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说,送君茉莉,愿君莫离。
镇上的一家理发店是我很喜欢去的地方,就在我家小超市的对面。店主是一位漂亮的姐姐,但是镇上的人都说她是个异类,是个怪女人。
我喜欢她的热情大胆,她送我茉莉花,她说喜欢我。但是我讨厌她,我觉得她最虚伪。
关于茉莉的故事,我只回忆这一次。
1
我叫李淑婷,是一名普普通通的高三生。但是我妈妈觉得我不普通,她说我会是我们家的第一个大学生。
今天是高三百日誓师,学校通知说每个同学的家长都要去。
誓师大会后,要开家长会。
但是我家没别人,我得赶回家看店,而且我还有个弟弟需要人看顾。
我趴在我家的店里面的柜台上,看着对面的理发店。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我只觉得她很漂亮,我看的入了神,连她什么时候走到我面前我都不知道。
你好呀妹妹,我是对面新开理发店的老板。她身上传来的香味很好闻,我很喜欢。她很漂亮,化着特色鲜明的妆,留着很时尚的头发,穿着很好看的花裙子,她像是我在电视里看到的明星。
从来没有这么漂亮热情的姐姐近距离和我说话,我只感觉我自己的脸烫烫的,应该是脸红了,温声回应着：我妈妈不在店里,姐姐你晚点再来吧。
许是我的表现太过羞涩,逗得她发笑。而她的笑声,也让我的脸更加的烫,我不知道她在笑什么,是在笑我吧,但是我并不生气。
我不敢抬头看她,只低着头嘴角含着笑。她手撑着柜台,指尖挑起我的下巴,红唇轻启：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呀
李淑婷。
我叫李淑婷。我看着她的眼睛,很亮,像星星一样,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依云。她手指了指对面理发店的招牌,看见了吗,依云理发店。
依云。
我把这两个字在心里面默念了一遍,很好听。
2
突然,一声尖锐的声音打破了宁静。
李淑婷！你站那干嘛呢！我妈急急忙忙的跑进店里,径直走进了货架后面,李宗杰我跟没跟你说过,别乱吃东西！李宗杰被我妈从货架后面拎出来。
我见依云依旧没走,主动道：那是我弟弟,李宗杰。
挺可爱的。依云接道。
一点都不可爱。我在心里撇撇嘴,正是年纪小不懂事的时候,每次这样被发现挨骂的就是我。
李淑婷你怎么回事果不其然,我妈把李宗杰安顿好,转头就朝我走过来,你回家之前我怎么跟你说的我让你看着弟弟,别让他乱吃店里面的东西,都是花钱买的你知不知道……
看着我妈开开合合,持续输出的嘴,我垂着头没说话,自顾自的看着手里的漫画书。
每次都是这样,李宗杰自己淘气不听劝,我看着也没用。要是有个爸爸就好了。
阿姨。一道好听的声音打断了我妈的输出。
我突然意识到依云还在旁边,她看到了我被我妈说教的全过程,突然我有点脸红,也有点怪自己为什么没看好李宗杰。
依云温柔的笑了一声,握住了我的手：阿姨好,我是对面新开理发店的老板。
老板我妈上下打量了一下依云,似乎不相信年纪轻轻的小姑娘会自己开一家理发店。
是,依云朝我妈递出一盒东西,刚才是我在找淑婷说话,没注意到弟弟在后面,怪我。
我诧异的抬头看向她,没想到她竟然会为我说话。在看向她递过来的东西好像价值不菲,好像是一套护肤品,但是小镇用这个的人很少,我妈也愣了愣神。
哎哟,新邻居啊。我妈脸上重新换上了笑容,进来坐坐呀,淑婷快去给姐姐搬凳子呀。
不用了。依云拉着我的手,店里还有东西要收拾呢,我就是过来打个招呼,先走了。说完依云礼貌的笑了笑离开了柜台。
我看着依云走进对面理发店,直到理发店关门看不见人影。
她身上好香,好好闻的味道。
3
吃完晚饭,我悄悄拿了一罐饮料溜进那间依云理发店。
理发店收拾的很干净,店里的东西整整齐齐的放着,清爽舒服,很像依云的风格。
