,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谢谢。她说。
但她没有伸手接。
她转身,走向了停在路边的一辆黑色保时捷。
车窗缓缓摇下,露出一张无可挑剔的精英脸。
是林子轩。
他对上我的目光,嘴角勾起一个细微的弧度,像一个胜利者在审视他的战利品。
他自然地接过苏晴手里的公文包,俯身,用一种无比熟稔的姿态为她打开车门。
整个过程流畅而亲密,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涩。
苏晴上车前,回头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复杂得像一团乱麻,有惊讶,有探究,或许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怜悯。
但最终,她什么也没说,钻进了车里。
我站在倾盆大雨里,手里举着一把多余的伞,感觉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跳梁小丑。
原来她不是没伞。
只是她的伞,从来就不在我这里。
我开始迟钝地意识到,我的这场追逐,可能从一开始就是一场自作多情的独角戏。
那个叫林子轩的男人,才是她世界里名正言顺的主角。
都说势均力敌的爱情才长久,可我忘了,我俩的势,早就不是一个量级了。
2、
我的新书《抑郁症自救指南》在上海举办签售会。
出乎我所有意料,苏晴来了。
她没有通过工作人员联系我,没有走任何VIP通道。
她就那样穿着一身干练的职业套装,像个最普通的读者,安静地排在长长的队伍里。
轮到她时,她把一本崭新的书推到我面前。
塑料封膜的边缘被撕开了一角,大概是怕我签名时不方便。
我紧张得手心全是汗,签名笔的笔尖在扉页上悬了半天,落不下去。
学姐,你也……我艰难地开口,想问她是不是也有情绪困扰。
不是我,她打断我,语气平静得像在谈论天气,帮朋友带的。
她顿了顿,目光从我脸上扫过,又补充了一句。
你变了很多,挺好的。
这句挺好的,像一剂强力肾上腺素,瞬间击中了我的心脏。
几乎快要熄灭的火焰,在我胸腔里重新燃起熊熊大火。
我鼓起这辈子最大的勇气,在签完名后,抬头对她说:学姐,签售会结束一起吃个饭吧就当是……校友叙旧。
她看着我,沉默了几秒。
那几秒钟,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然后,她竟然答应了。
抑郁症教会我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永远不要放弃对信号的捕捉。
哪怕只是万分之一秒的对视,一句无心的挺好的,都可能是我爬出深渊时,头顶漏下的那一缕天光。
晚餐的气氛出乎意料的好。
我们聊起了大学时的往事,聊那些现在看来傻气又可爱的青春。
我小心翼翼地试探,问她:你……还在生我的气吗为当年的事。
她摇晃着杯中的红酒,笑了笑,说:早就忘了。小孩子过家家而已。
她的语气轻松得像在谈论别人的故事,仿佛那个在男生宿舍楼下弹着吉他唱情歌的女孩不是她,那个被我当众拒绝后哭红了眼睛的女孩也不是她。
我不甘心。
我借着酒劲,开始讲述我这些年的心路历程。
我告诉她,我的书是为她而写,我的每一次自我救赎,都是为了能有朝一日追上她的脚步。
我告诉她,我来上海,不是为了这座城市的繁华,只是因为她在这里。
我把自己的内心像一本血淋淋的解剖图谱,毫无保留地展示给她看。
她一直安静地听着,没有插话,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感动或惊讶。
直到我说完,嗓子都哑了,她才轻轻放下酒杯。
