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刺目,落在小镇街道的狼藉之上,却驱不散那浸入骨髓的寒意。断裂的檐角、蛛网般的地面、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天道威压碎片,以及瘫软在地、失禁颤抖的胖商人和家丁,都在无声地尖叫着方才那短暂却颠覆认知的恐怖。
凌云的身影早已消失。
他一步踏出,并非缩地成寸,而是直接融入了虚空,下一刻,已出现在千里之外,一片人迹罕至的云海之巅。
脚下云涛翻滚,如雪浪铺陈。上方天穹碧蓝如洗,浩瀚无垠。
他负手立于云端,青衫旧袍在罡风中纹丝不动。方才挥手逆罚天道,于他而言,仿佛真的只是信手拍飞了一只聒噪的蚊蝇,脸上寻不见半分波澜。
他微微阖眼,神识却如无形的水银,铺天盖地般漫涌而出,瞬间覆盖了下方无垠的山川河流、城池村落、宗门禁地……
亿万生灵的喜怒哀乐、生老病死、蝇营狗苟……如同无数细碎的光点,汇成一片喧嚣而混沌的海洋,倒映入他古井无波的心湖。
他看到青云宗废墟之上,残存弟子在灵脉枯竭的绝望中挣扎,宗主面如死灰,老祖闭目待死;
看到幽冥宗血池翻腾,魔影惶惶,宗主气息萎靡,惊魂未定;
看到天机阁浑天仪裂痕依旧,璇玑老人对着混乱星图呕血推演,却只得一片混沌;
看到那古妖遗脉的强者遁回巢穴,鳞甲破碎,竖瞳中残留着无法磨灭的恐惧;
看到人间市井,方才那小城镇的惊恐正在发酵,流言以惊人的速度蔓延,绘声绘色描述着天崩地裂与那青衫身影……
看到更深远之处,一些沉睡了太久太久的古老意志,因那天道之眼的崩碎而微微颤动,似乎即将从万古长眠中惊醒……
因果线,密密麻麻,纠缠错结。因他取掌,因他现身,因他逆天……无数的线头被搅动、绷紧、断裂、又重新连接……牵动着无数生灵的命运轨迹,悄然偏转。
这片天地,因他一人之举,已然暗流汹涌,劫波将至。
凌云缓缓睁开眼。
眼底深处,那片映照众生的混沌海洋悄然退去,恢复成一望无际的平静。
他抬起右手,那只圆满无瑕的手掌置于眼前,五指缓缓收拢,又缓缓张开。
肌肤之下,源初之力如宇宙初开的第一缕呼吸,温顺而磅礴。这只手,可创生,可毁灭,可定秩序,可掌轮回。它代表着此界力量所能想象的极致,是无数修士梦寐以求而不可得的终极。
然而,凌云的嘴角,却缓缓勾起一丝极淡、却冰冷彻骨的自嘲。
源初……
他低声轻语,声音散入云海罡风,微不可闻。
窃取逆天
这原本……就是我的东西。
如今,不过物归原主。
他的目光越过自己的手掌,投向那无垠的、看似澄澈的碧落天穹。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空间壁垒,穿透了诸天万界的屏障,最终落在了那凡人、仙魔、乃至此界天道都无法触及、无法理解的……至高维度。
那里,是冰冷的、绝对的、运转了不知多少亿万年的……规则之海。
是囚笼,亦是屏障。
他收回目光,再次看向自己的右手,那丝自嘲化为一种深沉的、万古不移的漠然。
此间天道,不过冢中枯骨,循规蹈矩,守着这残破池塘,也配对我降下审判
我归来,非为称尊,非为造化。
只为……
他话音未落。
身前不远处的云海,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缓缓拨开。
云雾散尽,露出一条通道。
通道尽头,并非凡间景象,而是一片光怪陆离、法则扭曲、色彩无法形容的混沌乱流。在那乱流深处,隐约可见一座残破不堪、却依旧散发着亘古沧桑气息的古老石殿,沉沉浮浮。
石殿门前,站着一个人影。
那人影笼罩在朦胧的光晕之中,看不清面容,唯有一双眼睛,清澈温润,却又仿佛蕴含着宇宙生灭的至理,正穿透无尽时空,静静地注视着凌云。
正是那位在海岸边垂钓、赠予他柳叶星图的老者。
此刻,他不再是那副闲适的渔翁模样,周身流淌着与这片天地格格不入的、浩瀚而超脱的气息。他立于混沌乱流之中,却如同定海神针,万法不侵。
老者看着凌云,看着他那只圆满的右手,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感慨,最终化为一声轻轻的叹息。
值得吗老者的声音直接响在凌云的神识深处,平和,却带着一种穿透万古的沉重,这一步踏出,便再无回头之路。你面对的,将不再是此界天道的排斥,而是……来自‘上面’的、真正的清算。
那代价,或许比你想象的……还要沉重亿万倍。
凌云平静地回视着老者,对于他的出现,似乎毫不意外。
代价凌云嘴角那丝冰冷的弧度再次浮现,早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就已经付过了。
如今,不过是去取回……连本带利而已。
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不容置疑的决绝。
老者沉默了片刻,朦胧光晕中的身影似乎微微晃动了一下。
我无法与你同去。老者缓缓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我的路,与此不同。但我于此界之外,或许……能为你稍阻片刻‘巡天’的目光。
这已是他所能做到的极限。
凌云点了点头,并无丝毫要求或怨怼。
足够了。他道,多谢。
老者深深看了他一眼,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更深的叹息。
保重。
两个字落下,老者的身影连同那座残破石殿,缓缓隐没于混沌乱流之中,云海再次合拢,仿佛从未出现过。
云端,又只剩下凌云一人。
他负手而立,最后看了一眼下方那纷扰的、孕育了无数悲欢离合的万丈红尘。
目光掠过青云宗,掠过那南荒古林,掠过极北冰原,掠过西海坟场,掠过那片骸骨之原,最后……似乎在那刚刚经历过天罚的小镇,微微停顿了一瞬。
然后,再无留恋。
他转过身,面向那无垠碧落。
右手缓缓抬起,五指张开,对着那澄澈的天穹……
猛然一撕!