淑婷爽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转头便看见依云,她似乎刚收拾完屋子从楼上下来,身上的围裙手套还没有取下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话,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这,只是觉得自己特别想见她。
好奇怪的感觉,明明今天下午才是见她的第一面,但是就好喜欢她。
这个,给你。我伸出手,将带过来的饮料递在她面前,有些不好意思道：谢谢你今天帮我说话。
我低着头不敢看她的眼睛,我实在想不出其他什么理由来见她。
理发店里很安静,我清晰的听见一声很好听的轻笑声,突然依云伸手接过我手里的饮料瓶,在我头上揉了一把：谢谢淑婷呀。
晚上我好像失眠了。
我躺在床上没睡着,我感觉鼻间依旧是那股很好闻的味道,她喷香水了吗还是用洗衣液洗衣服留下的香味,好想知道是什么味道。
这天,我放了学,站在门口踌躇了几番,还是抬脚进了店里。
店里等着理发的顾客有点多,大家占据了小店的绝大部分位置在排着队等理发,店里面只有依云一个人。
她好像忙不过来。我没出声叫她,自己悄悄的走到角落,在小板凳上坐下。
突然感觉眼皮好重,好想睡觉。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睁眼发现周围的环境很陌生,不过好像是熟悉的香味。
醒了门口传来的声音打破了我的思绪,是依云姐。这应该是在她家。
依云将一杯深棕色的液体放在床边的柜子上,边收拾衣服边说：你刚刚在楼下睡着了,我就没叫你,直接把你抱上来了。怕你在风口吹久了会着凉,给你冲了杯感冒药,吹凉喝吧。
我端起杯子,应该是刚泡好的,还冒着气,但我还是一口气喝了下去。
嚯,这么快依云转身见我已经喝完,有些惊讶,不过很快换了笑容：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吗在理发店坐这么久也不说话叫我。
我回想起今天下午在理发店见到的场景,依云熟练的帮人理发,动作很漂亮,而且行云流水一点也不拖沓,让人看的入了迷。
没事。我穿鞋下床,走到阳台边帮她一块叠衣服,想问依云姐,觉得你的衣服好香,是用的什么洗衣液。说完,我不好意思的低着头,专注手里叠衣服的动作,不敢去看依云。
见她的借口太低级,太牵强了。
4
果然,我听见了旁边的女人大笑了起来,自己也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脸,好像有点烫,应该是又脸红了。
就这啊依云将叠好的衣服收进衣柜,转身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一盒东西给我。
给。依云将盒子拆开递到我手里,香水,闻闻
我轻轻喷了一下,很好闻的茉莉清香味,是依云身上的味道。
送给你了,你这么喜欢。依云上半身靠在柜子上,双手交叠放在胸前,脸上是一种不同于我第一次见她时礼貌的笑,我觉得,更多的像是一种欣赏
但是,欣赏我什么
我看了看手里全新的香水瓶,心里盘算着价格应该不便宜,出声道：不用了姐姐,这个太贵重了……而且我抿了抿嘴,我妈知道了应该也不准我用,镇上都没什么人用这种东西,我拿着也没用。
说罢,我将香水瓶放进盒子里装好,放在一旁的桌上。
叫你拿着就拿着。依云伸手打断了我的动作,直接打开我的书包,将盒子放了进去拉好拉链,女孩子就要好好打扮自己。。
你是第一个和我喜欢一个香水味道的人,姐姐送你你就拿着。
我没再拒绝,低头嘴里含着笑,觉得开心。随即,听见一句话让我呼吸一滞。
再说,姐姐喜欢你。
依云说,她喜欢我。
我下楼回家的时候,感觉自己的脚步虚浮,像踩在云上飘飘然。心里像是被喜欢的东西填满,整个脑子里面全是那股茉莉花香。
我明白依云的话不是那种喜欢,但是我喜欢她这句话,也喜欢她。
高考完这天晚上,我买了茉莉花去对面找依云。
可是在门口我看见一个男人在跟她讲话,那个男人还伸手摸了依云。
眼前这副场景狠狠刺了我的眼,我急忙推开门,动作和力度都太大,门前的风铃猛烈的摇晃起来,发出紧促的声音。