酒杯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终结一切的声响。
她说:陈默,你写的故事很动人。但那只是你的故事。
我以为我在进行一场深情的告解,结果在她看来,我只是在开一场个人作品的朗诵会。
原来成年人最大的残忍,不是拒绝,而是把你掏心掏肺的表白,当成一个还不错的故事来欣赏。
晚餐后,我坚持要送她回家。
我们沿着外滩走,江风吹乱了她的头发,也吹得我那颗刚被泼了冷水的心,再次摇摇欲坠。
我决定做最后一搏。
在外滩璀璨的灯火下,我向她坦白了一切,关于我的病,我的怯懦,和我那份迟到多年的爱。
她安静地听完,然后,她抱住了我。
在我耳边落下了一个滚烫的吻。
那一刻,我以为我赢了。
我以为所有的等待和努力,所有的煎熬和自我拉扯,终于有了回报。
我甚至开始不受控制地想象我们的未来。
直到她在我怀里,用一种我从未听过的、冷静到陌生的语气说:你果然成功了,不是吗
下一秒,她退出了我的怀抱。
林子轩如同幽灵般,从我们身后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苏晴挽住他的手臂,对我露出了一个无懈可击的微笑,介绍道:陈默,忘了跟你说,这是我的未婚夫,林子轩。
我的世界,在短短几秒钟内,从天堂坠入地狱。
耳边是持续不断的轰鸣,眼前的万家灯火瞬间失去了所有色彩,变成一片刺目的白。
我写了本《抑郁症自救指南》,治好了成千上万的读者。
结果发现指南里最该加粗的一行字是:永远不要把爱情当成你的救命稻草,因为那根稻草,随时可能变成压死你的最后一根。
3、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那间能俯瞰黄浦江的公寓。
江面倒映的霓虹,像一滩被打翻的、廉价的颜料,刺眼又混乱。
抑郁症的阴影,如同悄无声息的潮水,重新漫过我的脚踝,冰冷,沉重。
我瘫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那个吻的触感还留在耳廓,滚烫,却像一块烙铁,印下了一个耻辱的记号。
那句你果然成功了,不是吗,在我脑子里反复回响。
那不是恋人的呢喃,是法官的宣判。
我所有的努力,我所谓的自救,在她看来,不过是一场为了赢得她的资格考试。
而我,刚刚交上了一份她还算满意的答卷。
第二天,林子轩的战争开始了。
他的朋友圈更新了一张照片。
他和苏晴在一家高级餐厅里,举着香槟,笑容得体。
照片的背景里,我这栋公寓的轮廓,像一个模糊的墓碑。
定位,就在我工作室楼下的那家餐厅。
下午,门铃响了。
一个快递员递给我一个精致的礼盒,上面是苏晴公司的Logo。
我打开它。
里面是一件质感很好的男士衬衫,和一张卡片。
卡片上是锋利又漂亮的字迹:陈作家,感谢支持,祝你早日找到自己的幸福。
落款不是苏晴。
是林子轩。
他的每一次挑衅,都像外科手术一样精准,剖开我的胸膛,然后用那把叫你不配的刀,在我心脏上反复划刻。
我从沙发上坐起来,走到窗边。
对付一个自卑过的人,最好的武器就是不断提醒他你不配。
林子轩显然是此道高手。
可惜他不知道,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过一次的人,最不怕的就是再回去逛一圈。
毕竟,那儿我熟。
我开始利用《抑郁症自救指南》带来的名气,参加各种我曾经避之不及的行业酒会。
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我不再是那个缩在角落里观察人群的敏感作家。
我端着酒杯,学习他们的语言,记住他们的名字,交换他们的名片。
我开始研究苏晴公司的运营模式,研究那些枯燥的商业规则。
很快,我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苏晴的品牌S-Light,在社交媒体上口碑极佳,设计备受追捧。