嗤啦——!
一声清晰无比、仿佛布帛被强行撕裂的巨响,震撼了整个天地!
那坚固无比、维系着此界稳定的空间壁垒,在他这随手一撕之下,竟如同脆弱的窗纸般,被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巨大无比、边缘闪烁着混乱电光的漆黑裂口!
裂口之后,不再是熟悉的星空,而是无尽狂暴、色彩扭曲、法则崩坏的……混沌虚无!
恐怖到极致的混沌乱流如同决堤的洪水,从裂口中呼啸着涌入,却被凌云周身自然散发出的清辉轻易荡开,无法靠近他分毫。
他立于裂口之前,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这片因他而动荡、而恐惧、而即将迎来剧变的天地。
眼神平静依旧。
然后,一步迈出。
身影毅然决然地……踏入了那代表着未知、危险与终极上面的混沌裂口之中!
在他身影彻底没入的刹那——
那道被强行撕开的巨大裂口,发出一阵不甘的嗡鸣,开始剧烈扭曲、收缩,最终……猛地合拢!
天空恢复原状,碧蓝如洗,云海依旧。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唯有那残留的、一丝丝渐渐消散的混沌气息,以及那回荡在天地之间、若有若无的……撕裂声,证明着方才那惊世骇俗的一幕。
以及,一个曾经的宗门废材,携带着完整的源初之力,只身逆天而去,奔赴一场无人可知、赌上一切的……
终极清算。
下方红尘,熙熙攘攘,众生依旧。
无人抬头。
无人知晓,这天,方才……真的被捅破了一次。
也无人知晓,一场席卷诸天万界的风暴,已然……拉开了序幕。
云海之上,空余罡风呼啸。
仿佛在吟唱着一曲无人听懂的、古老的诀别。
混沌的乱流如同亿万把钝刀,刮擦着护体清辉,发出令人牙酸的嘶鸣。这里没有方向,没有时间,只有永恒的能量风暴和破碎的法则碎片,疯狂撞击、湮灭、又重生。寻常仙魔踏入此地,不需片刻便会神魂俱灭,真灵被同化为混乱的一部分。
凌云行走其间,步履却依旧从容。那足以撕裂星辰的混沌罡风,靠近他周身三尺便自然滑开,那能侵蚀万物的法则碎片,撞上那层淡淡的清辉,如同雨打琉璃,徒劳无功。
他手中并无罗盘,那枚柳叶星图在进入此地后便化作一道清凉意蕴融入神识,此刻正微微发光,指引着一个模糊却坚定的方向——那混沌乱流的最深处,一切混乱与秩序的源头,亦或是……尽头。
越是深入,周遭的景象越发光怪陆离。时而能看到巨大无比、早已死寂的星辰残骸,如同泡影般在乱流中载沉载浮;时而有无形无质的古老怨念聚合体,发出直抵神魂的尖啸扑来,又在清辉下化为青烟;甚至偶尔有破碎的世界碎片一闪而过,其中山河崩塌、众生哀嚎的景象如同凝固的画卷……
他就这样走着,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万年。
终于,前方的混沌乱流开始变得有序起来。
那些狂暴的能量和破碎的法则,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梳理过,开始围绕着某个中心点,缓缓旋转,形成一片巨大无比、相对平静的混沌漩涡。
漩涡的中心,不再是绝对的混乱,而是悬浮着一物。
那并非宏伟的宫殿,也不是惊人的异宝。
而是一扇……门。
一扇极其简陋、甚至有些粗糙的石门。
石门孤零零地矗立在混沌漩涡的中心,没有任何依托,仿佛天生就长在那里。门框是由两根未经打磨的粗糙石柱构成,上面布满了天然形成的、玄奥难言的裂纹。门扉则是两扇厚重的、毫无光泽的灰色石板,紧紧闭合着,严丝合缝。
石门上没有任何装饰,没有任何符文,甚至没有门环把手。
它普通得……就像山野樵夫随意用石头垒砌的遮雨棚户。
但就是这样一扇简陋的石门,却散发着一种……终结、界限、绝对的气息。仿佛门后,便是一切的答案,一切的终点,亦或是……一切的起点。
混沌漩涡围绕着它缓缓转动,如同臣民环绕着沉默的君王。
柳叶星图的指引,那最后的光点,正牢牢地锁定在这扇石门之上。
凌云停在石门之前,混沌乱流在他身后咆哮,却无法侵入这片相对平静的漩涡中心。
他抬头,看着这扇石门。
目光平静,仿佛早已料到会在此地见到它。
他缓缓抬起右手,那只圆满无瑕、蕴含着源初之力的手掌,轻轻按向了那毫无光泽的灰色石门。
就在他指尖即将触碰到石门的刹那——
咚!!