淑婷依云侧过身看着我,我看见她的脸上突然换上了好看的笑容。王先生,我还有事要忙,就不招待你了。
旁边的男人我认出来,是小镇上的一个大龄光棍男,嗜酒如命,我很不喜欢他。所以,就算他走了,我也依旧冷漠着脸,拿着茉莉花不说话。我讨厌依云和他待在一块。
还好你来了。依云如释重负般的叹了口气,坐到椅子上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口气喝了大半杯。似乎是渴极了,她喝的很急,不少的水顺着她的脸滴落在她的锁骨上。
我将茉莉花放在门口的花瓶里,闷声道：你在和他说什么随后又想了想还是说出了那句,你说茉莉花是愿君莫离,那我能不能喜欢你。
5
什么依云走到我旁边,侧头看着我,李淑婷,你说什么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面一股火,干脆破罐子破摔：我说,我不喜欢你和男人在一起,男人都没一个好东西,依云你要是和他谈恋爱就再也别和我说话了。
说完,我跑出了理发店径直回了家,将自己锁在房间里。
只觉得,心里像酸涩的青苹果。
依云来啦。
我在货架后整理东西的身体一顿,从那天我跑出理发店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依云,连出门都绕着理发店走。
她应该很讨厌我,我害怕她讨厌我。
阿姨好,我来找淑婷。
诶,她在货架后面。说着,我妈便朝我这边喊了一句,李淑婷！
听见这句话我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慌不择路的跑上楼。我不知道我在逃避什么,我害怕见到依云,我也害怕她提起那件事。
滴。
一旁啊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我感觉自己心跳慌张,几步路的距离我磨磨蹭蹭了很久才走过去。
——李淑婷,我不喜欢男人。
我突然忘记了思考。整个人僵硬在原地,一遍遍看着手里的那条信息。
晚上,我走进了理发店,轻轻走上了楼。
依云姐。我看着依云的背影,轻声道,对不起。
依云转过身来看着我,挑了挑眉：躲我
我低着头扯着自己的衣角,躲着依云是事实。还没等我开口说话,茉莉花香飘了过来。
我低着的头被依云挑起下巴,她的手指新涂了指甲油,很漂亮。
李淑婷,我不喜欢男人,我喜欢女人。
你想和我在一起吗
这句话的威力丝毫不逊色一颗炸弹。迅速的在我的脑海中炸开,我忘了思考,只直直的盯着依云。
好不容易我缓过神来,换上笑脸准备开口,依云却放下挑起我下巴的手,自顾自的转身上楼。
但是,李淑婷我比你大十岁。
6
又站在理发店门口。今天店里面没有顾客,依云坐在椅子上打理着花瓶里的花。
依云姐。我抬脚走进店里,在她面前站定,我想换个发型。
依云带着我躺到洗头的地方,试好了水温淋上我的头。她今天的衣服领口有些低,我只要稍微抬眼就能看到她微微敞开的胸口……我赶紧闭上眼睛,总感觉脸颊的温度比洗头的水温还高。
我在脑海里搜索着能够形容依云的词语,坏女人。
热情大胆的坏女人。
想剪个什么样的
和你一样的。
我感受到依云的身躯向我贴近,她身上的茉莉香依旧让我沉迷。
依云姐,剪完头发后,我抬头看着她的眼睛,钩住她的手指,过两天我要去城里上大学了,今晚能不能和你睡
她同意了。
我走上楼。这是我第一次清醒的,带着依云的肯定走上那间让我喜欢的房间。
我们躺在一张床上,薄薄的夏凉被却让我觉得无比温暖。
我很喜欢依云。
不知道多晚,只知道窗外已经全黑,街上没有任何声音。我猜依云已经睡着了,悄悄的朝她的身边挪了挪,将手搭在她的腰上抱着她,凑近去吸取她的气味。
我感觉这一觉我睡得很好。是我这么多年来,睡得最舒服的一晚。
我起床洗漱完,看见她挽着长发在厨房准备早餐。我悄悄走进去,从身后抱住她,将脸埋在她的脖颈处,轻声道：好香。
我在想,她如果也很喜欢我呢
人本来只有一颗心,但得到一点甜头后变成了两颗。