但它的财报,像一张重症病人的心电图,挣扎在一条危险的水平线上。
现金流极度紧张。
我从一个辗转认识的供应商那里听到,林子轩以各种理由拖欠他们的货款,已经快半年了。
在一个时尚杂志举办的年度晚宴上,我再次见到了苏晴。
她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白色西装,像一朵带刺的玫瑰,清冷又夺目。
我等到她一个人在露台吹风的时候,走了过去。
听说S-Light最近的货款,结得不太顺利我开门见山。
她端着酒杯的手指,微妙地收紧了一下。
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但只用了一秒,就重新堆砌起完美的防御。
公司运营的事,不劳陈作家费心。
她的眼神却出卖了她。
那里面有我熟悉的、被我说中心事的惊慌。
我笑了笑,看着远处的东方明珠塔。
以前我只懂得分析人性的幽微,现在我发现,分析公司的财报也同样有趣。
毕竟,数字不会撒谎,但人会。
尤其是那个叫林子轩的人。
林子轩感觉到了我的刺探,反击来得又快又狠。
我的出版商给我打来电话,语气为难。
他说,有重要的合作伙伴对我的精神状况表示担忧,认为我的抑郁症病史可能会影响新书后续的宣传。
他说,他们建议我暂时减少公开活动。
这是要将我雪藏。
同一时间,网上开始铺天盖地地出现黑我的通稿。
标题耸人听闻——畅销书作家竟是骗子《抑郁症自救指南》背后的人设骗局。
文章里说我根本没得过抑郁症,所有的经历都是团队包装的,目的就是收割读者的同情和版税。
为了增加可信度,他们甚至贴出了我大学时期最颓废、最不愿示人的照片。
照片上,我眼神空洞,形销骨立,像一具行尸走肉。
我最痛苦的过去,被他们当作战利品一样展览。
我知道这是林子轩的手笔。
他想用我最不堪的伤疤来攻击我,把我重新踹回那个自我怀疑的泥潭。
我关掉电脑,没有愤怒,也没有崩溃。
我只是冷静地,一张一张地截图,一条一条地保存链接。
把这些,都存进一个命名为证据的文件夹。
想用抑郁症来打倒我
这就像试图用水淹死一条鱼。
兄弟,你用来攻击我的武器,恰好是我最坚硬的铠甲。
4、
我找到了大学时的一个学长,他现在是一家顶尖律所的合伙人。
我把林子轩的名字和所有能找到的信息都给了他。
三天后,他给了我一份加密文件。
我打开文件,心脏一寸寸下沉。
林子轩,原名李伟。
根本不是什么海归精英投资人。
他在美国有两次商业欺诈的案底,都以庭外和解告终。
回国后,他改名换姓,摇身一变,成了专门物色初创企业的天使投资人。
文件里附带了另外两个案例。
两个和他合作过的,极具才华的女性创始人,最终都被踢出局,品牌被他低价恶意收购。
他的模式清晰得令人发指。
以合伙人和追求者的双重身份接近,获取绝对的信任。
然后,在财务上动手脚,一边拖欠供应商货款制造外部压力,一边做假账掏空公司。
最后,在公司濒临破产的绝境中,他会作为唯一的救世主出现,逼迫创始人签下不平等的转让协议。
我终于明白。
那个未婚夫的身份,根本不是为了刺激我。
那是他用来深度绑定苏晴的法律和商业工具。
是为最后那场残忍的收割,做的最后准备。
我一直以为我在打一场爱情保卫战,搞了半天,原来是一场商业间谍战。
行吧,那我就换个剧本,不演纯爱男主了,客串一把007。
我抓起那个存满了证据的U盘,冲出了公寓。
我甚至没等电梯,直接从安全通道跑下了二十八楼。
我直接冲进了S-Light的公司。
前台想要拦我,被我一把推开。
我在一片惊愕的目光中,径直走到了尽头那间玻璃办公室门口。
我推开门。
苏晴正对着电脑,眉头紧锁,脸色苍白。
她看到我,眼神里先是惊讶,随即转为冰冷的戒备。
陈默,你来干什么
我没有回答,直接把U盘拍在她面前的桌上。
看看这个。
我把里面的文件一个个点开。