一声仿佛来自宇宙心脏的沉闷搏动,猛地从石门之后传来!
整个混沌漩涡随之剧烈一震!
那扇原本毫无动静的石门,猛地爆发出亿万道混沌光芒!门板上那些天然形成的裂纹骤然亮起,如同活过来的雷霆蛟龙,疯狂游走!一股无法形容的、排斥一切的、代表着最终界限的恐怖伟力,轰然从门内爆发出来,狠狠撞向凌云!
这股力量,远超之前的天道之眼,甚至超越了这方混沌乱流本身!它代表着一种绝对的规则——此门,不容开启!此界,不容逾越!
凌云周身的清辉第一次剧烈地荡漾起来,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的身形被这股巨力推得微微向后一滞!
但他按向石门的手,却稳如磐石,没有丝毫撤回的意思。
掌心之中,那混沌色的源初印记骤然亮起,散发出同样古老、却更加本源的力量,与那石门爆发出的界限之力狠狠撞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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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声的角力!
两种同样至高无上的力量在石门之前疯狂对冲、湮灭、吞噬!周围的混沌乱流被彻底搅动,化作一片毁灭的海洋!
凌云的衣袍向后狂舞,猎猎作响!他的眼神却依旧平静,只是那平静之下,某种沉寂了万古的意志正在彻底苏醒!
一道门扉……
他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混沌的咆哮,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威严。
也配……拦我
话音落下的瞬间!
他按在石门上的右手,五指猛然用力!
掌心源初印记光华万丈!那代表着生、死、灭、星、地、恒、序……所有碎片的力量完美融合、极致升华,化作一股开辟鸿蒙、重定地火水风的无上伟力!
咔嚓……咔嚓嚓……
那扇仿佛亘古永存、不可摧毁的石门,在他五指之下,那粗糙的门板上,竟然……开始龟裂!
一道道细密的裂纹,以他的掌心为中心,向着四周飞速蔓延!
门后传来的排斥伟力如同被戳破的气囊,骤然减弱!
石门剧烈震颤,发出痛苦的嗡鸣!
凌云眼神一厉,按在门上的右手再次猛然向前一推!
开——!
轰隆隆隆!!!
石门的悲鸣达到了极致,最终在一阵刺目的混沌光芒中……
轰然洞开!
