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赵芜没有再沉默地蜷缩。她主动接过了照顾重伤垂危的萧胤的责任。
她日夜守在他的病榻前，喂药、擦身、更换伤口敷料，动作依旧沉默，却异常专注和细心。
御医都惊讶太子如此重的伤势竟能挺过来，或许……是有什么极强的念力支撑。
萧胤在昏迷中时而呓语，喊得最多的便是“阿芜”和“对不起”。
赵芜听着，有时会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他昏迷中仍紧蹙的眉头和苍白的脸，眼神复杂。
那里面有关切，有动容，但更多的，是一种人性本能的怜悯和……还债般的平静。
当萧胤终于从鬼门关挣扎回来，缓缓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守在他床边、眼下有着浓重青影的赵芜时，巨大的狂喜和希望瞬间淹没了他！
他猛地抓住她的手，力气大得吓人，声音颤抖哽咽：“阿芜！阿芜！你守着我？你是不是……原谅我了？你是不是……心里还有我？”
赵芜看着他狂喜的模样，沉默了一下，然后轻轻地、却坚定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她垂下眼眸，避开他灼热的视线，声音平静无波，彻底打碎了他所有的幻想：
“殿下为我挡剑受伤，我照顾殿下，是应当的。”
“如今，我们两清了。”
两清了。
原来她所有的照顾，不是原谅，不是回心转意，只是……还债。
萧胤眼中的光芒瞬间熄灭，巨大的失落和绝望再次将他吞没。
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平静地端起药碗，转身离开，背影决绝。
经此一事，萧胤的身体在缓慢恢复，但他的精神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下去。
他变得异常沉默，常常对着窗外发呆，一坐就是一整天。
他看着赵芜。
她依旧留在揽月阁，依旧会在他伤势反复时过来查看，甚至在他情绪极度低落时，会递上一杯温水。
但她的眼神，始终是平静的，带着一种保持距离的、客气的疏离。
仿佛他只是她需要尽责照顾的一个病人，再无其他。
他终于清晰地认识到，无论他做什么，无论他付出什么代价，无论他是伤害她还是保护她，他们之间那道深深的鸿沟，都再也无法跨越了。
他强留她在身边，得到的只是一具日渐枯萎的空壳。他所谓的爱和补偿，于她而言，只是无法摆脱的折磨。
这个认知让他痛彻心扉，却也带来了一种绝望后的平静。
在一个夕阳如血的傍晚，他坐在轮椅上，让宫人推着他，到了在庭院里安静看书的赵芜面前。
他挥手让宫人退下。
两人沉默了很久，只有风吹过书页的细微声响。
最终，萧胤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声音干涩沙哑，带着无尽的疲惫和痛楚：“我……送你回去吧。”
赵芜翻书的手指顿了一下，没有抬头。
萧胤艰难地继续道：“回榆林村……或者，如果你还想……去找那个许秀才……我……”
他说不下去了，每一个字都像刀子在割他的喉咙，心口痛得麻木，“我……不会再拦着你。”
说出“许秀才”三个字，几乎抽干了他所有的力气。放手，比他想象中还要痛苦千万倍。
然而，赵芜的反应再次出乎他的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