林子轩的犯罪记录、他掏空公司的证据链、那些黑我的网络通稿和他公司IP地址的关联……
证据像一把把尖刀,插在我们之间。
我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我不在乎你跟谁在一起,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被骗。
苏晴的目光从我的脸上,缓缓移到电脑屏幕上。
她的身体开始微微发抖。
她脸上的血色,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她没有怀疑,没有辩解,甚至没有愤怒。
她只是抬头看着我,那双一直清冷高傲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彻底的脆弱和无助。
她张了张嘴,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
太晚了。
我已经签了股权转让的对赌协议。
那一刻,我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忽然明白了。
我追她,不是为了让她爱我。
而是因为爱她,所以我必须成为她的铠甲。
哪怕这副铠甲,是我用我所有的伤疤和血肉铸成的。
5、
对赌协议。
这四个字像四颗钉子,钉死了苏晴所有的退路。
条款苛刻得像一份卖身契。
下个季度的新品发布会,如果销售额不达标,她就要将手中剩余的全部股份,以一块钱的价格,转让给林子轩。
净身出户。
发布会的日期,就在三周后。
苏晴告诉我,公司的核心设计团队,已经被林子轩用高薪挖走。
生产线,也被他以优化成本为由,换成了一家偷工减料的小作坊。
账上的资金,更是所剩无几。
这根本就不是一场商业对赌。
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公开处刑。
我看着她眼中渐渐熄灭的光,那是我曾经无比熟悉,并为之恐惧的绝望。
我伸出手,轻轻擦掉她眼角的一滴泪。
然后平静地说:学姐,大学时你教我怎么去爱。
现在,轮到我教你怎么去赢。
我不仅仅是要揭穿林子轩。
我还要把他精心设计的陷阱,变成他的坟墓。
都说商场如战场,那对赌协议就是生死状。
很好,我最擅长的,就是在废墟之上,重建秩序。
无论是心理的,还是商业的。
我们的联盟,在那个堆满设计图稿的深夜正式成立。
S-Light的办公室成了我们的战壕。
苏晴负责产品。
她打遍了通讯录里所有的电话,凭借过去积攒的人脉和信誉,竟然真的找回了几个信得过的老设计师和版师。
一群人,通宵达旦,在一片狼藉中创造新的生命。
而我,负责战场的另一半——舆论和流量。
我以我的名义,在微博上发起了一个名为抑郁者的色彩的话题。
我宣布,我的下一本书将与一个原创服装品牌联名,共同探讨色彩疗愈与心理健康的关系。
这个品牌,就是S-Light。
我动用了我所有的资源,邀请了几个相熟的明星朋友和头部KOL参与话题。
分享他们与颜色有关的故事,分享那些色彩如何将他们从情绪的灰暗地带里拉出来。
话题像一颗投入湖面的深水炸弹,瞬间引爆。
无数网友涌入话题,分享自己的故事。
抑郁者的色彩在短短十二小时内,冲上热搜第一。
苏晴的品牌,在一夜之间,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关注度。
林子轩以为他掌握了资本的玩法,但他不懂,这个时代,最顶级的资本,是人心和故事。
而我,恰好是个讲故事的。
我的笔,就是我的杠杆,足以撬动他用钱堆起来的虚假帝国。
林子轩发现情况失控,开始狗急跳墙。
他故技重施。
无数水军涌入抑郁者的色彩话题下,刷着整齐划一的黑评。
说我们是吃人血馒头,是消费抑郁症群体。