门后,并非想象中的景象,没有宝光冲天,没有仙乐缥缈,也没有恐怖巨兽。
只有一片……无法用任何言语形容的……
无。
那不是黑暗,不是虚空,而是一种彻底的、概念上的不存在。没有光,没有暗,没有时间,没有空间,没有法则,没有能量……一切认知中的存在形式,在那里都失去了意义。
那是一片绝对的无之领域。
而在那片无的中央。
悬浮着一只……眼睛。
一只巨大无比、漠然到极致的眼睛。
它的瞳孔是一片旋转的、吞噬一切的混沌漩涡,眼白部分则是由无数细密到极致的、不断生灭的冰冷符文构成。它没有任何情感,只是静静地注视着洞开的石门,注视着门外的凌云。
一股比石门本身的排斥力更加恐怖、更加根源、仿佛来自一切存在对立面的冰冷意志,如同潮水般从那眼睛中弥漫出来。
在这股意志面前,之前的天道威严,如同儿戏。
它,才是真正的……上面的注视。
凌云的右手还按在洞开的石门之上,他与那只漠然的巨眼,隔着一片绝对的无,遥遥相对。
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表情。
那不是恐惧,不是惊讶,而是一种……仿佛寻找了亿万年、终于见到仇敌般的……
冰冷杀意,与一丝疲惫的释然。
他缓缓收回按在石门上的手,一步迈出……
踏入了那片绝对的无之中。
在他踏入的瞬间,身后洞开的石门,发出一声哀鸣,猛地闭合,消失不见。
仿佛从未存在过。
只剩下那片无,以及无之中央,那漠然的巨眼。
和巨眼之前,那渺小如尘,却散发着不容忽视光芒的……
青衫身影。
终极的清算。
于此,真正开始。
绝对的无吞噬着一切感知。这里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流逝,没有物质,没有能量,甚至没有存在本身的概念。唯有那只漠然的、由冰冷符文和混沌漩涡构成的巨眼,悬浮于无的中央,如同万古不变的雕塑,冰冷地注视着闯入者。
凌云的踏入,像一滴墨水滴入了纯净无比的水中,其本身的存在,就是对这片绝对无的最大挑衅和污染。
那巨眼的瞳孔,那片混沌漩涡,旋转的速度微微加快了一丝。
一股无法形容的、源自一切存在对立面的冰冷抹杀意志,如同无形的潮汐,无声无息地漫涌而来,要将凌云这唯一的异数彻底同化、归于虚无。
这股力量,并非攻击,更像是一种修正,一种格式化。它不带有任何情绪,只是纯粹地执行着某种至高规则——抹除一切不应存在之物。
凌云周身的清辉在这股抹杀意志的冲刷下,第一次发出了剧烈的、仿佛随时会破碎的涟漪!他的身形变得模糊不定,仿佛随时会像烟雾般被吹散。
但他依旧站着,脊背挺得笔直。
他缓缓抬起头,直视着那只漠然的巨眼。眼底深处,那万古的平静终于彻底剥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压抑了不知多少纪元的……
恨意!
与……疲惫。
找了这么久……他开口,声音在这片绝对的无中奇异般地传播开来,带着一种沙哑的、仿佛锈蚀了万古的刀锋缓缓出鞘的摩擦感,……终于……找到你了。
看守。
最后两个字,他咬得极重,充满了刻骨的讥讽与冰寒。
那巨眼毫无反应,瞳孔中的混沌漩涡依旧冰冷旋转,抹杀意志持续增强,如同亿万把无形的锉刀,疯狂磨损着凌云的存在。
凌云却像是毫无所觉,他缓缓抬起右手,那只圆满无瑕的手掌。
掌心向上,五指微曲。
你以为……凭借这‘无’之牢笼,凭借这偷来的‘权柄’……就能永远镇压我吗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撕开裂肺的决绝与咆哮!
你以为……斩断我的手,将其镇于万界之下,磨灭我的名,篡改我的道……就能取代我吗!
做梦!
怒吼声中,他抬起的右手,那只源初之手,猛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
那光芒并非单一色彩,而是蕴含着生、死、灭、星、地、恒、序……所有本源之力的混沌之光!它霸道无比地驱散了周围的无,强行在这片绝对虚无之中,开辟出了一方小小的、却稳固无比的存在领域!
今日!凌云一步踏出,逼近那只巨眼,声音如同亿万雷霆在这片死寂的无中炸响,就用你这窃贼赋予的这‘看守’之眼……
……亲眼看着!
我如何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话音落下的瞬间!
他那只闪耀着混沌光芒的源初之手,五指成爪,带着撕碎万古、逆转因果的无上伟力,狠狠地……抓向了那只漠然的巨眼!
巨眼似乎感受到了真正的威胁,那冰冷的瞳孔第一次剧烈收缩!构成眼白的无数符文疯狂闪烁、重组,爆发出更强的抹杀意志!一道纯粹由无之力构成的、足以瞬间抹除大千世界的灰色光束,自瞳孔漩涡中爆射而出,迎向凌云的利爪!
无声的碰撞!
混沌之光与无之光束狠狠撞在一起!
没有爆炸,没有声响。
只有最本源的存在与虚无的终极对抗!
凌云的利爪死死抵住那无之光束,掌心源初印记疯狂运转,亿万世界生灭的景象在光芒中流转!那足以抹杀一切的灰色光束,竟被他硬生生抵住,无法前进分毫!
并且,还在被那混沌之光一点点地……逼退!
吼——!!!
一声并非通过声音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真灵层面的、充满惊怒与无法理解的咆哮,从那只巨眼之中爆发出来!
它似乎无法相信,这被镇压了万古、早已被剥夺了一切的存在,为何还能拥有如此力量!
凌云眼神冰冷,嘴角的讥讽愈发浓烈。
窃来的……终是窃来的!
这‘无’之权柄……你……根本不懂如何运用!
他抵住光束的利爪猛然向前一探!
咔嚓!
那无之光束竟被他五指生生抓碎!化为无数灰色的碎片,湮灭在混沌光芒之中!
去势不止!
那只源初之手,如同穿越了时空,无视了所有无的阻隔,狠狠地……抓入了那只巨眼的瞳孔之中!
抓住了那片疯狂旋转的混沌漩涡!