一颗叫贪心,一颗叫不甘心。
7
上大学的地方在城里,离家里的小镇有很远一段距离。我说我受不了路上的颠簸,从小我坐车就容易晕车,我跟妈妈和弟弟说可能不会经常回家。
但是,我还是偷偷的跑回来找依云。
我看了看时间,晚上十点。小镇里的人睡得早,街上只有零星几个人,但是我还是绕到了理发店的后门进去。
刚进门,还没来得及叫依云,就被眼前的情形震住了双眼。
依云被那个酗酒男老王抱住,男人的力气很大,依云没法挣脱开,一个劲的往后躲。
我赶紧回了回神,抽出花瓶里的茉莉花,拿起花瓶向老王的头砸了过去。当场,老王的额头冒了血珠,依云报了警。
麻烦你了警察同志。我妈签完字,跟警察道谢,走过来瞪了我和依云一眼,拉着我离开了派出所。
我被我妈拉着走,回头看了看依云。
她好无助,一个人坐在门口的椅子上,好孤单。
李淑婷！你到底要干什么！回到家,我妈甩上门,将包丢进我怀里。
我害怕我妈这样跟我说话,我害怕看她的眼睛。打架进派出所,你觉得丢不丢人。
从小到大,我从来都是乖巧听话。从我记事起我就没见过我爸爸,妈妈说爸爸出轨,她说男人是世界上最让人讨厌的。
淑婷。我听出来我妈妈的声音里有明显的疲倦,昏暗的灯光下,她的皱纹明显的印在我的眼里,妈妈一个人带大你和弟弟不容易,你是我们家的第一个大学生,你可以像小时候一样,让妈妈省点心好吗
早知道我就不该让你和那个依云来往。
说完她上楼睡觉了。
我拿着包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但是看着我妈睡衣都没换来派出所领我的样子,我发不起火。
第二天一早,我早早起床做好早饭,拿着包坐上大巴车回了学校。其实我还是想依云,想她昨晚多久回的家,有没有睡个好觉,老王还会不会再来骚扰她。
8
我很久都没有回到过小镇,再次回家是学校放寒假的时候。我走在熟悉的街上,但是熟悉的理发店却不在了,变成了一家普普通通的服装店,店主是和我妈妈差不多大的中年阿姨。
阿姨,请问这之前的理发店老板呢我走了进去,我想问依云,我想知道她到底去哪儿了。
店主回头看了我一眼：啊,你说那个怪女人啊两个月前早就搬走了。
搬走了,她不想见我吗。她在怪我那天晚上自己没有答应她吗。
为什么说她是怪女人。我平静的问出来,依云不是怪女人。
听说她和一个小姑娘谈恋爱啊,你说她是不是怪人店主指了指放在旁边的一叠东西。你看吧,她放在这的东西,说过段时间回来取。
我拿起放在角落的那堆东西,打开其中一个本子。里面夹着依云和一个女人的合照,她们穿着纯白色的吊带裙,依偎在一起,笑着看镜头。
这张照片刺痛了我的双眼,我的视线变得模糊。我吸了吸鼻子,将那堆东西都拿起来抱在怀里,对店主说到：阿姨,如果她回来找这份东西,你跟她说去对面找李淑婷。
说完我将东西放进包里,头也不回的跑进家里。
放假这段时间,我依旧帮着家里看店,看着李宗杰让他别乱吃货架上的零食。一切都照旧,过的很平淡,只是偶尔会想起依云,想她会什么时候回来,为什么要不道而别。
小年夜这天晚上,我坐在楼上的阳台,手里拿着依云留下的那堆东西,旁边放着一杯家酿的酒。
喝过一口酒壮胆,我打开了依云的笔记本。
没错,她说她喜欢女人。这个笔记本里记录的是她和另一个女孩子相爱的记录。
【今天和她一块买了新衣服,很好看的裙子,但是我不怎么爱穿。】
可是我认识依云的时候,她几乎天天穿裙子。
【她送了我一瓶茉莉花香的香水,很好闻,送君茉莉,愿君莫离。】
原来喜欢茉莉花是因为她喜欢茉莉花。
【刚起来,昨晚抱着她睡的很舒服。她在厨房做早餐的样子好迷人,让我觉得好幸福,可能是因为我不会做饭,她说要给我做一辈子的饭。】
可是依云在厨房里的动作明明很熟练,我记得那顿早餐的味道也很好。
【陪她去剪头发了,理发师没有剪好,她有些不高兴。我觉得去学理发,以后她的头发都让我来剪。】
原来是为了她才学的理发,才开的理发店吗。
【今天去和她拍了红底照,她说只要一起拍了红底照这辈子都不会分开。】
我拿起那张照片,依云和那个女孩子笑得很开心,两人穿着正式的白衬衫,头发梳的漂亮整齐。
