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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国波尔多,一个以葡萄酒享誉世界,却也在神经科学研究上颇有造诣的宁静城市。
此时正值春夏交替的时节,从研究所的窗户朝外望,远处的松针林静谧幽深,风吹进来时,大西洋微咸的气息和树脂的清香便交织在一起。
徐见馨今天起得有些晚,昨夜如果不是被裴以澈勒令回去休息,她能一刻不歇地做实验直到天亮。
想到裴以澈,她本该平静如潭的心底,却微不可察地泛起一丝涟漪。
昨天是他们的研究取得重大成果的日子——作为试验体的徐见馨在苏醒后,通过对比试验前记录的影像资料,证实她已经成功通过“记忆重组”实验,修改了她所选定的那部分情感。
满屋同事疯狂的欢呼中,只有床边的男人像是松了一口气,微微俯下身问她:
“感觉还好吗?”
他高挑英俊,眉眼很冷,自带一种天才的疏离和边界感。
就连说话的声音也是沉的,可徐见馨却觉得他的语气很温柔。
她眨眨眼,几秒后,笑着朝他点了点头。
“嗯,没什么感觉,就像做了一场梦。”
她太阳穴上贴着电极片,纤细的脖颈陷进枕头里,却不再是一个月前他刚见到她时那副虚弱到即将凋零的模样。
裴以澈的唇角这才微微弯起一个弧度。
“你该早点来的,恭喜你获得新生。”
晚上他们整个公司一起聚会,几乎从没参加过这类活动的裴以澈也破天荒地去了。
徐见馨左边坐着的瑞典女孩拿着酒杯悄悄跟她咬耳朵:“老板在的地方冷气好足啊,我都不怎么敢多喝了”
“啊?”徐见馨失笑,“他有那么可怕吗?”
“当然有啊!”瑞典女孩对这件事非常坚持,夸张道:“冷面阎王,无情的工作机器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女孩才受得了跟老板在一起。”
闻言,徐见馨看向另一桌主位上的裴以澈,他姿态难得有些懒散,正靠在椅背上划手机。
不知是否感受到了她的视线,下一秒他竟毫无征兆地抬起头,与她四目相对。
见状,裴以澈淡淡挑起眉,只是时间过去了好几秒,他的目光都没有挪开的意思。
明明就一点也不可怕啊。
这是徐见馨那刻唯一的念头。
聚会结束后,她又独自回到实验室。
和其他同事不同,她是项目进行到现在唯一的真人试验体,有大量的研究数据等着她去补充。
看到摄像机里,她在实验开始前录制的那段视频,所有想修改的记忆都逃不过那一个名字——
谢凛舟。
想到这里,徐见馨轻轻闭上了眼睛。
一个月前的那天,因为车祸的创伤,从民政局到机场的短短一段路上,她已经好几次失去意识。
强撑着进了机场,正眼前发黑地寻找着自己的航班时,却忽然有一名漂亮干练的女人走到她身边,轻声问:
“是徐见馨小姐吗?”
她穿着职业性的裙装,表情温和又怜惜,徐见馨点点头,“你是?”
对方拿出了一系列证明,“我叫付璎,是裴以澈先生的秘书。裴先生派我来接你去实验室,他是整个项目的实际投资人。”
徐见馨愣怔两秒,才慢慢瞪大了眼睛。
“裴以澈?”
在京市,裴氏是无人不知的顶级豪门,以医疗行业起家,旗下私立医院遍布世界,如今更是独占着生物科技与高端器械的鳌头。
裴以澈是裴家的独子,家世、相貌无一不完美的天之骄子。他和她是医学系的同学,只是裴以澈比她高一级,大学时曾在竞赛活动中见过几面,但算不上熟悉。
毕业那年,徐见馨从导师那儿听说,裴家本打算将产业重心迁回国内,交由裴以澈接手。
他原本已经同意,可后来不知为何,却突然改变主意决定留在国外,之后一直未曾回国。最终国内的事务也只能交给其他人代为打理。
这个远在法国的实验室曾邀请过她好几次,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背后的老板居然是裴以澈。
付璎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是,裴先生安排了专机,我向他汇报了你的身体情况,会有专业的医务人员在机上为你做简单治疗,其余的落地后裴先生会安排好。”
她轻轻搀扶起徐见馨,“慢点走。”
徐见馨在飞机上睡了很沉的一觉,而落地时,她竟然看见她的父母等候在外面!
“馨馨!这里!”
老两口看起来没受什么罪,只是稍微消瘦了些。
徐见馨眼眶通红,踉跄地跑过去,当即被他们紧紧抱在怀里!
“委屈你了,好孩子”
她哽咽着问:“爸、妈,你们是怎么从那边出来的?”
徐母温柔地笑了,指着不远处站在车旁的男人:“这次多亏了小裴帮我们啊!”
徐见馨这才反应过来,扭头朝他望去。
多年不见,裴以澈的容貌没什么改变,依旧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只是气质更加冷峻和清贵。
那双一尘不染的手工皮鞋停在她面前,裴以澈缓缓垂眸,开口道:
“欢迎来到法国,学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