呃——!!!
更加凄厉的真灵咆哮响起!巨眼剧烈扭曲震颤,眼白部分的符文疯狂崩碎!
凌云五指如钩,死死抠入那混沌漩涡,手臂上青筋虬结,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量,猛地向外……
一扯!
给我……出来!!
嘶啦——!!!
一声仿佛布匹被彻底撕裂的、令人神魂战栗的脆响!
那一片由冰冷符文和混沌能量构成的巨眼,竟被他硬生生地从那片无之中……撕扯了下来!
巨眼离体的瞬间,便剧烈扭曲、缩小,发出绝望的哀鸣,试图重新融入无,却被凌云掌心爆发的混沌之光死死禁锢,无法挣脱!
而原本巨眼所在的位置,那片无之中央,此刻却露出了一个……洞。
一个不断扭曲、边缘闪烁着混乱电光的、通往未知之处的……洞口。
一股更加古老、更加恐怖、更加本质的气息,从那个洞口中隐隐散发出来……
凌云看都未看那个洞口,他的目光,死死盯着手中那团仍在疯狂挣扎、试图反抗的巨眼残骸。
那残骸在他手中扭曲变化,时而化作无数崩碎的冰冷符文,时而凝聚成一只缩小了无数倍、充满怨毒的眼睛……
一道看守门户的禁制化身……也配在我面前咆哮
凌云冰冷开口,握住那团残骸的右手,混沌之光骤然向内一缩!
灭。
轻轻一个字。
那团蕴含着恐怖无之力的巨眼残骸,连最后的哀鸣都未能发出,便在他掌心之中,被那霸道的源初之力……
彻底碾碎!
化为最原始的、虚无的能量粒子,消散无踪。
绝对的无之领域,开始剧烈动荡起来,仿佛失去了核心支撑,变得不再稳定。
凌云缓缓松开手,仿佛只是捏死了一只虫子。
他这才抬起头,目光投向那个巨眼被撕走后露出的、不断扭曲的洞口。
感受着从那洞口中隐隐传来的、熟悉又陌生的、让他恨意与杀意沸腾的气息……
他知道。
门后的窃贼,就在那里。
他整理了一下微微有些凌乱的衣襟,仿佛要去赴一场……迟到了亿万年的约会。
然后,没有丝毫犹豫。
一步迈出。
身影毅然决然地……
踏入了那个扭曲的、通往最终之地的洞口。
消失不见。
在他身后,那片失去了看守的绝对无之领域,发出一阵无声的崩塌与哀鸣,最终……缓缓归于彻底的、死寂的平静。
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过。
只有那最终被踏入的洞口,在缓缓弥合。
预示着……
最终的战局,已然拉开。
洞口在身后无声弥合,最后一丝混沌乱流的撕扯感消失。凌云踏出的脚步,落在了一片难以言喻的地面之上。
没有光,没有暗,没有声音,没有气味,没有温度……这里似乎剥夺了一切感知,却又奇异般地存在着一种实感。像是一切概念的源头,又像是一切意义的终点。
前方,无尽的空无之中,悬浮着一团光。
一团不断变幻形态、流淌着亿万种无法命名色彩、散发出亿万种矛盾道韵的……混沌光团。
它并非实体,更像是一种……活着的、自我演化的规则集合体。时而坍缩为蕴含无限质量的奇点,时而又膨胀成包罗万象的宇宙雏形;时而散发出滋养万物的生命气息,时而又转变为湮灭一切的死亡波纹;时而稳定如亘古不移的基石,时而又混乱如沸腾的油锅……
它没有固定的形态,没有固定的性质,仿佛包容了世间一切可能,又仿佛本身即是不可能。
在这混沌光团的中心,隐约可见一道模糊的身影。
那身影并非盘坐,也非站立,更像是……与这光团融为一体,成为了其变化的一部分。无法看清面容,无法分辨衣着,甚至无法确定其是否存在具体的形态。
唯有一种……凌驾于万有之上、漠然注视着诸天万界生灭轮回的……至高意志,从那光团之中弥漫出来。
这意志,比那看守之眼更加纯粹,更加古老,更加……恐怖。
它,才是真正的……上面。
才是那窃取了源初、篡改了大道、将他镇压万古的……
敌人。
凌云停在了光团之前。
他周身那层清辉,在这至高意志的笼罩下,显得异常黯淡,仿佛风中残烛。他的存在本身,在这片空无之中,在这混沌光团面前,渺小得如同尘埃。
但他站得很稳。
眼神平静地注视着那团不断变幻的光,注视着光中那道模糊的身影。
没有愤怒的咆哮,没有歇斯底里的质问。
只有一种……沉淀了亿万年的、冰冷的……疲惫。
找到了。
他轻轻吐出三个字,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光团中的存在诉说。
声音在这片空无之地回荡,显得异常清晰,也异常……孤独。
那混沌光团的变化,微微停滞了一瞬。
光团中心,那道模糊的身影,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一道漠然、宏大、不带丝毫情绪、却仿佛由亿万世界法则共同鸣响的意志之音,直接响彻在凌云的识海最深处:
……逆乱之源……
……万古罪身……
……竟能挣脱‘无’之牢狱,找到此地……
那意志之音微微一顿,似乎在进行某种推演。
……原来……是那只手……重聚了源初……
……倒是……小觑了那些碎片的执念……
凌云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对方评价的并非自己。
直到那意志之音落下,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静得可怕:
说完了
混沌光团再次微微波动,那漠然的意志似乎对他的反应感到一丝意外。
你……似乎并不意外也不……愤怒
凌云嘴角,缓缓勾起一丝极淡的、却冰冷到极致的弧度。
意外愤怒
他重复了一遍,像是听到了世间最可笑的话语。
当你养的一条狗,某天突然咬了你一口。你会意外,会愤怒。
他抬起眼,目光如同两柄淬炼了万古寒冰的利剑,刺向那混沌光团。
但当你走路时,不小心踢到了一块挡路的石头……
你只会觉得……
硌脚。
然后……
把它踢开。
话音落下的瞬间!
