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芜被迫抬起头，看着他盛怒而扭曲的俊美容颜，眼神里是彻底的心灰意冷和一丝近乎嘲讽的疲惫。
她累了，真的太累了。
不想再解释，也觉得任何解释在他偏听偏信下都苍白可笑。
既然他永远只信宋雪见，那便如他所愿好了。
她扯了扯干裂的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平静得可怕，却字字如刀：“是，我就是向往平淡，心系秀才。他虽穷，却不会欺我、辱我、疑我。殿下您身份尊贵，坐拥天下，何必强留一个心里装着别人、粗鄙不堪的村姑在身边？徒惹笑话？不如放我走，全了彼此最后一点体面。”
这话如同最锋利的刀刃，狠狠捅进了萧胤的心口！
痛楚和暴怒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理智！
“休想！你休想！”他猛地松开她，眼神阴沉得吓人，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你之前是喜欢我的，怎能轻易喜欢上别人，既然喜欢了，就要一直喜欢！”
他摔门而去，带着滔天的怒火下令更加严密地看守，甚至刻意削减了殿内的用度，撤换了稍微可口些的膳食，试图用这种近乎惩罚的方式逼迫她屈服，让她清醒。
然而，命令下达后，他却又夜夜在揽月阁外徘徊，听着里面偶尔传出的压抑低泣和咳嗽声，心烦意乱，难以入眠。
他不懂，明明是她不识抬举、心系旁人，为何自己反而如此焦躁不安、心痛如绞？
萧胤心中的烦躁、疑虑和那丝不明所以的心痛日益加深，搅得他寝食难安。
他终于无法再自欺欺人，秘密派出了自己最得力的暗卫首领，不再是调查许秀才是否安分，而是彻查两件事：
一是他没出现前，赵芜所有的经历，尤其是那些他曾经嗤之以鼻的“坑蒙拐骗”细节；
二是他恢复身份后，赵芜所遭遇的一切，包括跳河、被抢、被抓等事的全部真相。
暗卫首领效率极高，三日后便深夜密报于书房。
暗卫跪在地上，低着头，一桩桩，一件件，清晰而冷静地回禀，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萧胤心上：
“殿下，经严密核查，赵姑娘早年‘坑骗’城中刘员外百两银，实情如下：刘员外强占邻村张老汉家十亩水田，逼死其子，张老汉告官无门反被毒打，赵姑娘得知后，设计从刘员外处‘骗’得百两银，事后匿名将八十两置于张老汉门前，助其治病安家；”
萧胤手指猛地收紧，捏皱了手中的密报。
“三年前您重伤垂危，需百年老参续命。赵姑娘无钱购买，深夜潜入镇上官仓司库王猛家中，以卜算其贪污官粮、账目造假之事相胁，逼其交出私藏的一支老参，才及时救回您一命。事后王猛怀恨在心，雇人打断赵姑娘一根肋骨，此事赵姑娘隐瞒未报，独自忍痛；”
萧胤的脸色开始发白。
“您记忆恢复前两月，寒冬您格外畏寒，赵姑娘欲猎狐为您做裘，反被狼群所困，为逃生跳入冰河，侥幸生还，却落下严重寒症，每逢阴雨便骨节疼痛；”
他的呼吸变得沉重。
“您恢复记忆离开后当晚，地痞王二夜半撬门意图不轨，赵姑娘逃出拍打宋雪见姑娘借住屋门求救，院内亮灯并有男子应答声，经查当时臣与宋姑娘均在屋内，却无人开门。赵姑娘被迫跳入冰河才保住清白；”
萧胤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和难以置信。
“镇上市集，并非赵姑娘当街行抢。实系一小贼窃其辛苦做工三日所得、准备缴纳官税的铜钱钱袋。赵姑娘追贼是实。宋姑娘……当时在场，似乎目睹全过程，却对您言说赵姑娘行窃；”
“算命摊被抓当日，赵姑娘刚立起幡子，尚未开张，未收取任何银钱，即被宋姑娘直接带官兵围住抓捕；”
“另，臣查到，赵姑娘被押送服徭役之煤矿，此前已发生数次小规模塌方，安全堪忧。且其名额本为村里另一富户之子，因赵姑娘未及时缴税顶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