说我的书是假的,S-Light的联名也是一场卑劣的营销。
我看着那些污言秽语,平静地点燃了一支烟。
我等的就是这一刻。
我直接甩出了之前他黑我的所有证据截图,以及他伪造身份的实锤。
然后,用最快的速度,写了一篇长文。
标题是——《一个骗子,如何试图毁掉一个抑郁症患者和他的光》。
文章里,我详细叙述了林子轩如何用商业手段设局,如何恶意挖角,如何用网络暴力试图将我重新推回深渊。
在文章的最后,我附上了一段录音。
那是之前我和苏晴摊牌后,她强忍着恐惧和恶心,偷偷录下的与林子舟的对话。
录音里,林子轩的声音嚣张而得意,他亲口承认了做空公司、设下对赌陷阱、恶意挖人以及雇水军攻击我的全部事实。
我从不主动攻击人。
但谁要是把脏水往我身上泼,那我一定会让他连带着洗澡盆,一起在舆论的漩涡里溺死。
这叫什么
正当防卫。
舆论彻底引爆。
这一次,是烧向林子轩的地狱之火。
他的个人信息被愤怒的网友扒得一干二净,在美国的商业欺诈案底,回国后的种种劣迹,全部曝光。
社会性死亡,来得比我想象中更快。
他投资的其他项目,纷纷发布声明与他切割关系。
墙倒众人推。
S-Light原来的供应商和被他挖走的员工,看到反转后,纷纷倒戈。
他们联系苏晴,表示愿意支持她,并揭露了林子轩更多的黑料。
林子轩,瞬间陷入四面楚歌。
而苏晴,在这场风暴的中心,展现出了我从未见过的冷静和魄力。
她没有沉浸在复仇的快感里。
她第一时间召开了内部会议,稳定军心。
然后冷静地处理供应商问题,联系新的投资人,为即将到来的发布会做最后的准备。
看着她在会议室里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一切,我才真正明白我为什么爱她。
我迷恋的,从来不只是她当年追我时的那份天真。
更是她如今这身,在狂风暴雨里依旧能站得笔直的、闪闪发光的铠甲。
发布会前夜。
我和苏晴站在空无一人的秀场里。
T台的灯光打在她脸上,映出几分疲惫,和一种如释重负的平静。
她第一次对我敞开心扉。
她告诉我,她当初确实被林子轩营造的成熟精英形象和资源所迷惑。
但很快,她就发现了他偏执到病态的控制欲。
所谓的未婚夫,根本不是事实。
那是林子轩逼她配合演的一场戏,目的就是为了让我彻底死心,从而让他能完全掌控她和她的事业。
外滩那个滚烫的吻。
是她在那一刻的情不自禁,也是一种无声的、绝望的求救。
她转过头,看着我,眼睛里有水光在闪动。
她说:陈默,我当年喜欢你,是因为你身上的忧郁和破碎感,那让我觉得……心疼。
但现在我才发现,我真正爱的,是你把那些碎片,一块一块亲手粘起来,变成了比从前更耀眼的你。
我听着她的话,心脏像是被一只温暖的手紧紧攥住。
原来那个所谓的未婚夫,是她被迫戴上的枷锁。
而我,从始至终,都是她唯一想求救的那个人。
早知道这样,我当初还玩什么跟踪偶遇
我应该直接扛着我的键盘,杀进她的公司,问她需不需要一个能打字、能打架、还能暖床的合伙人!
6、
新品发布会当天,现场座无虚席。
线上直播间的人气,像烧开的水,不断翻滚。
所有光束都汇集在T台的起点,等待着第一位模特的出场。
一切都朝着最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就在开场前十分钟。
后台传来一阵压抑不住的骚动。
一群穿着制服、表情严肃的人走了进来,打断了最后的准备工作。
消防,安保。
他们声称接到举报,需要进行例行检查。
发布会,必须暂停。
人群像被投入石子的水面,瞬间混乱起来。
镁光灯开始疯狂闪烁,对准了这突如其来的一幕。
与此同时,林子轩带着他的律师团队,像一个前来收割灵魂的死神,出现在现场。
他脸上挂着胜利者独有的、令人作呕的微笑。
他从律师手中拿过一份文件,像一张死亡判决书,高高举起。
声称苏晴品牌的核心设计,涉嫌抄袭他早就注册过的国外某小众品牌。