【不想坚持了,她妈妈这样用钱羞辱我,就这样吧。】
9
我看到这段文字突然愣住了。
依云写不想坚持了。我继续往后翻,试图找到结果,可惜后面全是空白,没有任何笔迹。
我把剩下的酒一口喝完,放好笔记本和照片,脱了鞋蜷缩进被子里。希望在酒精的作用下我能睡个好觉。
好奇怪,突然好想闻茉莉花香。
第二天我被李宗杰叫醒,他说有人找我。
姐,是之前对面理发店的老板娘,她说有东西放在你这了。
我回应了一声,让李宗杰先下去告诉她我一会就下来。我慢慢从床上坐起来,昨晚喝的酒有点多,起来脑袋有点疼。
依云。我带着东西下楼,看见那个日思夜想的背影。
她没变。还是穿着好看的碎花裙,留着漂亮的长发,脸上是精致的妆容。
见到我的时候,她朝我微微一笑,很礼貌,像我们第一次见面那样。
我让李宗杰好好看店,和依云一块往小河边走去。一路上我低着头,将脸埋进围巾里,一路无言。
我很想问她为什么这么久不回来,为什么突然离开。但是在见到她的那一瞬间,我什么都问不出来,我看着她就想起她。
淑婷,我的东西。依云还是先开了口,拉住我的手。
我抬眸看向她的脸。她的神色很平静,没有表情,甚至刚见面时礼貌的微笑也找不到一点痕迹。
你这段时间去哪儿了,你在怪我吗我没有回答她的话,我只想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
淑婷,别问了行吗。她没有回答我,依旧把手伸在我面前。
寒风吹红了她的手,但她好像并没有感觉到冷。
我突然鼻头一酸,眼泪掉了下来。
你就那么在意她吗依云。
10
我看见依云的神色一顿,她估计已经猜到我把笔记本看过了。我转过身抹眼泪,我不想自己这副狼狈的样子被她看见。
你不跟我讲清楚我是不会给你的,我马上回去就把那堆东西扔掉。
我本来用这句话来让依云告诉我发生过的事,但是没想到这句话刺痛了她。
依云敛了神色,伸手抓住我的肩膀,把我转过来,语气并不好。
李淑婷,你懂不懂尊重人！你凭什么碰我东西,你是谁啊你。
听见这句话,我刚憋回去的眼泪又掉了下来。依云这句话像锋利的刀刃般扎进了我的心里。
我突然觉得她好陌生,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依云。
依云深吸一口气,开口道：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吗行我告诉你。
那天晚上,因为你闹到派出所,你有你妈把你接回家,第二天还能装做什么事都没发生的去上学。我呢依云冷笑了一声,这声笑极其的刺耳。
你倒是走了,你想没想过你这么闹到派出所我怎么办老王说我们在谈恋爱,他说我喜欢女人,镇上的所有人都知道！依云几乎是吼了出来。
我被她的这段话震惊住,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我……我不知道……对不起。我伸手去握住依云的手,我没回来过,我不知道这件事会闹成这样子。
别跟我道歉。依云甩开我的手,往后退了几步,你现在假惺惺的道歉干什么你妈会说是我蛊惑的你,是啊,所有人都相信是我蛊惑的你。
明明是你表的白,我都没正式答应你,我要承受所有人的脏水。
李淑婷,你恶不恶心。
11
李淑婷,你恶不恶心。
依云转身走远。我一时间身体无力,跌坐在地上无声的流泪。
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寒风吹过我的脸,刺骨的冷。我的世界仿佛崩塌,内心被撕成碎片,所有的希望,美好都化作泡影。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站起身来独自向家里走去。
我妈在柜台门口看见我,看着我魂不守舍的样子被吓了一跳。
可是不管她问什么我都说没事,没办法,她没再没多说什么,将我送上楼让我好好休息。
第二天,我被楼下的争吵声吵醒。我走到阳台向下看,是依云。她说想见我,但是我妈没同意,把她拦在外面。
哎哟,依云不是阿姨说你,你走了就能不能走的干干净净的,你还嫌话不够难听吗