那混沌光团猛地剧烈震荡起来!亿万种色彩疯狂流淌,无数种道韵激烈冲突!那漠然的意志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波动!
那是一种被极度轻视、被彻底冒犯后产生的……愠怒!
狂妄!!!
意志之音化作恐怖的雷霆,炸响在凌云识海!
即便你重聚源初之手!此刻的你,于我而言,依旧是蝼蚁!
镇!
一道纯粹由混沌光团本源之力凝聚的、蕴含着剥夺、分解、归无至高法则的灰色锁链,凭空出现,瞬间缠绕上凌云的身体!
这锁链并非实体,却比任何神兵利刃更加可怕!它直接作用于存在的本质,要将他重新拆解、剥离、打回原形,再度镇压!
凌云周身的清辉瞬间黯淡到极致,身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皮肤表面开始出现细微的、如同瓷器破碎般的裂纹!
但他依旧站着。
甚至……笑了起来。
一种低沉、沙哑、充满了无尽疲惫与讥讽的笑声。
呵呵……哈哈哈哈……
他笑着,任由那灰色锁链越缠越紧,裂纹越来越多。
还是……老一套……
窃贼……终究是窃贼……
只会……用偷来的东西……虚张声势……
他猛地抬起右手!
那只源初之手!
掌心之中,混沌色的印记以前所未有的亮度爆发!
你以为……我千辛万苦重聚这只手……
……是为了和你……比拼谁更能‘运用’这份力量吗!
他咆哮着,那只闪耀着混沌光芒的右手,并非去攻击那灰色锁链,也非攻向那混沌光团!
而是……五指成刀,狠狠地……
刺向了自己的心口!
噗嗤!
一声轻响!
他的手,毫无阻碍地……插入了自己的胸膛!
没有鲜血流出,没有内脏破碎。
仿佛他刺穿的,并非血肉之躯。
那混沌光团猛地一滞!流转的亿万色彩瞬间凝固!其中那道模糊的身影剧烈晃动,第一次流露出了一种……无法理解的惊愕!
你……!
在它惊愕的意志之音尚未完全传递出的瞬间——
凌云那插入自己心口的右手,猛地向外……
一扯!
一颗……无法用任何言语形容其形态、其色彩、其性质的……
光核!
被他从自己的心脏位置,硬生生……扯了出来!
那光核出现的刹那!
整个空无之地,猛地剧烈震动、哀鸣起来!仿佛无法承受其真正的存在!
那缠绕在凌云身上的灰色锁链,如同遇到了克星,瞬间崩碎、消散!
那混沌光团更是发出了尖锐的、非人的、充满极致恐惧与贪婪的嘶鸣(直接作用于规则层面)!光团疯狂扭曲,想要扑向那光核,却又本能地感到畏惧,想要远离!
光团中心那道模糊的身影,第一次变得清晰了些许,那似乎是一张……充满了无尽渴望与扭曲的脸孔!
源初之心!!!
它竟然……一直在你这里!没有被彻底磨灭!
不可能!!!
凌云的脸色变得苍白如纸,身体微微晃动,仿佛随时会消散。但他握着那光核的右手,却稳如磐石。
他看着手中那团真正属于他自己、陪伴他历经万古镇压、从未被真正夺走的……力量核心。
眼神温柔,如同看着挚爱。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那因极度渴望与恐惧而扭曲的混沌光团,看向其中那张模糊而扭曲的脸。
嘴角的讥讽,浓烈到了极致。
你偷走了我的名,篡改了我的道,镇封了我的手……
你以为……这样,就能取代我
你以为……得到这只手,就能真正拥有‘源初’
可笑。
他缓缓举起手中的源初之心。
那光核骤然爆发出照亮万古的光芒!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今日……
便让你看看……
何谓……真正的……
……源初!!