他要求,立刻停止发布,封存所有产品。
抄袭两个字,像两颗子弹,精准地射向苏晴。
我看到她刚刚还闪着光的眼睛,瞬间黯淡下去。
她的身体晃了一下,几乎站立不稳。
我就知道,一条疯狗在被逼到绝路时,是会不计后果地乱咬人的。
可惜他忘了,我手上不仅有打狗棒,还提前给他准备好了捕狗网。
如果抄袭指控成立,不仅是这场发布会,S-Light整个品牌都将万劫不复。
苏晴一时也乱了阵脚,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
我走到她身边,握住她冰冷的手,那温度让我心脏一紧。
我示意她冷静。
然后,我从惊慌失措的主持人手里,接过了话筒。
我走到舞台中央,面对所有媒体和林子轩。
林先生,你说的那个品牌,我正好也知道。
我的声音不慌不忙,通过音响,清晰地传遍了整个会场。
我打开现场的大屏幕,播放了一段早已准备好的视频。
视频里,那个所谓的小众品牌创始人亲自出镜。
他是一个面容憔悴的法国男人,眼神里充满了被背叛的疲惫。
他对着镜头,用不太流利的英语说明,他们的品牌早在三年前就已经倒闭。
并且,他本人,就是当年被林子轩用同样手段坑害的受害者之一。
林子轩脸上的得意,像劣质的油彩,一寸寸龟裂、剥落,露出底下死灰色的惊愕。
跟一个作家玩文字游戏和版权陷阱,就像在鲁班门前耍斧头,在关公面前耍大刀。
你以为你在大气层,其实我早就在外太空玩星球大战了,还顺便帮你把通往地狱的电梯按好。
而且,林先生,你好像忘了一件事。我继续说道。
我向大家展示了另一份文件。
那是我动用我所有的版税和积蓄,提前通过合法渠道,从那位法国创始人手中,买下的东西。
那个倒闭品牌所有的设计版权和商标所有权。
我对着林子轩,露出了一个和他刚才一模一样的微笑。
所以,从法律上讲,现在不是苏晴抄袭。
而是你,林子轩先生,以及你背后的资本,涉嫌恶意侵犯我陈默的合法权益。
我的律师团队,就在台下。
我话音刚落,台下第一排,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站了起来。
他们是我那位学长律所里最顶尖的团队。
他们面无表情地走向林子轩,递上了真正的律师函。
林子轩彻底崩溃了。
他精心策划的最后一击,不仅没有伤到我们,反而变成了套在自己脖子上的绞索。
我写过抑郁症的绝望,所以我比任何人都懂得置之死地而后生。
林子轩,欢迎来到我的剧本,在这里,你连当个悲剧主角的资格都没有,你只是个被删稿的炮灰。
7、
闹剧收场。
林子轩被安保人员请出了现场。
消防检查也只是虚惊一场。
发布会延迟半小时后,正式开始。
苏晴设计的色彩疗愈系列服装,结合我为每一款颜色撰写的背景故事文案,惊艳了全场。
服装不仅仅是服装,而成了一种情感的表达,一种态度的宣言。
当代表着希望的嫩绿色长裙走过T台时,我看到台下有女孩在悄悄抹眼泪。
发布会取得了空前的成功。
订单量当场就超过了对赌协议的数倍。
苏晴不仅保住了公司,还一战成名,品牌价值飙升。
那一刻,看着T台上走过的模特,和台下苏晴闪着光的眼睛,我突然觉得,我写的最好的作品,不是那本畅销书,而是我们共同导演的这场,名为绝地反击的人生大秀。
发布会结束后,庆功宴上,空气里都是香槟和胜利的味道。
苏晴接到了一个新的投资电话。
对方是业内顶尖的投资机构。
他们不仅要投资,还要帮助苏晴的公司,对林子轩及其背后的资本提起联合诉讼。
苏晴挂掉电话,当着所有人的面,穿过喧闹的人群,走到我身边。
她举起酒杯。
敬我的英雄,陈默。
我看着她,笑了笑,喝下那杯酒。
我知道,战争结束了。
剩下的,是属于我们的时间。
英雄
我不是英雄。
我只是一个曾经躲在壳里的病人,为了保护我生命里唯一的光,不得不学会了战斗而已。
8、
林子轩的下场,比我想象中还要惨烈。
他因多项商业欺诈和恶意竞争的罪名,被判入狱。