不是的阿姨,我是真的有很重要的东西在李淑婷那里。
很重要的东西。
最后,我还是张口,从阳台向楼下出声：妈,你让她上来吧,我把东西还给她。
依云上来后先对我说了一声谢谢,随后环视着我的房间。
我知道,她在找她的东西。
依云姐。我刚起还没喝水,嗓子有些哑,昨晚没睡好脸色有些苍白,我脑子里甚至在想：她看见我这副憔悴的样子会不会心疼。
你没必要这样,我不会心疼你。你这副样子只会让我更加讨厌你。依云的声音里不带任何感情,仿佛在讲述一个不相关的事情。
我低头苦笑了一声,努力憋住眼泪。
那你为什么要对我好。我说出心里深藏已久的疑问,为什么会送我香水,为什么会告诉我你喜欢女人,为什么……我摸了摸快要掉下来的眼泪明明不喜欢我,却为什么要给我一种错觉。
依云没有说话,盯着我看了几分钟。
12
是我引诱你吗
我抬头看向依云,她的眼神依旧很平静,没有任何波澜。
我没有引诱你,我刚开始只是把你当妹妹照顾好自己是你自己要多想,怪我吗
依云找到了我藏住的笔记本,快速的拿起放进包里,仿佛是我怕我不还给她。
李淑婷,热情大胆是我的错吗我承认我后面对你产生过感情。
因为你很像她。
我很像她,像那个女生。
可是,我依旧有点不死心的开口,可是你们分手了,不然你也不会来这。
但是她回来找我了,依云打开门,所以我要离开这个让我讨厌的地方,离开你。说完,她毫不留情的关了门。
在今天之前,我心里一直幻想过我们的以后。我在想怎么和依云解释,怎么和她去一个新的城市,没有人认识我们,没有流言蜚语缠绕着我们。
但是我发现,我有多喜欢都没用。哪怕在派出所的那天晚上我想过和她一起逃走。
没来由的一阵心痛,每一次呼吸都像密密麻麻的针扎进心里。
过完年,我回到学校。在这之前我扔掉了所有和依云有关的东西,我换掉了和依云一样的发型。
大学四年,周围人都陆陆续续的谈上了恋爱。但是我身边好像连一个交好的异性都没有。
我好像恐男,我害怕和男生近距离交流说话。曾经有个男生和我表白,我试图让自己答应他,可是当他拉上我的手时我一下子就推开了他。
我好像确实是怪人。
毕业后,我将自己投入工作,每天忙到深夜,回到出租屋倒头就睡。仿佛让劳累占据我的大脑,让我不再有余力去想其他事。
昨晚又没睡好。
我坐在工位上,看着桌子上那瓶茉莉花香水发呆。昨晚在出租屋收拾东西时,在角落发现了这瓶没用过的茉莉花香水。
我想起了依云。从那年冬天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她,也没有听过任何和她有关的消息。
早上好呀淑婷！怎么了昨晚没休息好吗同事桃桃递给我一瓶牛奶,她是我工作后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刚开始工作的时候是她经常帮助我。
我接过牛奶,勉强扬起嘴角朝她笑了笑：没睡好,你换发型了吗
对呀！好看吧！桃桃撩了撩头发,发丝里的香味却让我觉得有些熟悉,却想不起在哪儿闻到过。
是我们公司旁边新开的一家店,叫依云理发店！
13
依云理发店。
久违的名字在我脑海中炸开,我缓了缓神,告诉自己万一是重名呢。
熬到下班,我收拾完东西下楼。出了公司大门,站在路口,我思索良久,还是转身走向了和家反方向的路口。
依云理发店。
我站在巷子口,轻声念了念招牌。一样的名字招牌,熟悉的装修风格,和；久违的人。
美女,要理发吗穿着碎花裙的女人看见我,出门将我引进店内。
是和依云拍红底合照的女人。
女人身上是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整个人的气质很温柔,说话也轻声细语的,很像邻家大姐姐。
我终于看清了那张脸,清清楚楚的看见她就是依云。
我站在原地有些无措,我内心有种逃避的想法。
理发吗先洗头吧依云见到我到时候也愣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原状,宝宝,这个顾客你来做好不好,我想休息了。