最后两个字落下的瞬间!
他将那源初之心,猛地……按向了自己的额头!
光芒……吞噬了一切。
也吞噬了那混沌光团发出的、最后一声混合着极致恐惧与不甘的无声咆哮……
空无之地,陷入了死寂。
仿佛连时间本身,都在这终极的光芒之下……
凝固了。
光芒并未散去,而是向内急剧收缩,仿佛被一只无形巨口吞噬,最终尽数敛入凌云体内。那照亮万古、令空无之地都为之震颤的光核,彻底融入他的眉心,消失不见。
他依旧站在那里,脸色依旧苍白,身形甚至比之前更显单薄。周身那层清辉也彻底内敛,不再有丝毫外泄。
看上去,普通得……就像一个刚刚大病初愈、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书生。
然而——
那双眼睛。
那双缓缓睁开的眼睛。
眼底深处,不再是一片平静的深潭,也不再是冰冷的杀意或万古的疲惫。
而是……两团缓缓旋转的、包容了星辰生灭、万物枯荣、宇宙轮回的……混沌漩涡!
一种无法用任何言语形容的、凌驾于一切概念之上的……存在感,以他为中心,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
这存在感并非威压,却比任何威压更加恐怖。它仿佛本身就是定义,是基准,是万物存在的因与果。在这存在感面前,那混沌光团所散发出的至高意志,竟显得……虚浮、造作,如同赝品遇到了真迹!
前方,那团不断变幻形态、流淌亿万色彩的混沌光团,此刻凝固如同劣质的琉璃。其中那道模糊的身影发出了无声的、却充满了极致惊骇与无法理解的尖啸!
它看着凌云,感受着那股真正源初、真正本我的气息,那窃取自对方、被它运转了亿万年的力量,竟在对方那纯粹的存在面前,开始剧烈地反噬、躁动、变得……不再听从掌控!
不……不可能!那漠然的意志之音彻底崩溃,变得尖利而扭曲,你已被镇压万古!真灵早该磨灭!为何……为何还能……
凌云缓缓抬起眼眸。
目光平淡地落在混沌光团之上。
没有恨,没有怒,甚至没有讥讽。
只有一种……绝对的、如同看待一件摆放错误的物品般的……
漠然。
因为,他开口,声音平淡,却仿佛带着亿万世界的重量,每一个字都砸在混沌光团的核心,你偷走的,从来都不是全部。
你篡改的,也只是你以为的‘真实’。
你镇封的,不过是一具皮囊,几块枯骨。
他微微偏头,似乎在审视着对方那因力量反噬而剧烈扭曲、色彩混乱的光团形态。
你这亿万载……守着这偷来的灶台,做着自以为是的饕餮大梦……
可悲。
最后两个字,轻飘飘的,却像是最锋利的刀,瞬间刺穿了混沌光团最后的心防!
闭嘴!!!光团发出疯狂的尖啸,亿万色彩胡乱爆闪,那道模糊的身影猛地膨胀,试图强行稳定躁动的力量,做最后一搏!就算你归来又如何!这片‘上面’早已被我同化!我即是规则!我即是……
它的咆哮戛然而止。
因为凌云……抬起了手。
并非那只圆满的源初右手。
而是……左手。
一只看起来普通无比的左手。
他只是对着那疯狂挣扎、试图反扑的混沌光团,随意地……
轻轻一拂。
像是拂去琴弦上的灰尘。
动作轻柔,写意,甚至带着一丝慵懒。
没有光华,没有声势,没有法则波动。
然而——
那庞大无比、蕴含着恐怖能量、正疯狂挣扎的混沌光团,连同其中那道扭曲膨胀的身影,在他这随手一拂之下……
如同被阳光照射的冰雪,如同被清风拂过的沙雕……
无声无息地……
寸寸瓦解!
崩散!
化为最原始的、失去了所有意义和属性的混沌气流,然后……彻底湮灭,归于真正的……
无。
连一丝残渣,一点意念,都未曾留下。
仿佛它从未存在过。
那窃取了源初、篡改了大道、镇压了凌云万古、自诩为上面的至高存在……
就这样。
被随手……
抹去了。
空无之地,陷入了真正的、绝对的寂静。
只剩下凌云一人,独立于此。
他缓缓放下左手,眼神淡漠,仿佛刚才抹去的,真的只是一点碍眼的尘埃。
他微微闭上眼,感受着这片彻底干净了的空间。
那原本被窃贼同化、扭曲的规则,正在以一种缓慢而自然的方式,向着原本的、属于他的秩序……缓缓回归。
虽然缓慢,却不可逆转。
许久。
他再次睁开眼。
那双混沌漩涡般的眼眸,再次恢复了古井无波的平静。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左手普通,右手圆满。
然后,他转过身。
面向那空无的、却已然开始复苏的虚空。
一步迈出。
身影悄然消失。
……
青云宗。
废墟之上,残存的弟子麻木地清理着瓦砾,试图在枯竭的灵脉上重建一丝微末的希望。宗主望着天空,眼神空洞。老祖闭目坐在洞府内,气息如同风中残烛,等待着最终的寂灭。
突然——
整个宗门废墟,猛地一震!