他之前坑害过的其他受害者,也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联合起来,让他背上了天价的民事赔偿。
他的人生,从云端跌落,彻底归零。
我们没有选择原谅。
法庭上,苏晴作为证人,穿着她自己设计的白色西装,冷静而清晰地,陈述了他的所有罪行,像在宣读一份冰冷的尸检报告。
而我,将整个事件改编,一字不改地写进了我的新书引言里。
让他,和他的名字,永远地被钉在文字的耻辱柱上。
有人说时间会冲淡一切,但我不信。
我只信,正义的判决书和不断更新的银行账户余额,才是治疗创伤最好的良药。
9、
风波过后,S-Light步入正轨,估值翻了十倍。
苏晴正式邀请我成为公司的品牌战略顾问,合同上,附带了百分之十的股权。
我的工作室,也名正言顺地搬进了她公司里,就在她办公室的隔壁。
我们又回到了外滩。
同样的地方,同样的璀璨灯火,同样的江风。
我重新问了她那个被中断的问题。
学姐,现在,我可以追你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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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有回答。
而是直接踮起脚,吻了上来。
比上一次更用力,更深情,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不容置疑的宣告。
良久,她抵着我的额头,眼睛里亮得像有星星。
她说:不用追了,我一直在原地等你。
等你从那个只有黑白灰的世界里走出来,带着一身的颜色,来见我。
事实证明,爱情里最好的状态不是我养你啊,而是我们一起搞钱吧。
毕竟,比起风花雪月,我更喜欢和她并肩作战,然后瓜分战利品的感觉。
我们的生活进入了一种新的常态。
白天,我们是唇枪舌剑的合伙人。
在会议室里,为了一个纽扣的颜色都能争得面红耳赤,让整个设计部瑟瑟发抖。
晚上,我们是挤在同一张沙发上抢薯片的普通情侣。
她会揪着我新书里的一个错别字,嘲笑我江郎才尽。
我也会指着她刚画出的新设计稿,吐槽说这衣服除了你谁穿都像灾难。
我们像两个幼稚的孩子,在外滩边的步道上追逐打闹,笑得肆无忌惮。
江风吹起她的长发,拂过我的脸颊,带着她身上好闻的香气。
这一次,不再是我的想象。
而是触手可及的,真实的,滚烫的。
9、
我的新书发布了。
书名不叫《抑郁症自救指南2》。
而叫《如何拥抱你的光》。
扉页上,只印着一句话:献给我的学姐,苏晴。
在上海的签售会上,台下人山人海。
一个年轻的读者站起来问我:陈老师,你现在还抑郁吗
我下意识地看向台下第一排。
苏晴正坐在那里,穿着一件我新书联名款的嫩绿色长裙,对我微笑着。
我拿起话筒,整个会场瞬间安静下来。
我说:抑郁或许会像感冒一样,偶尔来访,试图赖着不走。
但我已经找到了我的专属良药。
药效:终生。
药名:苏晴。
我终于明白,真正的自救,不是把自己关起来写一本指南,而是勇敢地走出去,找到那个能让你觉得人间值得的人,然后死皮赖脸地跟她待一辈子。
故事的最后,是一张照片。
我和苏晴穿着我们联名品牌的情侣卫衣,在民政局门口,一人举着一个红彤彤的本本,笑得像两个傻子。
最终,我在外滩的风里吻了她。
事实证明,最好的《抑郁症自救指南》,不是我写的那本书,而是不计代价地去爱一个人,并为她扫平全世界的垃圾。
现在,垃圾扫完了,是时候享受战利品了。
照片的配文,是我发在微博上的一句话:
你好,陈太太。
几秒钟后,苏晴的账号第一时间转发。
并评论:
你好,我的《自救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