好~你累了就好好休息。我身边的女人朝依云甜甜一笑,将我带到洗头的地方躺下。
是熟悉的洗发水,这个味道如石子投入河中一般,激起我内心的波澜。
女人的手法很温柔,洗的很仔细。
要做个什么造型呀女人帮我吹干头发,拿好工具,小妹妹长的这么漂亮,做什么造型都好看。
谢谢。我抿了抿嘴。
我对这个女人生不出敌意,哪怕当初依云因为她对我说了很难听的话,哪怕依云把我当成她的替身。
我对她生不出火气,我想；她们这一路走过来应该很不容易。
漂亮姐姐,我想做这个造型。我手指向墙上贴的模特图,这个长卷发,好看。
好呀,妹妹有眼光。女人替我戴好理发围布,开始帮我做造型。
妹妹也喜欢这款香水呀,好巧呀我也是。
我看了看旁边放着的包,忘记拉拉链了,放在最上面的香水冒了出来。
别人送的,很久没用了,我闷声道,通过镜子看向坐在收银台闭眼小息的依云。
做好造型,我向女人道谢,拿好包出了理发店。我想这是我们的最后一次见面。
14
等等。熟悉的声音叫住我。
我转头,是依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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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东西忘拿了。是那瓶茉莉花香香水,其实是我故意放在收银台的,没有别的意思,我悄悄写了纸条还给她,没想到她竟然追了出来。
我并没有接,温声道：不用了,过期了,早就不用了。
依云,早就过期了。
突然觉得,这么多年我进步了好多。明明以前是一个很爱哭的人,甚至前几次做梦梦到依云后起来脸上还有泪痕。
但是当她真正站在我面前,我除了一点惊讶外,竟没有任何其他的情绪。
对不起,淑婷。依云拉过我的手,把香水放进我手里,如果你怪我,我没有怨言。
依云,你那点可怜的自尊心我也有。我平静开口,因为流言蜚语你逃避,你只知道维护你那点可怜的自尊心。
我盯着依云的背影,她明显愣住了。
我没有。
我没有理会依云的辩解,继续道：你之前不就是害怕面对那个姐姐的父母吗。
我记起我在她笔记本看到的内容。她说她喜欢那个姐姐,但是不敢和她一起去面对父母,在她们说好见家长的前夕逃走了。
甚至你在小镇上开理发店的钱也是这个姐姐的妈妈给的,对吗。但是我的语气是陈述句,我在陈述事实。
我突然心里面有些可怜那个漂亮姐姐,依云她根本就不像她外表那样的美好。
依云,你拿了人家妈妈给的钱,你逃走了。你怕双方见面的时候被羞辱,你仅仅只在乎你那点可怜的自尊心。
你之所以从小镇逃走,一方面是你害怕承受流言蜚语,另一方面是我在派出所那天晚上没答应你的要求,不是吗。
在派出所的那天晚上,我依偎在依云怀里。
淑婷,我们逃走吧,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18岁的我,差点答应了。
我喜欢她,我喜欢依云。
但是我不能这么自私。我妈妈一个人好不容易带大我和弟弟,在女孩子上学困难的年代里,妈妈托举我,培养我。
哪怕我性取向不同于常人也没用怪我,我不能因为自己的一己私心让妈妈伤心。
依云,你才是最自私的那个人。
说完,我没等看依云的反应,转身离开。
我看了看手里的香水瓶。
这些年一直放在盒子里没有用过,还是崭新的模样。可是,再崭新也没用,人终究是烂掉的。
我将香水瓶丢进了垃圾桶里。
做完这一切,我漫步在回家的路上,心里感到久违的轻松。
18岁,我沉溺在依云的漂亮大胆里。我喜欢她,我想和她在一起,哪怕没有任何关系,仅仅是待在一起。
但是现在我26岁,我没办法去接受。自尊心,我也有。
我不能接受我被当成别人的替身,更何况那个是我曾经那么爱的人。
爱不是需要任何疼痛来交换的奖励。
或许我们之间有误会,但不需要解开。我们永远都不会再见面,长辞永绝。
谁说送君茉莉,愿君莫离。
都是骗人的,我永远讨厌茉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