不!是整片大地!整片天空!整个世界!
一股无法形容的、温和却磅礴到极致的生机,如同沉睡已久的巨神苏醒后的第一次呼吸,从天地的最深处弥漫开来!
干涸的灵脉深处,传来一声微弱却清晰的……嗡鸣!
一丝丝、一缕缕精纯无比的灵气,竟然……重新从地底渗出,如同甘泉,开始滋润干裂的大地!
天空变得前所未有的澄澈,阳光温暖而充满灵性,照耀在每一个人身上,驱散着他们心中的绝望与阴霾。
枯木逢春,废泉涌流!
不仅仅是青云宗!
整个大陆,所有宗门,所有绝地,所有生灵,在这一刻,都感受到了这股席卷天地的磅礴生机!灵脉在复苏,法则在变得更加清晰而有序!
灵脉……灵脉复苏了!
天啊!这是……神迹吗!
发生了什么!
无数惊呼声、狂喜声、哭泣声在整个世界各个角落响起!
幽冥宗血池之下,重伤的幽冥宗主猛地睁开眼,感受着那变得温和而充沛的天地灵气,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
天机阁内,崩裂的浑天仪竟然缓缓停止了震颤,璇玑老人看着星盘中重新变得清晰有序的星轨,老泪纵横。
西海坟场,死亡的气息被涤荡,海水变得清澈。
南荒古林,瘴疠毒煞悄然消散,生机勃发。
极北冰原,万载寒冰之下,竟有暖流涌动……
坠星荒原,那扭曲的力场开始平复……
骸骨之原,那灰白的尘埃之下,竟有一点微弱的绿意挣扎着探出……
仿佛一场笼罩了世界万古的沉疴痼疾,于刹那间……
痊愈了。
青云宗后山,那立着孤坟的荒原角落。
那座小小的土坟前,凌云悄然出现。
他低头,看着坟前那半截锈蚀的铁剑,看着那被风沙磨砺的土地。
他蹲下身,再次用指尖,在那坚硬的地面上,轻轻划了几下。
并非符文。
而是三个古老的、此界无人能识的文字。
笔划简单,却蕴含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定义之力。
做完这一切,他站起身。
最后看了一眼那孤坟。
然后,身影缓缓变淡,如同融入阳光之中,彻底消失不见。
在他消失后。
那坟茔之上,被他指尖划过的那片土地,那三个古老的文字微微一亮。
随即,一株嫩绿的、蕴含着磅礴生机与淡淡剑意的小草,破土而出,迎风轻轻摇曳。
守护着这片……再无纷扰的安宁。
……
人间。
那座经历过天罚的小镇早已恢复了往日的喧嚣,那日的惊恐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涟漪过后,只留下一些光怪陆离的传说。
街角,那个曾眼盲的小女孩,穿着干净了不少的衣裳,怀里依旧抱着那个破旧的布娃娃,另一只小手则紧紧攥着一枚温润的玉佩,眼睛黑亮有神,好奇地看着来往行人。
忽然,她似有所感,抬起头。
只见街道尽头,阳光晃眼处,一个穿着旧青衫的身影缓缓走过,步伐从容,很快便消失在人群之中。
看不清面容,只觉得……有些眼熟。
小女孩眨了眨眼,再望去,人已不见。
她低头,看了看手心那枚玉佩,小脸上露出一丝困惑,随即又被街边卖糖人的摊子吸引,欢快地跑了过去。
仿佛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错觉。
云端之上,罡风呼啸。
凌云负手而立,俯瞰着下方那焕发生机、烟火袅袅的万丈红尘。
他看着青云宗灵脉复苏,看着幽冥宗血池平息,看着天机阁星轨重定,看着西海、南荒、极北、荒原……一切都在归于应有的秩序。
看着那小镇女孩跑向糖摊,看着那孤坟前绿草萌发。
他的脸上,无喜无悲。
仿佛这一切,并非他所造就,只是天地本该有的模样。
最后,他抬起头,目光似乎再次穿透了无尽时空,看向了那已然干净了的、曾经被称为上面的空无之地。
也看向了,那空无之外,更加浩瀚、更加未知的……诸天万界。
那里,似乎还有更多的尘埃,需要清扫。
还有更多的错位,需要纠正。
他轻轻叹了口气。
那叹息声中,带着一种亘古的孤独,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然后,他收回目光。
一步迈出。
身影融入云海,消失于茫茫天地之间。
再无痕迹。
仿佛从未归来。
亦或……
从未离开。